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門口,黃漢輝坐在小板凳上飛快的颳着魚鱗,他的刀法嫺熟,連做飯的廚子都忍不住讚歎道:“老弟,好刀法。”
黃漢輝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大叫驢挑着一擔水放到了他身邊,同時低聲說道:“小當家的,有麻煩。”
黃漢輝瞟了一眼正在指揮傭人給鍋裡添柴的廚子,不動聲色的說道:“什麼麻煩?”
大叫驢說道:“你看見 炮 臺上那個揹着大 刀 的人了嗎?”
黃漢輝順着大叫驢的目光看去,只見 炮 臺上站着一個30來歲的漢子,這麼冷的天氣裡他居然沒戴帽子,光着頭站在寒風中也不嫌冷。不過最惹眼的是他背上揹着的一把帶紅布條的大 刀,那把刀比桑大刀的刀還要大出一號。
大叫驢說道:“那個人姓關,綽號叫“關大刀”,是十里八鄉有名的 炮 手,想不到蔡家把他也請來了。”
黃漢輝沒見過關大刀,於是問道:“你們見過?”
大叫驢點點頭說道:“見過,不光是我們綹子,溪城周邊的綹子都吃過他的虧,有人開暗花買他的腦袋,不過沒成功。”
黃漢輝正思考着怎麼對付這個關大刀,一個十五六歲穿着紅棉襖的少女走了過來,她先看了一眼黃漢輝和大叫驢,而後對廚子說道:“老高,他們倆是誰?”
廚子說道:“是管家找來幫忙的。”廚子說着,又對黃漢輝和大叫驢說道:“這是我們蔡老夫人的小女兒。”
黃漢輝和大叫驢對視了一眼,站起身說道:“蔡小姐好。”
少女揮揮手說道:“別叫我小姐,我叫蔡雪,你們喊我小雪好了。”黃漢輝點點頭說道:“小雪,這名字不錯。”
蔡雪臉一紅,對廚子說道:“老高,有油滋啦嗎?給我來點,我餓了。”
廚子笑道:“早就準備好啦!”說着,拿出一個小碗遞給蔡雪,裡面盛着的是油滋啦。
……
(油滋啦,也叫油梭子或者油渣,是肥肉熬完油剩下的殘餘物,是很多東北人小時候的記憶,也算是一種東北特有的美食吧)
……
蔡雪端着油滋啦走了,邊走邊回頭看着廚房方向。直到她走遠後,大叫驢用胳膊肘拐了拐黃漢輝說道:“小當家的,行啊,這蔡家小姐看上你了,等下把她一起帶上山吧!”
黃漢輝臉一紅,他擡腳虛踹了一下大叫驢說道:“別胡說八道!”
大叫驢拍拍屁股說道:“或者你現在就去,我給你把風。”
黃漢輝挽了挽袖子笑罵道:“越說越下道是不?要不要給你鬆鬆筋骨?”
大叫驢連連擺手說道:“小當家的,我錯了。”
黃漢輝上前一步勾住大叫驢的肩膀問道:“坐地炮呢?怎麼沒見他?”正說着,坐地炮從外面走了回來,他湊近黃漢輝二人身前說道:“大當家的有令,讓我們三個做內應,關鍵時刻從內往外打!”
坐地炮剛說完,就見蔡雪又回來了,她伸手一指黃漢輝說道:“你,對,就你,跟我走。”黃漢輝點點頭,低聲囑咐大叫驢和坐地炮多加小心,不可輕舉妄動後,跟着蔡雪身後走了。
蔡雪一直帶着黃漢輝來到前院,這裡早已擺滿了桌椅板凳,一進大門口的左手邊放有一張桌子,桌後坐着一個寫禮單的人,管家站在他身邊招呼着進來的客人,再看看專門放禮物的那張桌子,上面的禮盒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黃漢輝看了看滿院子的人,又看了看四周的炮臺,對蔡雪說道:“小雪小姐你把我帶到這來是幹什麼?”蔡雪說道:“幫忙上菜啊,廚房那兒煙熏火燎的,不適合你幹。”黃漢輝說道:“可現在距離上菜還好久呢。”
蔡雪說道:“那你就看戲,這二人轉戲班子是我大哥從奉天請來的。”
隨着蔡雪的話音剛落,蔡老太太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在主位上坐好後,隨着一聲嗩吶想起,二人轉正式開唱了。
……
一男一女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大門外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接着從大門外走進一夥人,領頭中年男人的戴着一頂日本軍帽,腰裡彆着一把 南部 十四 式 手 槍,邁着橫步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一個穿狐裘長衫戴圓眼鏡的中年男子,他們身後跟着人的都是一身夥計打扮,每個人手裡都提着一個禮盒。
蔡雪見到兩個人後,展顏一笑迎了上去說道:“大哥,二哥,你們回來了?”這二人正是蔡老太太的兒子:蔡傳軍和蔡傳義。
蔡傳義說道:“這不是你大哥有公務耽擱了嘛!”
兄妹三人來到蔡老太太身前跪倒施禮,異口同聲地說道:“娘,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蔡老太太笑的滿臉都是褶子,連連說道道:“快起來,快起來。”
兄妹三人起身落座後,蔡老太太吩咐上菜,同時問道:“兒啊,什麼公務耽擱了這麼久?”蔡傳軍說道:“剛 槍 斃 了幾個抗聯份子,然後幫皇軍擬定了一份命令,”說着他提高了聲音,“各位鄉親既然都在,我就把醜話說在前面,以後誰敢跟抗聯來往,全家殺頭!”
鄉親們都沒說話,都暗罵着蔡傳軍這個漢奸不得好死。蔡老太太哈哈笑着說道:“好,我兒子真有出息,連皇軍都要給面子!”
黃漢輝在不遠處幫着上菜,聽見了這對母子的對話,恨不得掏出 槍 來打死這對漢奸母子,可這樣一來就會壞了海里蹦等人制定的計劃,所以只能壓住了心頭的怒火。
蔡傳軍注意到了黃漢輝,轉頭問蔡雪道:“那個人是誰?”
蔡雪說道:“我找來幫忙的。”
蔡傳軍眯了眯眼睛說道:“別是抗聯份子吧?我得問問他!”
蔡雪按住了要起身的蔡傳軍說道:“大哥,你要幹什麼?不許你亂殺無辜!”
蔡傳軍冷哼一聲說道:“一個臭農民,殺了就殺了。”
蔡雪急道:大哥!你在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蔡傳軍點點頭說道:“好好好,聽我老妹兒的,不動他。”蔡傳軍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決定了,等壽宴一散就把那個年輕人抓去問問話。
……
此時此刻,在距離蔡家大院不遠處的山林裡,海里蹦一夥人正在埋伏着。徐和尚搓了搓手說道:“大哥,還不動手?”
海里蹦說道:“再等等,等蔡家那哥倆兒回來的,這次要斬草除根!”正說着,大四眼急匆匆跑了過來說道:“大當家的,蔡家那哥倆兒回來了!”
海里蹦問道:“看清了嗎?”
大四眼點點頭說道:“看清了,我親眼看見他們兩個一起進的院子,還帶了十來個夥計,每人都拿着一個禮盒,這次估計老頭(銀元)不會少。”
海里蹦從腰裡拔出手槍一揮說道:“給我上!”
……
炮臺上,關大刀正和幾個炮手一起喝酒吃菜,一邊吃喝一邊划拳,正在這時,負責瞭望的炮手說道:“不好!土匪來了!”
關大刀聞言吃了一驚,他連忙起身,只見從村外衝進來一羣人馬,手裡都拿着長短傢伙,他們嚎叫着,直直的衝蔡家大院而來。
關大刀先是沖天放了一 槍,而後對院子裡的人大叫道:“鬍子來了!鬍子壓街了!”關大刀這一嗓子,把院子裡的人嚇得四處躲藏,有幾個人想着跑出院子去,但是院門已經被關上了,無處可逃了。
蔡傳軍拔出手 槍說道:“哪兒來的土匪,敢跑到這兒來!”說完,他就爬上了炮臺。
上到炮臺上的蔡傳軍看了看下面的土匪冷哼一聲說道:“你們這羣土匪,是不是活夠了?敢跑到我家來砸窯!趕緊滾蛋,不然把你們統統打死!”
關大刀覺得蔡傳軍的話有些過了,因此不等海里蹦等人回話,連忙說道:“不知道下面是哪個山頭的兄弟?到此有何貴幹?”
大四眼說道:“我們是“海里蹦”的綹子,今天到你這兒歇馬。”
蔡傳軍“呸”了一口說道:“你們也不去十里八鄉的打聽打聽,我蔡家的窯是好砸的嗎?上次是你們僥倖而已!今天,要錢沒有,要飛 子 大爺這有的是!”
海里蹦呵呵笑道:“你就是蔡家的老大?在溪城給小鬼子當孫子的那個蔡傳軍?”
蔡傳軍說道:“你敢辱罵大日本皇軍!我勸你們趕緊滾蛋!不然把你們當抗聯份子給剿了!”海里蹦冷笑道:“蔡傳軍,你真是不知道“死”是怎麼寫啊,那我今天就教教你!”說着,海里蹦對準蔡傳軍擡手就是一 槍。
海里蹦這一 槍 又快又準,蔡傳軍被一 槍 打得一個跟頭跌倒在地,眼看是活不了了。而海里蹦這一 槍,也是進攻的信號。
在一片“壓啊!灌啊!”的吶喊聲中,鬍子們推着凍了一人多高的豆餅垛在爬犁上做的“坦 克”向前攻去。
……
院內,頃刻間死了兒子的蔡老太太嚎啕大哭,蔡雪也是如此。蔡傳義則是嚇得瑟瑟發抖,他躲在一旁縮着腦袋,彷彿怕外面的子 彈飛進來打死他。
黃漢輝趁此機會閃身來到後院,找到了大叫驢和坐地炮。
坐地炮問道:“小當家的,我們該怎麼辦?”
黃漢輝注意到整個後院已經沒人了,大家都四散躲藏了,他指了指院牆下的土地說道:“生火,把土地烤化,然後挖溝,挖個口子出來!”
大叫驢和坐地炮對視一眼,接着嘿嘿一笑,轉身去找幹牛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