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發深知一個特工,或者殺手,最大的敵人是自己的感情。親情、愛情,一旦有了,那便是弱點,往往成爲致命的原因。趁着自己現在孑然一身,沒有什麼牽掛,不猛幹幾票,就太可惜了。所以,他的行動計劃是連貫的,一氣呵成的。
而在阿發眼裡,金三爺長得象豬,也確實是一頭金豬。別看金三爺勢力很大,但隱在暗處的象阿發這種級別的人物,絕不是他能夠對付的。因爲金三爺已經不是街頭搏命的小混混,他有財產,有家人,這是他的弱點。在阿發看來,越有身家的人,越是沒了銳氣,越是怕死。
簡單而直接,或者說是粗暴,既然以嚇爲主,那便弄得動靜大點,弄得更血腥一些,纔有威脅和說服力。
馬車由遠而近,疾馳過來,在拐彎處放慢了速度,路旁便是幾棵大樹。而這周邊,剛剛有形成獨立式花園住宅區的跡象,卻還保持着不少低密度郊區的風貌,行人比較少。
拐過半個彎,一棵小樹橫倒,擋住了路,車伕勒住了馬匹,向車內彙報着什麼。戴着頭套、只露出眼睛的阿發施施然地走了出來,站在車前,雙手環抱在胸前,歪着腦袋,斜瞅着。
“媽拉個巴子!”和車伕坐在並排的保鏢跳了下來,邊走邊罵着:“哪來的≯■頂≯■點≯■小≯■說,赤佬,劫道劫到三爺頭上,真是活膩了。”
阿發知道必須殺人見血,這些人,跟着金三爺沒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單隻販賣,就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呢。他這樣強化着心理暗示,慢慢張開了手臂,閃出黑洞洞的槍口。
呯,一聲悶響中,保鏢撲通倒了下去,沒有慘叫和哀嚎,近在咫尺的距離,一槍爆頭。
車伕嚇傻了,呆若木雞地坐在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洋槍,在那時候是非常罕見的。別說平常老百姓,就是租界裡的普通巡捕,也是不配發的。即便到了一九零五年,京津的大盜康小八依然能夠憑藉一把左輪縱橫難擋,令人談之色變,成爲清朝最後一個被凌遲處死的罪犯。
“金三爺好難請啊!”阿發發出了冷笑。
車門一開,在兩個保鏢的衛護下,金三爺走了出來。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屍體,眼中的神色變了變,但臉上卻是堆起了笑容,向着阿發一拱手,胖手上的大戒指反射出亮光。
“這位朋友,不知是求財還是尋仇,若是求財,說個數,金某雙手奉上,若是尋仇,也讓在下心裡明白,是哪裡得罪了,在下襬酒陪情……”
阿發冷笑擡手,呯,呯,不緊不慢的兩槍,保鏢倒了下去,星星點點的污血迸濺,金三爺的臉上變成了“麻子”。
金三爺嚇得退後一步,胖臉上的肉直跳,連連擺手,“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阿發一步一步走過去,眼睛裡射出森寒的光,死死盯着金三爺,讓他渾身發冷,腿不由得發抖,費力地嚥着唾沫。
“把你的手下扛進車裡。”阿發毫無感情地擺了擺槍口。
……
潮州會館位於三馬路,地處偏僻,房屋幽深,人跡罕至。會館後面是一排排陰風悽悽的“殯房”,裡面的棺材排列成行,有的裝進了屍體——客死異鄉等候家屬扶柩還鄉的潮州人;有的是空棺,是一些做善事的潮州人買來存放在那裡,以備同鄉救急用的。
馬車靜靜地停着,車伕被綁着扔進了車廂。不遠處,金三爺正點頭哈腰地被阿發陰陽怪氣地嘲弄着,槍口一下一下點在他的腦袋上,胖臉上流着汗,不時用袖子擦一下。
“孫子、孫女挺可愛呀,經常出去玩兒?值不值顆子彈呢?”
“圓臉腫眼泡的那是你小兒子,讀的洋學堂?嗯,來回路上可得小心。”
“住的花園洋房,又是保鏢,又是傭人的,花費挺多啊!”
“販鴉片,開妓院,傷天害理的錢花着,舒服嗎?”
“把手伸出來,快,伸出來。”阿發的口氣變得嚴厲,眼中也射出了兇光。
金三爺顫抖着將胖手伸了出來,光光的,戒指已經被阿髮捲走。
“好好看,使勁聞,上面全是血,全他媽的是血。”阿發的聲音在咆哮,手擰住了金三爺的耳朵,使勁向下拉。
金三爺疼痛難忍,卻也被激出了潑皮的狠性,用力猛地擡頭,耳根被撕裂,血立刻淌了出來。
“是,老子手上全是血,全他媽的是血。”金三爺象瘋子似的叫道:“來呀,給老子個痛快。老子不怕你……”
一槍把砸在金三爺臉上,污血四濺,沒等他痛叫出聲,襠上又捱了一腳,立刻弓曲身子變成了蝦米,眼前陣陣發黑。拳腳呼呼地砸了過來,左一下右一下,打得很巧妙,不致命卻痛入心底。
阿發打發了性,暴戾陰狠的心理又暴露出來,一腳踩住金三爺的肥手,倒握着手槍,狠狠砸了下去。
“啊——”一根手指被砸碎,金三爺痛不欲生,身體扭曲着,想用力掙開。阿發毫不留情,又是一槍把砸下,金三爺身子一挺,昏了過去。
譁,金三爺的腦袋被按進了一個污水坑,咳嗽着,他又甦醒過來。
“咱慢慢來。”阿發的眼中射出殘忍冷酷的光,獰笑着,“還有八根手指呢,完了是腳指,最後是你身上的每塊骨頭。你不是不怕嗎,爺慢慢侍候你。”
金三爺身體顫抖着,嘴脣翕張,露出了恐懼的神情,這是真的害怕了。
“好漢,爺,饒命,饒命啊!”當阿發又踩住金三爺的手,掄起槍把的時候,金三爺發出了哀求。
陰風陣陣,金三爺坐在地上,瑟縮成一團,再沒有了什麼大佬的形象。而阿發,此時的語氣倒是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