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擁擠的大帳下,瑞卡瓦珍重地捧着精心縫製的小繡囊,半跪在約西亞面前:“我在上山時途徑的那戶人家的女兒告訴我,她曾爲您貢血,她的名字叫苔絲。”
“有點映像。”約西亞說。
“你是說那位被你姦污、謀殺的少女麼!”奧利弗憤怒地斥責道,“你還想做何狡辯?”
約西亞冷淡地望了奧利弗一眼,他的目光彷彿海嘯前的大海,風平浪靜中蘊含着接近極致的狂暴與殘酷,就像佔據着無垠草原的雄獅對誤入他領地的豺狗的凝視。
奧利弗偷偷吞了口唾沫,閉上嘴,再不發出一點聲音。
“我在她家討水喝、買龍芯果的時候,苔絲和我說,大人曾和她提到,您對莉拉可山神廟的符石很敢興趣,所以她……”
未等瑞卡瓦說完約西亞就打斷了他,疑惑地問:“我有說過這種事嗎?”
約西亞的副官咧嘴一笑:“您說過,大人,我記得很清楚。”
“真的嗎,巴特萊?”約西亞扭頭問他,滿臉不信的神色。
“真的,大人啊,你記不住的事情一向是我幫你記的。”
“好吧。”約西亞轉回頭,對瑞卡瓦說,“然後呢?”
“這是她特地去莉拉可山爲您求來的,她在今天中午把它交給了我,希望我轉交給您……”
昆庭突然上前一步,激憤地喝罵道:“胡言亂語!我看這不過是他拿搶來的東西胡編亂……”
“閉嘴!”約西亞瞪着他,打斷了他的話,眼神陰冷,語氣凌厲。
昆庭還想再辯,然而在約西亞矛尖般的目光扎刺下,他的脣齒輕微開合數番,終究未敢發出聲音。
約西亞伸手取來瑞卡瓦捧着的小繡囊,他沒有打開它查看裡頭的符石,他只是兩次微微用力握緊它,隔着綢緞感受囊中符石的形狀與尺寸。最終,他把繡囊貼到鼻前,深深呼吸。
“是她的味道……”約西亞低語。
狡辯已經無用,種種跡象都表明了瑞卡瓦的清白,如果昆庭和奧利弗的派系繼續一口咬定瑞卡瓦殺死苔絲一家,約西亞反而可以藉機反咬他們一口。
“巴特萊,你還記得那位叫苔絲的女孩的樣子嗎?”約西亞問。
“記得很清楚,您也是知道的,我記性一向不錯。”
“去停屍場搜查一遍,她在不在裡面。”
“我估計不在,但我會去的,就是現在。”巴特萊微笑道,說完,他大氣地向約西亞行完禮,轉身走向帳外。
在衆人或好奇或疑懼的目光中,巴特萊一路走到帳門前,可他還未伸手去撩帳簾,帳外已探進一隻手來,把帳簾撩起。
緊接着,兩個人先後走入帳內,爲首一人乃是朱利爾斯·德萊寧,其後一人則是昆庭·韋德洛特的近衛隊長,一位血族騎士。
當衆人發現這一切的時刻,約西亞從昆庭和他的父親等人盡力抑制自身感情流露的眼神中瞅出了驚恐與慌亂。
“你來幹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昆庭不悅地對他的近衛隊長高聲下令,同時狂使眼色。
他的近衛隊長有些侷促不安:“是朱利爾斯叫我來的,他說約西亞大人有事找我……”
“沒事,你可以退下了!”說完,昆庭慍怒地瞪着朱利爾斯。
“別走啊!”朱利爾斯笑嘻嘻地拉住後退的近衛隊長,“你不是和我說你有重要情報要向約西亞大人稟告麼。”
“沒……”近衛隊長顯然察覺到了帳內氣氛的不對勁,所有人睫毛的陰影裡都潛藏着在黑暗中獰笑磨牙的猛獸。
“朱利爾斯,你想幹什麼!”昆庭怒喝。
約西亞的目光越過人羣,直投在昆庭的近衛隊長的身上:“我確實有事找你,來我面前說話!”
近衛隊長退後的腳步戛然而止,朱利爾斯一步步把他拉到約西亞面前,每一聲腳步都像是末日的雷鳴。
“所以……”當朱利爾斯回頭面對他時,他看到的是解放血能後燃燒的血瞳和“L”形的金色光符,“我以汝血神降命的主君的名義命令你,告訴吾等在今日的民變這件事上汝與汝主人隱瞞的事實!”
血繼異能·主君意志。
“不!”昆庭歇斯底里地嘶吼,朝朱利爾斯走去,“你不能那麼做!你不能對你的同族用主君意志!尤其在這件事上!”
“不,”約西亞雲淡風輕地說,“他可以,因爲我允許了。”他打了個手勢,當即,一衆騎士大步向前,用寬闊的肩膀與胸膛把昆庭頂回了原位。
只見昆庭的近衛隊長呆滯地望向約西亞,開口道:“今天上午,我隊裡的兩位士兵發現奧格塔維婭的近衛隊長瑞卡瓦獨自一人上山,因爲昆庭大人早些要求我們多加留意這個人,所以他們兩個就乾脆跟蹤了瑞卡瓦。然而他們並未帶回任何有關瑞卡瓦的有價值的信息,他們只帶回了一位精神崩潰的美麗女孩,並把她獻給了昆庭大人以乞求他的庇護。”
約西亞默默地傾聽着他的交代,表面上毫無情緒波動,可細心的人都發現了,他的拳頭正越握越緊。昆庭低下了頭,面如死灰,他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
空氣在凝結。
“儘管他們交代事情原委時語焉不詳,但我根據他們交代的情況可以推斷出他們應該是在上山途中遇見了女孩一家,因垂涎她的女色而謊稱徵用血僕企圖帶走她,隨後在爭執中鬧出了人命,聽他們的語氣這位女孩極有可能是這戶人家的唯一倖存者。他們害怕羅斯大人發現這件事並懲罰他們,因此乞求昆庭大人爲他們遮掩,昆庭大人慷慨地答應了他們。後來民變爆發,昆庭大人害怕事情泄露,就在戰事告一段落後把這兩個人以濫殺平民的罪名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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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近衛隊長的眼神猛然清明起來,他疑惑而恐慌地四處張望,結果只看到大帳中一衆人等壓抑陰沉的面容。
“我……我幹了什麼?”近衛隊長自言自語。
人羣中,丹澤滿意且自得地微笑着鼓起掌來。
“感謝您的報告!”朱利爾斯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和善地笑着。
“那個女孩去哪兒了?”約西亞忽然問。
“什麼女孩?”近衛隊長心理咯噔一下。
“呵呵,女孩的事情剛剛你已經對我們交代啦,你忘了啊?哦,抱歉,是我忘了,在‘主君意志’的控制下時,任何生物都是沒有記憶的。”
約西亞站了起來,雙目中怒火熊熊:“快說!”
近衛隊長沒有剛纔的記憶,只以爲朱利爾斯是在騙他上套,便嘴硬道:“你說啥我根本聽不懂。”
“對他再用一次你剛纔的異能!”約西亞不耐煩地對朱利爾斯說。
“這一招對同一個人只能用一次。”朱利爾斯無奈地說,“抱歉,大人。”
約西亞毫不遲疑,大步走向昆庭的近衛隊長,一把揪住不禁顫抖着的他的領口,解放了血能,他用暗光盪漾的血瞳死死瞪住面前慌張的血族騎士,一字一頓道:“那個女孩在哪裡?說!”
只見近衛隊長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激烈,眼中的光芒愈發劇烈地閃動,汗水浸溼了他的衣物,最終,他支撐不住癱倒在地,嘴角的白沫一寸一寸向下流淌,甚至,他的四周迴盪起了一股尿騷味。
“心魂震怖?”瑞卡瓦驚訝地低聲自語,約西亞現在使用的能力似乎和他在奧格塔維婭那兒見識過的一樣。
“昆庭……昆庭大人把她咬殺了……他說她沒有家人,殺了也無所謂……後來他讓我把屍體藏到野外去,我照做了……我我我知道位置……”昆庭的近衛隊長神情恍惚地說,全身上下都在劇烈抖動、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