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儘管不是上朝之時,天色以晚,宮門落閘。
但何進不比他人,眼下任然手拿彈劾奏本,順利入宮。
說來也巧,此刻張讓正在召集幾個閹宦兄弟開大會,正好錯過了何進打小報告的機會。
如何進所料,當聽到姜麒被行刺的消息後,剛用完晚膳,本來心情的還不錯的劉宏,臉色變了,震怒中甚至扔出了手中茶盞。
天子之言、無人敢駁回,天子之決、無人敢擰。很明顯此刻有人敢在半途截殺姜麒,已經違背了劉宏的意圖,對於敢公然挑釁之人,劉宏自然不滿。
也如同猜測,劉宏第一個想到的幕後黑手便是張讓,畢竟着種髒事平時他們也沒少幹。而且他與姜麒的矛盾,天下皆知,恐怕也只有他能敢做出如此囂張之事。
故此想到張讓等居然不見掩飾,明目張膽處決他並沒有授意過的大臣,劉宏整個人心裡都不好了。怎麼說張讓也只是個奴才,着奴才替主子做主,這是要翻天呀。
況且數天前,劉宏已經改變了對姜麒的看法,他心中基本以斷絕了要殺姜麒的意思。
着轉變說來也挺有意思,那日閒來無事,劉宏在檢查幼兒劉協功課之時,突然聽到了小兒口中背誦的孟子之言。言辭讓其若有所思。
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儘管也知幼子說出此言,應該有太傅馬日磾等清流之影,但劉宏卻聽進去了。特別是看到幼子殷切的目光之時,曾幾何時他也想過讓姜麒輔佐自己着聰慧的小兒。
國士,士之才德蓋一國者也。
如此之人如何能殺之。
況且前日其母,董太后還告知姜家人居然送錢兩千萬,求活一命。就算看在錢的面子上,哪怕還有些猶豫,着姜麒也定然不能殺之。
告知的同時,被母親提醒劉宏也才反應過來,姜麒還是個不及冠的少年,所做之事哪怕欠考慮也是可以原諒的,若如說一個少年有什麼太大野心,真有些天方夜譚了。
就如同當日頒旨時的命令,削邑八千、收回將印,並不是突發奇想。
如今着刺殺事件橫插了一槓子。也算正好下臺。
再加上人要臉、樹要皮,更何況天子臉面,連自己都不想殺的人,有人敢忤逆,那還了得。
當然面對此,劉宏也升起了敲打張讓等常侍之心。着也活該十常侍倒黴,誰叫他們名聲太臭,是個正常人都會如此認爲。
隨後,在十常侍半點不知的情況下,天子下詔,命五百羽林衛赴函谷關接回姜麒,鑑於姜麒有疾在身,無需再入天牢,直接回侯府休養,等待三司傳喚。
此旨一下,姜麒命運基本便決定了,不入天牢除了免受意外發生,也基本告訴世人姜麒無罪。至於還要傳喚,不過是不能朝令夕改的變通而已。
並且讓自己的親兵衛隊護着回來,那也是天子的一個姿態,可以說要是十常侍再敢犯上,那就不會輕饒了。
不過事件就此結束了嗎?當然不會,面對十常侍的進攻纔剛剛開始。
待到姜麒遇刺的消息傳入市井,經過一夜的發酵。
翌日,彈劾十常侍的奏報如雪花般飄入宮中,就連太學裡的學生、博士也聯名上書,對如此惡劣事件給予了抨擊。
有大臣公然被刺殺,着可不是簡單的政治鬥爭了,就像當年陳番、竇武的覆滅,天下人是不會眼見十常侍如此明目張膽排除異己的。
還好已然發出的讓羽林衛保護姜麒入京詔書,暫時壓制了一點點世人、學子的憤怒,不然這個新年大家都別想過好了。
可惜隨後朝廷對十常侍的處罰卻沒有一個結果,當然話說回來,哪怕十常侍背了黑鍋,但畢竟事件沒有真憑實據,誰敢保證沒有冤假錯案。就算已經責令廷尉府調查,其實大家都知道不會有什麼結果。
或許唯一的勝利,不過何進與十常侍的對決小勝了一把。
至於十常侍失寵多久,朝官心裡也都有數,三個月、三天,誰知道。畢竟皇帝離不開他們打理生活,可能幾人跪地痛苦一場便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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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急速變化,乾坤顛倒,哪怕市井之人還沒意識到什麼,但官場之輩已經嗅到了氣息,原本回京生死難料的姜麒,算是因禍得福了。
如此不免有人在感慨姜麒運氣真好,老天都向着他,居然撿到了十常侍昏頭走錯棋的時候。不然很可能就死於非命了。
但事實真如此,姜麒運氣真那麼好嘛?其實不然,當得到消息的太尉張延說出此話之後,有人便不苟同了。
而此人是真的因禍得福,剛剛升任張延私人秘書、太尉掾史的賈詡、賈文和。
與大多數人看到十常侍吃癟高興不同,聽聞姜麒被刺殺事件後,賈詡陷入的思考,他不相信陰毒的十常侍會發生如此低級失誤,如此急不可耐的大動干戈。
而且賈詡更不相信,堂堂的麒麟將軍會輕易的被人劫殺,哪怕虎落平陽也不至於被宵小有乘機吧。要是真的不堪一擊,他早死在戰場上了,能創造那麼多奇蹟。
聽到賈詡有不同意見,心中以將其定爲大賢的張延,當即請教道:“難道先生以爲此事與十常侍無關?”
“屬下不敢確定,但詡覺九成與之無關。”不急不躁,賈詡緩緩道。
“真的??那該是何人所爲,聽說陛下也認定是十常侍做的,還以大加訓斥。難道有錯?”聽到賈詡竟然說有九成,那基本就已經確認了,如此張延不免驚訝道。
對於張延的吃驚,賈詡有預料,就連他想到着一可能後,心中都吃驚不小。
但此事因十常侍而起,也因十常侍而結,再好不過,已經沒有必要再追究。
隨即賈詡道:“十常侍背上此事,那便是此事件的最終目的。不過着也是最好的結局,眼下陛下雖然沒明說,但姜君侯之案基本告一段落,太尉大人也應該放下了。”
“不錯,此事能圓滿結束,實在意料之外。只可惜先生之計無用了。”不錯賈詡說出了張延心生,此事能圓滿他受益不少,他不用再擔心辦不好案子兩頭得罪了。
可既然話都說道此份上了,張延不免想聽聽賈詡的猜測,到底誰纔是幕後黑手:“那先生以爲誰如此大膽陷害十常侍?難道是大將軍??”
看到張延好奇的模樣,剛剛升官多少有些意氣風發的賈詡不免炫耀道:“大將軍?他或許可能,但按照其朝中表現,他只想獨善其身,怎麼會是。”
“那會是誰哪?”原本心中還一直嘀咕何進第一個發難,或許是早有準備,但此刻聽賈詡口氣是有嘲諷之意,不免更好奇了。至於着嘲諷口氣,張延也沒多想,不止賈詡,他作爲世家子弟,他也同樣看不上屠夫出生的外戚。
“其實也很簡單,凡事離不開一個利字,誰獲利做多,那便是誰的。”捻着下顎短鬚,對着張延快等不及的目光,賈詡說出了一串高深的話語。
“誰獲利最多?誰獲利最多??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張延不是笨人,一點即通,不過想到此可能他又不敢相信。
“張公,知道是誰了吧?”看着張延思考後的喃喃之語,賈詡苦笑着說道。
“太可怕了,怪不得十常侍要將之處之而後快,此人不相好,當相殺之!纔不過小小年紀皆如此果決,天下人無出左右爾。”驚訝後,張延張目結舌的對着賈詡道。
“沒有魄力之人,如何能掌千軍萬馬,姜君侯能小小年紀封侯拜將,又豈是常人,世人都小看他了,對敵人殺伐果決算何,真正的梟雄是能破釜沉舟,連自己都敢拿來作爲賭注。”與張延同樣,此刻賈詡也在心中感慨。
“要是真的,難道姜麒自導此事不怕有欺君之嫌,滅三族嗎?”感嘆完畢,作爲朝中大臣張延又不免憤怒道。他不敢想姜麒如此大膽,敢騙天下人。
“張公!世人會相信嗎?大家都已經心中篤定此事就爲十常侍所爲,着也是大家想看到的,就算你我想到此,那會爲十常侍翻案嗎?除非你我想成爲閹宦馬前卒。”
“再退一步說,哪怕姜君侯此事暴露,有證據嗎?比之十常侍做案,大家更喜歡何。故此姜君侯之計爲明謀也!”賈詡道出了其中玄機。
“此事便至此,你們今日之言不出此屋。好了,先生時辰不早了,你我各自行事吧!”知道賈詡說的是事實,思考之後張延帶着命令道。
不過雖然心中如此思考,然待賈詡行禮離開後,張延心思卻變了。哪怕沒有想給十常侍通風報信,但張延知道自己已經把姜麒得罪死了,要是姜麒真的纔是事情使舵涌者,如此狠的人,眼下事情看是圓滿,卻暗藏殺機。
既然姜麒對自己都如此之狠,張延可以想象面對欺辱過他的人會如何。在姜麒案調查資料中,他明確的看見了在太平教之亂時,姜麒確是殺過自己異母兄弟。如此個心狠手辣之徒,如今安然,他能不擔心否。
越想越心慌,張延甚至想到,說不定哪天暗藏會射來一箭,要了性命。哪怕他是三公,也保不齊着倒黴的事情就發生在他身上。
哪怕誰都清楚彈劾姜麒之事,十常侍纔是主謀,可誰讓其背景強大,眼下也只有他這種軟柿子最倒黴了。此刻張延有些悔不當初的意思。
隨後,張延做出了決定保命的決定。
當三司議罪之時,出乎意料,他第一個站了出來,明確表態姜麒無罪,併力爭其官復原職。
可聽到他此言,此前並不知情的賈詡心中咯噔一聲,他沒想到張延還鬧幺蛾子,着是討好了姜麒,但卻把吃了暗虧,本就心中有火的十常侍得罪的不輕。
再說此刻見風使舵,姜麒真的就能高看其一眼嗎?其實不然。
也正如賈詡的擔心,年後貴爲三公的張延因地方叛亂而罷,隨後爲宦人所譖,下獄死。着結局恐怕是張延想不到的。
着本來還想過在獄中弄死姜麒的,自己卻死在了獄中。算是因果循環嗎?
但最後死在中官手中,留下清名,也算聊以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