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之夜,萬里無雲,高懸天際的玉盤撒下了無盡的星星點點的光屑,使得無燈無火的夜晚野外格外清亮,陰涼的秋風盪漾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吹動着幽深叢林裡樹木的枝葉和空闊的平原上的枯草,一切都顯得特別靜謐。今夜,狼人應該不會再出動搜尋逃敵了吧?
平原上有一座小村莊,因爲狼人的入侵,它的居民已全部逃亡。儘管如此,村莊內的一間偏僻小屋裡依舊徘徊有細微的人語。
“奇帕夏……奇帕夏……”乾淨的牀鋪上,單薄的棉被下,半夢半醒的塞西莉亞無意識地呻吟。
屋內門旁,瑞卡瓦抱刀倚牆坐在地上,閉目養神。襲擊狼人炮陣的戰鬥已過去了三天,塞西莉亞中箭後,四面都有敵人逼近,瑞卡瓦只得趁從東北方向往回趕的敵人沒走出林間小道,往東猛衝突破了一股兵力薄弱的敵方步兵竄進了樹林裡,萬般艱難地狼狽逃離。
隨後,爲了不給狼人的追兵逮到,兩人東躲西藏,在露普聯邦的茂密森林和廣袤平原間竄進竄出,連城堡都不敢找,好不容易纔熬到今夜,一個終於能在屋裡休息的晚上。
“奇帕夏……奇帕夏……我不想死……”塞西莉亞依然在痛苦地呻吟。中了滲銀血毒箭後,瑞卡瓦只幫她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沒想到她居然活到了現在。中箭之後,塞西莉亞每每休息都會陷入現在這樣的恍惚狀態,她翻來覆去地念叨自己的姓氏,瑞卡瓦聽了三天後只覺得她真是位心繫家族的女孩。
至於她能否活到明天早上,只能看莉莉絲是否有興趣保佑她了。
一夜無話。
……
第二天早上,瑞卡瓦外出偵察了一番沒有發現潘德諾亞追兵,心想大約是敵人擔心追得太深會遇到後方的露普聯邦軍隊,不好脫身,所以放棄了。回屋後,瑞卡瓦和前幾天一幫把塞西莉亞抱上了馬,然後向西啓程。
在東西向的鄉間小路上,瑞卡瓦遠遠望到了飄揚在前方高處的露普聯邦旗幟。終於遇到自己人了!瑞卡瓦連忙躍馬衝到軍隊前,士兵們看到一個衣甲血紅的騎兵衝近,驚懼而疑惑,他們原地定下,戒備地把武器對着他。
“我……賽靈斯……她……血族……重傷……需要……救援。”瑞卡瓦用蹩腳的斯洛維夫語斷斷續續地說。
士兵們面面相覷。
“你是賽靈斯人類?你懷裡的女孩是血族?她重傷了?需要救援?”一位軍官模樣的人上前一步,問。
雖然聽不大懂,但直覺告訴瑞卡瓦軍官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用力地點着頭,一不小心下巴敲到了好在睡的塞西莉亞,疼得她皺眉輕呼一聲。
“血毒……血毒!”瑞卡瓦心疼地揉了揉塞西莉亞的腦袋,有些信息他不知如何表達,只好反覆說了一個詞好多遍。
“她中了血毒?”軍官問。
“對對對!”
“好嚴重啊!”軍官忙叫過一個手下,“快去通知伊凡大人!”
“是!”士兵應了一聲轉身跑向隊伍後方,沒多久,一衆騎兵簇擁着一位劍眉星目、挺拔俊朗的年輕血族騎士跑到了瑞卡瓦前方不遠處。
名爲伊凡的血族上下打量了瑞卡瓦一番,又看了看坐在他前面的少女,說:“請把您的主人交給我吧,我會保護好她並給予治療的。”
聽不大懂的瑞卡瓦一臉懵逼。
“他讓你……把我交給他。”眼睛都沒睜開的塞西莉亞虛弱地說。
“哦哦,好的。”瑞卡瓦忙翻身下馬,又抱下了塞西莉亞,等衆騎後繞出兩個共舉一副擔架的小兵走到他身邊後,他把塞西莉亞放在了擔架上。
“您知道您的主人中了何種血毒嗎?”伊凡又問。
“啊?”瑞卡瓦繼續懵逼。
“他問我中了什麼血毒?”士兵們還沒擡走塞西莉亞,因此她的翻譯瑞卡瓦聽得到。
“哦哦,不知道,但我保留了箭頭,不知道對分析是何種血毒有沒有幫助。”瑞卡瓦從腰間的袋子裡取出一枚箭頭,走上前去遞給了伊凡,然後用巴茲特語說。
伊凡點了點頭,微笑地說:“謝謝了,有了它我們更有把握救你的主人了。”接着他看向塞西莉亞,等她翻譯完後,問:“請問小姐芳名?”
“塞西莉亞·奇帕夏。”
“謝謝你忍受傷痛爲我們翻譯,辛苦了。”
“不謝。”
道完謝後,伊凡又看回瑞卡瓦,問:“你們是從水銀塔要塞來的吧?那裡情況如何?”
“是啊,水銀塔要塞情況很不好,至少是城內守軍三倍以上兵力的敵人包圍了那裡,我們奉命突襲了敵人的炮隊後一路逃到此處,不知你們是要去哪?支援水銀塔要塞嗎?”瑞卡瓦歪過腦袋從側面觀察着前方的軍勢,他們的兵力最多不會超過五百,顯然不太夠。
“是啊,我們剛剛得到國王的動員令,他要求我們儘快向水銀塔要塞靠攏,協助備戰。不過聽你一說,我們人數好像不夠啊。”伊凡面露憂色,“我們當時得到的情報是蘭戈河北的狼人軍隊調動異常,可能有大動作,沒想到走到一半你告訴我水銀塔要塞已遭大軍圍困,實在是防不勝防。”
“你們的兵力肯定不夠,要解水銀塔要塞之圍必須集結大軍。狼人大軍抵達之日和再往前兩天我們都發出過求援信,想必你們得到的任務是國王根據第一份求援信下達的,如果我猜得沒錯,三天之內,國王必定再次進行動員,而且是緊急動員。”
“有道理,既然如此,我決定先回沃林堡,等待國王的下一步指示,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同回去。我看你衣甲皆紅,應該苦戰很久了吧?是時候休息一下了。”
“我……”瑞卡瓦猶豫了,伊凡的提議很有誘人也很有道理,他實在是太累了,需要休整,但是……
“嗯?”伊凡對他的猶豫有些意外。
“賽靈斯伯爵的女兒奧格塔維婭在敵軍圍城前兩日帶兵押送糧草去哈雷列夫了,現在還是生死不知。我是賽靈斯的軍人,大小姐的生死和我息息相關,我必須去找她,至少探明她的生死。我一路東逃只是爲了救重傷的塞西莉亞一命,如今我把她交給了你,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一件任務。現在我打算去哈雷列夫,一路上打探大小姐的消息。”
“真是一位可敬的士兵啊。我叫伊凡·沃德斯基,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瑞卡瓦·貝倫卡恩。”
“好,瑞卡瓦·貝倫卡恩,你此番西去一定有很多需要的東西,乾糧、淡水、金銀、武器和彈藥、完好的盔甲和乾淨的被服,請儘管從我軍中取用吧。即便是想要人手,我也可以酌情撥給。”
“太感謝了。人還是不用了,太多了反而難隱藏。”
“不謝,應該的。”
兩人相談正歡間,東方忽然傳來一聲欣喜的叫喊:“瑞卡瓦!”驚得瑞卡瓦當即轉身看去,亦是一聲叫喊脫口而出:“列格施?大小姐呢?”
列格施渾身塵垢,狼狽不堪,顯然吃了很多苦頭。聽到瑞卡瓦的話,他臉上初綻的笑容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一片陰沉:“不知道,我們在去哈雷列夫的中途遭到了狼人的攻擊,部隊崩潰四散了,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