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將不老
章武二年春正月,武威後將軍黃忠隨先主伐吳;忽聞先主言老將無用,即提刀上馬,引親隨五六人,徑到彝陵營中。
吳班與張南、馮習接入,問:忠此來,有何事故?
忠言:今雖七旬有餘,尚食肉十斤,臂開二石之弓,能乘千里之馬,未足爲老。昨日備言忠等老邁無用,故來此與東吳交鋒,看忠斬將,老也不老!(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正言間,忽報吳兵前部已到,哨馬臨營,忠奮然而起,出帳上馬。
馮習等勸言:忠且休輕進。忠不聽,縱馬而去。
吳班令馮習引兵助戰。
忠在吳軍陣前,勒馬橫刀,單搦先鋒潘璋交戰,璋引部將史蹟出馬。
跡欺忠年老,挺槍出戰;鬥不三合,被忠一刀斬於馬下。
潘璋大怒,揮關公使的青龍刀,來戰黃忠,交馬數合,不分勝負。
忠奮力惡戰,璋料敵不過,撥馬便走,忠乘勢追殺,全勝而回。
路逢關興、張苞,興言:興等奉聖旨來助忠;既已立了功,速請回營。忠不聽。
次日,潘璋又來搦戰,黃忠奮然上馬。
興、苞二人要助戰,忠不從;吳班要助戰,忠亦不從(倚老賣老,不足取!);只自引五千軍出迎。
戰不數合,璋拖刀便走,忠縱馬追之,厲聲大叫言:賊將休走!忠今爲關公報仇!
追至三十餘里,伏兵齊出:右邊周泰,左邊韓當,前有潘璋,後有淩統,把黃忠困在垓心。
忽然狂風大起,忠急退時,山坡上馬忠引一軍出,一箭射中黃忠肩窩,險些兒落馬。
吳兵見忠中箭,一齊來攻,忽後面兩路軍殺來,吳兵潰散,救出黃忠,乃關興、張苞也。
二小將保送黃忠徑到御前營中,忠年老血衰,箭瘡痛裂,病甚沉重(老不以筋骨爲能)。
先主御駕自來看視,撫其背言:令忠中傷,備之過也!
忠言:忠乃一武夫耳,幸遇備。忠今年七十有五,壽亦足矣。望備善保龍體,以圖中原!
(死而無憾,善終也!)
是夜殞於御營,先主見黃忠氣絕,敕具棺槨,葬於成都。
二、關公之仇得報
先主嘆言:五虎大將,已亡三人,備尚不能復仇,深可痛哉!乃引御林軍直至猇亭,大會諸將,分軍八路,水陸俱進。
水路令黃權領兵,先主自率大軍於旱路進發,時章武二年二月中旬也。
韓當、周泰聽知先主御駕來徵,引兵出迎。
當部將夏恂,挺槍出馬,張苞挺丈八矛,縱馬而出,直取夏恂。
恂見苞心中驚懼,恰待要走,周泰弟周平見恂抵敵不住,揮刀縱馬而來。
關興見了,躍馬提刀來迎,張苞大喝一聲,一矛刺中夏恂,倒撞下馬。
周平大驚,措手不及,被關興一刀斬了。
二小將便取韓當、周泰,韓、週二人,慌退入陣。
先主視之,用御鞭一指,蜀兵一齊掩殺過去,吳兵大敗。
甘寧正在船中養病,聽知蜀兵大至,火急上馬,正遇一彪蠻兵,甘寧見其勢大,不敢交鋒,撥馬而走;被沙摩柯一箭射中頭顱。
寧帶箭而走,到於富池口,坐於大樹之下而死。
樹上羣鴉數百,圍繞其屍(傳言:烏鴉忠心護英傑,先後趕走打算撈屍請賞的蠻兵,啄死見財起意的石匠徒弟,叫死盜墓之人。)。
吳王聞之,哀痛不已,具禮厚葬,立廟祭祀。
先主乘勢追殺,遂得猇亭,先主收兵,只不見關興。
先主慌令張苞等四面跟尋。
關興殺入吳陣,正遇仇人潘璋,驟馬追之,興尋思只在山裡,往來尋覓不見。
幸得星月有光,追至山僻之間,時已二更,到一莊上,下馬叩門,老人引入,興見堂內點着明燭,中堂繪畫關公神像,興大哭而拜。
老人言:只望蜀兵早早報仇,今關興到此,百姓有福矣。遂置酒食待之,卸鞍餵馬。
三更已後,吳將潘璋亦來投宿,恰入草堂,關興見了,按劍大喝:歹賊休走!
璋回身便出,忽門外一人,面如重棗,丹鳳眼,臥蠶眉,飄三縷美髯,綠袍金鎧,按劍而入。
璋見是關公顯聖,神魂驚散;欲待轉身,早被關興手起劍落,斬於地上,取心瀝血,就關公神像前祭祀。
興得了父親的青龍偃月刀,卻將潘璋首級,擐於馬項之下,辭了老人,就騎了潘璋的馬,望本營而來。
老人自將潘璋之屍拖出燒化(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關興行無數裡,潘璋部將馬忠一彪軍來到。
忠見興殺了主將潘璋,將首級擐於馬項之下,青龍刀又被興得了,縱馬來取關興,興見馬忠是害父仇人,舉青龍刀望忠便砍。
忠部下三百軍併力上前,將關興圍在垓心,興力孤勢危。
西北上張苞一彪軍殺來,馬忠見救兵到來,慌忙引軍自退。
關興、張苞一處趕來,趕不數裡,前面糜芳、傅士仁引兵來尋馬忠。
兩軍相合,混戰一處,苞、興二人兵少,回至猇亭,來見先主,獻上首級,具言此事。
先主驚異,賞犒三軍。
馬忠回見韓當、周泰,收聚敗軍,各分頭守把,馬忠引傅士仁、糜芳於江渚屯紮。
當夜三更,軍士皆哭聲不止(軍紀何在?)。
糜芳暗聽之,有一夥(夥huǒ,羣聚;結伴;聯合一起幹)軍言:所恨者,糜芳、傅士仁也。其等何不殺此二賊,去蜀營投降?功勞不小。又一夥軍言:不要性急,等個空兒,便就下手(等死更煎熬!)。
糜芳聽畢,遂與傅士仁商議:軍心變動,芳二人性命難保。今備所恨者馬忠耳;何不殺了馬忠,將首級去獻備,告稱:芳等不得已而降吳,今知御駕前來,特地詣營請罪。 仁言:不可。去必有禍(有自知之明也!)。
芳言:備寬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芳外甥,備但念芳國戚之情(反叛之際,可知其爲國戚否?),必不肯加害。二人計較已定,先備了馬。
三更時分,入帳刺殺馬忠,將首級割了,二人帶數十騎,徑投猇亭而來,伏路軍人先引見張南、馮習,具說其事。
次日,到御營中來見先主,獻上馬忠首級,哭告於前:芳等實無反心;被呂蒙詭計,稱言關公已亡,賺開城門,芳等不得已而降。今聞聖駕前來,特殺此賊。以雪備之恨,伏乞備恕芳等之罪。
先主大怒言:備自離成都許多時,芳兩個如何不來請罪?今日勢危,故來巧言,欲全性命!(明白人!)備若饒你,至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關公乎!言訖,令關興在御營中,設關公靈位。
先主親捧馬忠首級,詣前祭祀,又令關興將糜芳、傅士仁剝去衣服,跪於靈前,親自用刀剮之,以祭關公。
三、張飛之仇得報
張苞上帳哭拜於前言:二伯父仇人皆已誅戮;苞父冤仇,何日可報?
先主言:苞勿憂,備當削平江南,殺盡吳狗,務擒二賊,與苞親自醢(拼 音
Hǎi,古代一種酷刑。把人殺死後剁成肉醬。)之,以祭苞父。苞泣謝而退。
韓當、周泰急奏吳王,具言糜芳、傅士仁殺了馬忠,去歸蜀帝,亦被蜀帝殺了。
孫權心怯,遂聚文武商議。
步騭奏言:備所恨者,乃呂蒙、潘璋、馬忠、糜芳、傅士仁也。今此數人皆亡,獨有範
疆、張達二人,現在東吳。何不擒此二人,並張飛首級,遣使送還,交與荊州,送歸夫人,上表求和,再會前情,共圖滅魏,則蜀兵自退矣(戰敗求和,有城下之盟,愚蠢至極!小勝而求和方是最佳方式!)。
權從騭言,遂具沉香木匣,盛貯飛首,綁縛範疆、張達,囚於檻車之內,令程秉爲使,齎國書,望猇亭而來。
先主欲發兵前進,近臣奏言:東吳遣使送張車騎之首,並囚範疆、張達二賊至。
先主兩手加額言:此天之所賜,亦由三弟之靈也!即令張苞設飛靈位。
先主見張飛首級在匣中面不改色,放聲大哭,張苞自仗利刀,將範疆、張達萬剮凌遲,祭父之靈。
四、登壇拜帥
祭畢,先主怒氣不息,定要滅吳。
馬良奏言:仇人盡戳,其恨可雪矣。吳大夫程秉到此,欲還荊州,送回夫人,永結盟好,共圖滅魏,伏候聖旨。
先主怒言:備切齒仇人,乃孫權也。今若與之連和,是負二弟當日之盟矣。今先滅吳,次滅魏。(意氣用事,小兒之智!)便欲斬來使,以絕吳情,多官苦告方免。
程秉抱頭鼠竄,回奏吳主言:蜀不從講和,誓欲先滅東吳,然後伐魏。衆臣苦諫不聽,如之奈何?
權大驚,舉止失措,闞澤出班奏言:現有擎天之柱,如何不用耶?
權急問何人,澤言:現有陸伯言在荊州(陸遜功高蓋主,又有孫策女婿之身份,若任遜做大,孫權之位危矣!)。 此人名雖儒生,實有雄才大略,以澤論之,不在周郎之下,前破關公,其謀皆出於伯言。權若能用之,破蜀必矣。如或有失,澤願與同罪。
權言:非德潤之言,權幾誤大事。張昭言:陸遜乃一書生耳,非劉備敵手;恐不可用(又欲投降乎?傳言:孫權登基之時,張昭慶賀,權反表示如果當初聽張昭之言則早爲階下囚,權能夠登基,全賴魯子敬之功,因此張昭在孫權登基後便不再被重用)。
顧雍亦言:陸遜年幼望輕,恐諸公不服;若不服則生禍亂,必誤大事。
來騭亦言:遜才堪治郡耳;若託以大事,非其宜也。(一味否定,徒增煩惱!直接解決問題,方是做事情的態度!)
闞澤大呼言:若不用陸伯言,則東吳休矣!澤願以全家保之!
權言:權亦素知陸伯言乃奇才也!權意已決,卿等勿言。於是命召陸遜。
遜本名陸議,後改名遜,字伯言,乃吳郡吳人也;漢城門校尉陸紆之孫,九江都尉陸駿之子;身長八尺,面如美玉;官領鎮西將軍。
當下奉召而至,參拜畢,權言:今蜀兵臨境,權特命遜總督軍馬,以破劉備。
遜言:江東文武,皆權故舊之臣,遜年幼無才,安能制之?(謙受益,滿招損。)
權言:闞德潤以全家保遜,權亦素知遜才,今拜遜爲大都督,遜勿推辭。
遜言:倘文武不服,何如?(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
權取所佩劍與之言:如有不聽號令者,先斬後奏。(尚方寶劍到手!)
遜言:荷蒙重託,敢不拜命;但乞權於來日會聚衆官,然後賜臣。(當衆公開宣佈目標,不留退路,逼着自己必須真幹 )
闞澤言:古之命將,必築壇會衆,賜白旄黃鉞、印綬兵符,然後威行令肅。今權宜遵此禮,擇日築壇,拜伯言爲大都督,假節鉞,則衆人自無不服矣。(登壇拜帥!)
權從之,命人連夜築壇完備,大會百官,請陸遜登壇,拜爲大都督、右護軍鎮西將軍,進封婁候,賜以寶劍印綬,令掌六郡八十一州兼荊楚諸路軍馬。
權囑之言:閫(拼 音kǔn;特指城郭的門檻)以內,權主之;閫以外,遜制之。
遜領命下壇,令徐盛、丁奉爲護衛,即日出師;一面調諸路軍馬,水陸並進,文書到猇(猇,拼音是xiāo,指猛虎怒吼聲,另指神獸禺猇,另有同名古縣名,在今山東省。如:猇亭(古地名。在今湖北宜昌市內猇亭區))亭,韓當、周泰大驚言:權如何以一書生總兵耶?(遜奪荊州之功,何以衆人不知?)
比及遜至,衆皆不服,遜升帳議事,衆人勉強參賀。
遜言:權命遜爲大將,督軍破蜀。軍有常法,公等各宜遵守。違者王法無親,勿致後悔。衆皆默然。
周泰言:目今安東將軍孫桓,乃權之侄,現困於彝陵城中,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請都
督早施良策,救出孫桓,以安權之心。遜言:遜素知孫安東深得軍心,必能堅守,不必救之。待遜破蜀後,孫安東自出矣。
衆皆暗笑而退。
韓當謂周泰言:命此孺子爲將,東吳休矣!泰見遜所行乎?泰言:泰聊以言試之,早無一計(計可輕言?),安能破蜀也!
次日,陸遜傳下號令,教諸將各處關防,牢守隘口,不許輕敵,衆皆笑遜懦,不肯堅守。
次日,陸遜升帳喚諸將言:遜欽承王命,總督諸軍,昨已三令五申,令諸將各處堅守;俱不遵遜令,何也?
韓當言:當自從孫堅平定江南,經數百戰;其餘諸將,或從孫策,或從權,皆披堅執銳,出生入死之士。今權命公爲大都督,令退蜀兵,宜早定計,調撥軍馬,分頭徵進,以圖大事(一味衝殺,兵法何用?);乃只令堅守勿戰,豈欲待天自殺賊耶?當非貪生怕死之人,奈何使當等墮其銳氣?
帳下諸將,皆應聲而言:韓當之言是也,諸將情願決一死戰!
陸遜聽畢,掣劍在手,厲聲言:今蒙權託以重任者,以遜有尺寸可取,能忍辱負重故也。諸將只各守隘口,牢把險要,不許妄動,如違令者皆斬!
衆皆憤憤而退。
先主自猇亭佈列軍馬,直至川口,接連七百里,前後四十營寨,晝則旌旗蔽日,夜則火光耀天。
細作報:東吳用陸遜爲大都督,總制軍馬,遜令諸將各守險要不出。
先主問:陸遜何如人也?馬良奏言:遜雖東吳一書生,然年幼多才,深有謀略;前襲荊州,皆系此人之詭計(遜之謀,蜀將知,吳將不知,爲何?)。
先主大怒言:豎子詭計,損備二弟,今當擒之!便傳令進兵。
馬良諫言:陸遜之才,不亞周郎,未可輕敵。先主言:備用兵老矣,豈反不如一黃口孺子耶!(倚老賣老,活該倒黴!)遂親領前軍,攻打諸處關津隘口。
韓當見先主兵來,差人投知陸遜,遜恐韓當妄動,急飛馬自來觀看,正見韓當立馬于山上;遠望蜀兵漫山遍野而來,軍中隱隱有黃羅蓋傘。
韓當接着陸遜,並馬而觀,當指言:軍中必有劉備,當欲擊之。
遜言:劉備舉兵東下,連勝十餘陣,銳氣正盛;今只乘高守險,不可輕出,出則不利。但宜獎勵將士,廣佈守禦之策,以觀其變。今備馳騁於平原廣野之間,正自得志;遜堅守不出,備求戰不得,必移屯于山林樹木間,遜當以奇計勝之。(避其鋒芒,以逸待勞!)
韓當口雖應諾,心中只是不服,先主使前隊搦戰,辱罵百端,遜令塞耳休聽,不許出迎,親自遍歷諸關隘口,撫慰將士,皆令堅守。
先主見吳軍不出,心中焦躁。
馬良言:陸遜深有謀略,今備遠來攻戰,自春歷夏;遜之不出,欲待備軍之變也。願備察之。先主言:遜怯敵耳,曏者數敗,今安敢再出!(自大者必敗!)
先鋒馮習奏言:天氣炎熱,軍屯於赤火之中,取水深爲不便。先主遂命各營,皆移于山林茂盛之地,近溪傍澗;待過夏到秋,併力進兵。
馮習遂奉旨,將諸寨皆移於林木陰密之處,馬良奏言:備軍若動,倘吳兵驟至,如之奈何?
先主言:備令吳班引萬餘弱兵,近吳寨平地屯住;備親選八千精兵,伏于山谷之中。若陸遜知備移營,必乘勢來擊,卻令吳班詐敗;遜若追來,備引兵突出,斷遜歸路,小子可擒矣。(果真只有領一萬人馬之能?)文武皆賀言:備神機妙算,諸臣不及也!
馬良言:近聞諸葛亮在東川點看各處隘口,恐魏兵入寇。備何不將各營移居之地,畫成圖本,問於亮?先主言:備亦頗知兵法,何必又問亮?(忘本者,如離江之水,無以致遠)
良言:古云兼聽則明,偏聽則蔽,望備察之。先主言:良可自去各營,畫成四至八道圖本,親到東川去予亮。如有不便,可急來報知。馬良領命而去。
先主移兵於林木陰密處避暑,細作報知韓當、周泰。
二人聽得此事,大喜,來見陸遜言:目今蜀兵四十餘營,皆移于山林密處,依溪傍澗,就水歇涼,都督可乘虛擊之。
未知陸遜可聽其言否,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