從楊家大院裡走出來,這也纔剛剛五分鐘。
楊天驄站在我旁邊已是瞠目結舌 ,我一聲輕笑,聳聳肩,跟着瓜皮又返了回去。
一來到楊家大廳,便見楊鎮長老婆撲在兩個兒子身前痛哭哀嚎,楊鎮長則在廳裡來回踱步,時不時一聲長嘆,而幾分鐘前還生龍活虎、飛揚跋扈的楊斌楊昊兩兄弟,卻癱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一見到我又回來了,楊鎮長立時衝了上來:“姓方的,我兩個兒子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使的妖法?!這剛剛還好端端的人,怎麼一下子就不行了?你說,是不是你在搞鬼?!我楊家到底如何對不住你了 ,你要這樣整我們?”
我在椅子上坐下來,望着昏死過去的楊斌和楊昊,平緩說道:“他們不多時就會醒來,但是,不能自理了,也不認識任何人,吃飯要人喂,屎尿要人扶。和你中毒的小女兒比起來,他們就僅僅是沒中毒而已,其他的,這一輩子,他們將和楊莉一個樣子……”
“什麼?!”楊鎮長大吼一聲,面孔已經扭曲,而他妻子,則更是一番哭天喊地,堂上他楊家的一幫家丁,倒是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兄弟平素待他們並不周。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鎮長“撲通”一聲癱倒在椅子上,“老天爺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對我楊家?!瓜皮,趕緊打電話,打120,送醫院!”
瓜皮掏出手機就要撥號,我止住道:“楊鎮長,這天底下,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把他們救回來。包括你那中毒的女兒!這都是他們的命數,雖然的確是有高人在你家這所院子裡的風水佈局上動過手腳,但命數使然,本性爲之,原是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的。你若還想讓他們三兄妹恢復正常,你便只能聽我一言,讓你兩個兒子去償還孽債,自我救贖,洗清孽障,化解戾氣。如此,其命數自然可以扭轉回來。我就說到這裡,你是能聽懂、能悟出,還是怎麼樣,我只再說這一次。”
在院落穿宅吉星風水上,以玄空逆數承命符咒——“玄空五行符”和“玄空改命符” 來更改穿宅五行之數,使得這楊家第一進和第三進大院的五行生合與第二進院落的五行之數同屬爲木,再使得這第一進主楊斌命數、第三進主楊昊命數的吉星風水,同時承轉第二進主楊莉命數的“枯木逢春”之兆。如此一來,便構成了“三宅同行,三人一命”的九宮飛星之命局,也就是說。符咒一旦生效,楊斌與楊昊的命數,便立時承轉楊莉此刻的命數——楊莉中毒只是症狀,而其中毒後的命數便是呆癡一生。無以自理。是而,僅僅只是眨眼間,這楊家兩個頂樑柱。便如同中毒癱瘓成植物人一般的妹妹楊莉,也便成了植物人一般。
玄門九宮飛星命局,主要用來爲處於命局中的人更改流年運勢,添命借命之舉。但若將人的安平之命逆轉至災劫不虞,便比如將這本來好好的兩兄弟,突然改了命數以成植物人,這便是有傷德行、克沖天元之舉,因爲,這等同於施邪降害人,施法者,易遭天譴,甚至,要被折壽。算準時間,我必須趕緊將這楊家之事處理掉,讓這兩兄弟儘快恢復,否則,天譴便隨時可能降臨在我頭上。
沒多時,楊斌、楊昊醒了過來, 果然是,一副癡呆之狀,眼神耷拉,毫無神采,口角流着涎水,探着頭,沉重而緩慢地望着這堂前四周,好似初生的嬰兒一般,對這世界充滿了好奇。
楊鎮長和妻子立即撲了過去,任憑他二人如何呼喚,兩人卻僅僅是偶爾望望他們,然後便繼續耷拉着腦袋,望着腳下和衣襟,毫無言語。
楊鎮長老淚衆橫,陣陣哀嘆。心知這一次,楊家是碰到了煞星了,這一回,可是再沒有天王老子來相助,即便各個環節各個部門各個關口他楊家都有人、都有靠山,哪怕這當地的公檢法系統只是他楊家的護門大院,楊鎮長此刻終於知道,即便“法”可以是兒戲,但“天道”卻要誅心。
這個世上,任何人,要行孽果,要走惡道,就一定要有個“誅心救贖”的預案准備。沒有人,可以凌駕於天地正氣,即便他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更沒有人,可以在做了惡果壞事之後,還能心安理得地繼續橫行於世。即便很多人認爲這種幹了壞事卻繼續飛黃騰達者數不勝數,但我想說的是,這些人所受到的懲罰,即便不是來自法律,也足夠他一生去贖罪和反悔。我們只是不曾感受到而已。他們在作惡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被釘上了審判席。
楊鎮長答應了我,把兩個兒子送進監獄,並且將陸家老大從山上救了回來,同時,又託關係將陸家二女兒從警局裡釋放,根據我和老楊的估算,陸家小女要治好病,且一切精神損失和未來的安定費用,大致在300多萬元,我讓楊鎮長一次性賠了五百萬人民幣給陸家。
一切妥當之後,我和老楊是眼睜睜看着如癡呆兒一般的楊家兩兄弟被警車帶走,同時,參與姦淫和宿嫖的官商,皆被停職調查,這一個縣城的上層架構,霎時陷於一場“地震”之中,讓當地人彈冠相慶,點香放炮,童稚老朽,人人奔走相告,歡天喜地,甚者對天灑淚,以謝蒼天有眼,民間疾苦終得申冤。
這一切結束之後,這楊家儼然換了一副天地,院落裡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楊鎮長不知爲何,也被雙開了,此刻早已物是人非,盛時難再,家裡平常養的一幫狗腿子,此刻僅剩下瓜皮一人。
楊鎮長對我再無任何不敬,因爲,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命數還在我手裡,即便失去官職、失去前途、失去權勢錢財,但無論如何,剩下的親子血緣,這畢竟纔是人性之本。這也就是人逢絕境,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至親之人。後來,我聽說因爲積極賠償,楊斌判了六年,而楊昊判了兩年,雖然有些畸輕,但好歹也算伏法,陸家也拿到了鉅額賠償,這是後話了。
然後,我便又破掉了楊家宅院那些被高人下了鬼降的房樑和椽子。楊家自是再無夜裡鬼叫,一家人也好歹有些欣慰。我又再讓楊家找人將三進院落的穿宅風水重新改建,自此,這楊家被人爲佈下的孽煞風水也被破除。楊家三兄妹,今後將再無陽宅風水克煞之虞。
一切周全後,便要爲楊莉解毒化病,因爲她的兩個兄長被我以轉命之法承轉了她的命數,那麼,只要她恢復正常。她的兩個兄長便也能即時恢復,我再卸下那幾張符咒,一切便算大功告成。
而現在,我擔心的是。這楊莉所在的房間,陰氣彌盛,邪煞逼人,她這房間。若非是一間連通“陰池”地脈的鬼宅,那麼,我擔心那房間裡的人。有被孽鬼上身的跡象……
這天,我讓楊家準備了香蠟紙錢,又見他楊家諸物不缺,便讓他們準備了銅錢、糯米、枇杷葉、黑狗血、硃砂、金粉等。一切準備妥當後,待到酉時入夜之後,我、楊天驄以及楊鎮長兩口子,還有瓜皮,來到了楊莉所在的房間,其時,服侍楊莉的那位中年阿姨正在給坐在輪椅上的楊莉洗臉。
只在一進入這間房,陡覺滿屋陰邪之氣逼人,更覺周體肌膚一陣寒意,我瞬時一個冷戰,看了一眼楊天驄,只見他一掏出胸前刻有楞嚴咒的法印,但見法印上一陣陣火星頻閃,“法印在發光!”老楊一陣驚駭,“這屋子裡,陰邪之氣果然兇猛!上一次見到法印發光,還是在那石盆寨鷂子溝裡中了八卦迷魂陣……”
我在房間裡四下一看,最後,眼神落在了那位阿姨和楊莉身上。
“楊鎮長、瓜皮,你三人不要靠近她二人!”說罷,我立時掏出毛筆,以硃砂畫好四張克陰符,讓楊天驄四人一人手持一張,楊天驄見我已是流水線一般地輕車熟路,便知麻煩又來了,“怎麼說?看來,即便到這活人呆的陽宅,也還是要和那些陰邪之物打交道啊!”
我點點頭,心下卻是一陣疑惑,這新落成的陽宅大院,經過喬遷喜宴和炮竹連天之後,宅神在位,陽氣正盛,何故竟有鬼邪入院,人畜逢兇?“楊鎮長,你和你妻子好好想想,你請來的這個阿姨,是什麼來歷,她有沒有見過什麼怪事、碰到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楊鎮長和妻子一陣茫然搖頭,就聽楊鎮長道:“你們看出了什麼問題?莫非,我女子和馬大姐被什麼東西給沾上了?這不可能啊,她們一直不出門,就呆在這房間和院落裡,能碰上什麼怪事?”
“一進這個房間,你就沒覺得身子骨發寒麼?”楊天驄掃了他一眼。
“有是有些,我一直以爲這房間可能靠近水池,溼氣重呢……”
只聽他妻子道:“這阿姨是我孃家那邊的人,和我們也算遠親,老實巴交的種田人,能有什麼來歷?要說她碰到過什麼怪事麼,馬大姐,你說說看,你最近有沒有碰到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淨的東西?”那馬大姐四十來歲,人高馬大,肚腹滾圓,她一陣撓頭,一拍手,“對了,昨天晚上,我去倒痰盂的時候,踩到黑子拉的狗屎了!”
她這一吼,把我幾人駭了一跳,但一聽,卻是讓人哭笑不得。當即,我緩步走向她,右手握着三枚蘸過黑狗血的銅錢,左手捏着一張“黃庭化陰符”,邊走邊道:“馬大姐,我看你面堂烏黑,一臉晦煞,眉梢塌陷,你定然是這幾日走了太多夜路,碰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現在,這孽畜躲在你的命池裡,不肯離去,也不想主你命,但它一直躲在你身上,卻是要讓你一天天不順不安,遲早有一天,要讓你上吊、或讓你跳樓啊!”
“啥子啊?!小夥子你說話嚇人倒拐的,莫咒人哦!”馬大姐聽我如此一說,兩腿竟有些發抖。
“所以,我現在要來收了它,你站住別動。”我走上去,盯着她的額頭。口中一陣唸唸有詞,電光火石間,我兩手並出,一陣風聲剎然而起!
“哦!!”滿堂之上,早已一陣驚呼。
我雙手貼住的,並非是這位馬大姐,而是癱在輪椅上毫無聲息的楊莉。
三枚銅錢,竟是緊緊貼在她的額頭上,像是已嵌進了皮膚,紋絲不動。“黃庭化陰符”也被我按在了她的人中之上,片刻間,就聽“茲茲茲”的一陣聲響,陣陣煙霧從楊莉的面上升騰開來,空氣中,瀰漫着一層焦糊味。
卻在這一刻,本只是耷拉着腦袋的楊莉,“嗖”一聲擡起頭,眼神一陣泛白。瞳孔驟然放大,嘴角一陣涎液滴答。
“怎麼回事?!”楊天驄和楊鎮長几人早已目瞪口呆,他們明明見着我乃是走向了馬大姐,本以爲我要對着馬大姐做什麼動作。卻沒料到,仿似風馳電掣間,我將傢伙事全部貼在了馬大姐身邊的楊莉臉上!
那楊莉本是耷拉着腦袋,望着腳下。眼神散亂,毫無光澤,而今。面容驟變,神態迥異,楊鎮長和妻子、還有日夜接觸楊莉的馬大姐,早已渾身發抖。
三枚銅錢在楊莉額頭似乎越陷越深,煙霧更濃,且焦糊味更重,但“黃庭化陰符”貼在她人中上,此刻竟然漂浮起來,驟然間,符咒竟然水平地飄在了空中,與地板呈平行之狀!
我趕緊再行一念“黃庭鎮陰咒”,那符咒稍許有些下降,但很快,又漂浮起來,再呈平行。原是“黃庭化陰符”鎮不住它,這符咒便是要被它的陰氣給迸出去,陰氣扯動符咒往外飛,是而,符咒平平地飄在了空中!
竟是如此陰邪之物!我一陣駭嘆。
三枚染上黑狗血的銅錢,乃是借了“天地人”三才昭烈之氣的至陽鎮陰之物,本可鎮住鬼邪不讓它離身脫體,而“黃庭化陰符”承載烈火金剛之咒,乃是要逐漸融消這縷不肯歸入倫序的陰邪之氣——這一次我之所以要這麼做,肯下狠手,實在是這縷陰魂厲鬼太過作孽!俗話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同樣適用於鬼邪,便是:鬼不犯我,我不犯鬼。在這之前,我之所以要屢屢化解那些鬼邪的冤魂孽債,還要爲其超度亡魂往生,讓其歸入天地倫序以投胎轉世,乃是因爲我是開掘了人家的墳墓,打擾了人家的九泉安息之地,彼時碰到了鬼魂,即便這鬼邪陰孽無比,但好歹也是我損德虧心在先,何況,這鬼邪還往往乃是冤死不化,我化解了它的冤孽,它也好上路而去。但這次,在一陽宅活人之地,這楊莉天天呆在家裡,不犯任何外物,都能被那些遊魂野鬼給上了身,這實在說明,這遊魂野鬼太不自量力,作孽爲害之極,無論在道家,還是玄門,都是要立時收之破之,使其精魂玉碎,永不超生。
而之所以我要佯裝對馬大姐下手,實是我早已看出,鬼邪上的乃是楊莉之身,但這屋內滿堂陰煞之氣實在太過霸道,早前我經過這房間窗櫺之時,竟能被從窗戶裡透射而出的氣息弄得一身雞皮疙瘩,我料到這次這遊魂野鬼,陰氣極盛,來歷不凡。若是正面直接對決,我怕它立時脫身,又上得其他人的軀體,便不好對付。果然,這惡鬼着了我的道,以爲我要收拾馬大姐,但我迅速轉移目標,將鎮陰化邪之物貼在了楊莉的臉上。
楊莉面上煙霧升騰,即便她本人毫無知覺,但肌體的神經系統卻是有反應的,但見她扭動着身軀,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卻也見她兩眼瞳孔放的更大,鼻孔甚至都已經有些上卷,像是豬鼻孔一般,口角滴下的涎水早已讓上衣溼了一大片。
“方先生,到底怎麼了?!”楊鎮長衝到我身前,“我女兒額頭上怎麼燒起來了?”
“燒成這個樣子,以後臉蛋會不會毀容啊?!”楊鎮長妻子早在一邊大哭起來。
我示意他倆安靜:“你們站遠點,這銅錢傷的是表皮,不會毀容。”說罷,我轉向老楊,“老楊,你趕緊以枇杷葉蘸上黑狗血,將這房間撒上一圈,撒完之後,聽我吩咐再澆一圈石灰!”
“到底這陰邪之物是個什麼東西?這一次,好像邪的緊啊……”老楊面色早已有些不暢。
我搖搖頭道:“我擔心,上這楊莉之體的,乃是一個鬼王,不然,那種遊魂小鬼,豈敢堂而皇之進入這宅神甲正、三進院門上皆有門神佔天罡的陽宅大院侵襲人身!”
“鬼王?!”楊鎮長夫妻及瓜皮聽罷,身子立時朝後一退。
“老楊,快去!”看陣勢,三枚“天地人”銅錢很快就會掉下去,一掉下去,這楊莉身上的鬼邪就會脫體離身,我讓老楊以枇杷葉蘸黑狗血,將這房間撒上一圈,乃是讓這鬼邪暫時遊蕩在“雷池”內,莫要逾闖雷線——但是,如果真是一個鬼王之體,即便畫下雷線,也只是寬心之舉。霎時,我再回身抓起一把糯米,口中吟念着烈火咒,向楊莉走去。
卻在我剛跨出一步,那三枚貼在楊莉額上的銅錢,啪嗒一聲全部掉在地上,那漂浮平行的符咒也筆直地飛了出去,剎那間,一陣陰風在室內譁然大作,頭頂的電燈,一陣飄搖,發出“茲茲茲”的電流聲,之前本是亮黃的燈光,此刻竟是時明時暗,發出一陣悽白的冷光,我幾人像是來到了陰朝地府一般!
“哈哈哈哈,年輕人,真是山水有相逢啊!”
我一聽,瞬時渾身一個激靈,後背早已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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