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文的部落得到了這一次艱苦的勝利。
一大半的混沌戰幫的人被殺死,剩下的要麼被俘,要麼四散逃走。被俘虜的敵人並不是那種死硬的恐虐信徒(否則也不會投降了),他們會改變信仰,投奔到色孽的懷抱來的。除此之外,戰鬥結束之後,他們立刻猛撲向恐虐戰幫的臨時營地。在這裡,阿索文找到了幾十個奴隸——沒錯,就算是恐虐戰幫,也是需要一些奴隸爲自己效勞的。只不過因爲他們嗜血的天性,這些奴隸的生命一般長不了。
這些奴隸很快就誠惶誠恐的表示自己願意改變信仰。實際上,混沌信仰並沒有那麼固定,一個強大的混沌冠軍或者混沌領主常常會得到其他神遞過來的橄欖枝並且改變立場。這些普通的信徒雖然得不到神明親自的招攬,但是同樣會有機會(比如這一次)得到改宗的機會。實際上,若非恐虐向來厭惡弱者,他們早就成了恐虐的信徒了。
不過,部落付出的代價同樣沉重。阿索文自己雖然平安無事,但是部落裡的兩個神選戰士有一個被殺死了——是在阻止恐虐冠軍逃走的時候被殺死的,一錘子直接把他腦子給打了出來。除了神選戰士之外,他們還損失了四十個人,此外,還有同等數目的人受傷。其中有十幾個可能會留下終生殘疾,或者可以換一種說法:活不了太長時間了。
對於南方人來說,這或許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對於混沌信徒來說,這是正常的優勝劣汰,符合混沌的法則。
但是,無論如何,能夠贏得這樣一場勝利,他們必然取悅了偉大的黑暗王子。對於血神的信徒來說,殺死色孽的信徒是取悅神的捷徑。但是反過來說,對於歡娛王子的信徒來說也是同樣。
艾修魯法特是在戰鬥結束很久以後纔回來的。
必須說明一下,因爲作爲一個駐守箭塔的弓箭手,艾修魯法特並沒有參加那場激戰。或者可以這麼說,等到那些弓箭手衝到戰場上打算參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接下去更長的時間都不是在戰鬥,而是在追逐。勝利者努力的擴大戰果,失敗者則竭力在失敗中逃生。很多人都分散開去,想要爲自己取的一份戰功。所以艾修魯法特歸來很遲卻也沒有引起別人的特別注意。
畢竟這是雙方加起來也不過四五百人的小戰,戰鬥並沒有拖延太長的時間。阿索文的那個魔法真的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實際上,站在客觀角度,完全可以說阿索文先後的三個魔法簡直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今天戰鬥中,很多人有着優良的表現。特別是克萊兒帶隊的四人小隊。他們雖然只有四個人,卻在關鍵時刻引走了大約二十多名混沌戰士,使得他們來不及參加最後的決戰。在這場小規模戰鬥中,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不僅如此,用馬匹和十字弓,他們一共射殺了四個混沌戰士,而自身沒有受到任何傷亡。
那天晚上,部落裡舉行了一場魔法的儀式。這場儀式一方是爲了慶祝勝利,另外一方面是拷問那些“新信徒”的忠誠。不過,艾修魯法特已經知道他們必然會通過這次考驗。因爲底層的混沌信徒中,信仰並沒有那麼純粹,同時敬拜不同神明是很常見的事情。事實上,哪怕是高層之中,也常常有人將四大邪神作爲一個整體崇拜的。像這個小部落一樣,單一敬拜某個神的倒是少數。
不過,大部分人都很清楚,單一敬奉一位神明更容易得到青睞,能夠更快的得到地位和力量。
在衆多新人逐個走過色孽的祭壇,在那裡發誓向歡娛王子效忠的時候,部落裡的其他成員都在一邊圍觀。色孽祭壇前方點燃着祭火,當某個信徒走過並讚美色孽的時候,火中總是突然冒出大蓬的紅色濃煙,使得整個營地的中心空地都籠罩在病態的紅色光芒中。
濃煙帶着一股甜膩的妖異氣味。每個人——至少是大部分人——都隨着這股氣味的蔓延而顯露出迷醉的神色。每個人都知道,這是色孽垂青的象徵。阿索文將今天這場勝利獻給了偉大的歡娛王子,從而得到了神明的注視。而這煙霧就是神明垂青最明顯的證據:從人們臉上露出的那種表情,可以想象他們此時此刻正感到自己越變越輕,彷彿就快要飄離地面。
克萊兒走過艾修魯法特的邊上。在這個時候,這麼多人如此沉醉,陷入如夢如幻的美妙感官之中,艾修魯法特那一臉沮喪的表情可是太顯眼了。也虧每個人都在享受着歡娛王子慷慨的饋贈,根本無暇他顧。對普通人來說,光是在這樣令人麻痹的朦朧中要清醒就已經是一個過高的要求了。
而克萊兒之所以能夠保持清醒,完全是因爲她的口鼻之上都包着布,而且布上面被灑上了特別的藥水。
這是因爲她——當然還有其他寥寥無幾的幾個倒黴蛋——必須在這段時間內保持部落的外圍警戒。這是公平抽籤的結果,並不是特別的針對。總之,克萊兒無緣享受歡娛王子的這場盛宴了。
“看起來你還很清醒麼?”克萊兒用力把艾修魯法特拉了起來。“難道你沒有感覺?”她有些疑惑。不過,至少他知道艾修魯法特是一個冠軍武士——或許不那麼合格,但這個身份本身就是歡娛王子對他實力的認可。當然,可惜的是實力不等於勇氣——或許因爲這個緣故,艾修魯法特才能夠免疫這種場面。
“清醒?”艾修魯法特不得不表示一下遺憾。“說實話,我真的搞不懂他們這麼沉迷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自己對此倒是毫不驚訝。因爲他早就知道自己體質和常人不同——他不需要吃飯不需要喝水也不需要睡眠,除此之外,他無論喝多少酒都沒有感覺。
“出來陪我巡邏!”克萊兒沒好氣的說道。
幾分鐘後,他們離開了部落。在走出大門的一瞬間,艾修魯法特聽見了人們濃/濁的呼吸中響起了一聲尖叫,音調中飽漲着難以掩飾的興奮。接着,更多的聲音響起來,那是男人的無法壓抑低吼和女人們放/蕩的笑聲,這個聲音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在他還住在花街的時候,他時不時就能聽見此類的聲音。
“艾修魯法特,你的箭法不錯。”克萊兒突然說道。“我聽說你的箭下射殺了……很多敵人。”
“只是稍微比別人準一點而已。”艾修魯法特回答。
“看起來你並不是一個懦夫。”克萊兒問道。她最初遇到艾修魯法特的時候,是充滿敬畏的,不但是因爲感受到了對方的實力,也是因爲艾修魯法特出示了混沌冠軍才能擁有的色孽徽記。但是隨着接觸的深入,她發現艾修魯法特居然拒絕戰鬥,而寧可當一個廚師,這讓她不由自主的產生了輕視。要知道,一個人身體再強大,但是如果缺乏戰鬥的意志,他依然是軟弱的,怯懦而且無能的。這種人在混沌的領域內,只能算作即將被淘汰的那一類。
但是這兩天,艾修魯法特又比較積極的參加到戰鬥中來,特別是今天,他作爲一個弓箭手,表現很出色。有人說他射殺了至少十個敵人。
“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艾修魯法特對克萊兒的話不以爲然。
“但你爲什麼這麼一臉沮喪?”克萊兒有些好奇的問。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艾修魯法特都沒有沮喪的理由,除非是……
“難道是你爲那些被你射殺的人而難過?”她用不可思議的口吻問。理論上說,任何一個混沌信徒都不會有這種怪念頭——那些來自南方的傢伙例外。
“是,我不該殺人。”艾修魯法特嘆了口氣。真的太遺憾的,他最後還是不得不在戰鬥中殺掉了那個恐虐冠軍——就連問個問題的機會都沒有。要知道,這本來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的。
“你……”克萊兒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她完全不懂偉大的歡娛王子怎麼會看上這種懦弱的廢物,還給他混沌冠軍的身份。如果克萊兒有這個身份,她現在早就是部落的領導者,並且……將是由她,而不是阿索文,將把這場勝利奉獻給歡娛王子了。
想想看,她會得到什麼樣的獎賞?或許她會成爲一個混沌領主……啊,那個就太離譜了一點。哪怕在少女最深的夢裡,她也不曾奢望過如此慷慨的獎賞。
不過這終究也只是幻想而已。無論如何,現在的部落的領導者是巫師阿索文,而她只是一個區區的掠奪者。雖然她今天表現得很不錯,但是按照她知道的情況,她哪怕距離正牌的混沌戰士都還有一段距離呢。在戰場上殺掉三、五個敵人可打動不了神明,更別說她還沒殺這麼多人。
不過,阿索文恐怕會得到很大的獎賞。要麼是力量上的,要麼是慾望上的。
“南方人都像你這樣嗎?”她問。
“不,像我這樣的是少數。”艾修魯法特輕笑了一聲。他突然想到,如果今天打敗了他該怎麼辦?然後他意識到,哪怕最糟糕的一種情況,他也可以輕鬆的扭轉戰局。
這種程度的戰鬥,對他而言毫無意義,甚至連挑戰都算不上。唯一麻煩的倒是他的計劃徹底失敗了。沒錯,他按照原定的計劃,成功的堵住了逃走的恐虐冠軍,但是最後一步卻沒有成功。他被迫在戰鬥中殺掉了對方,卻什麼都沒打聽到。
他對於殺掉一個混沌冠軍沒有特別的喜悅。這種檔次的貨色,他親手在戰場上殺掉的早不止十個八個了。如果能將部下的戰功都算上,那麼他幹掉的足有幾千。不過話說回來,殺掉是一回事,生俘是另外一回事。比方說這一次,他原本打算抓個活口,但是最後卻失敗了。
下一次一定要注意。艾修魯法特提醒自己,如果還有類似的機會,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比方說,至少不能帶着劍去抓人,而應該給自己弄一根大棒子什麼的。如果能背後一棒,那麼哪怕是恐虐的冠軍武士也得乖乖被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