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立心一邊看小說,一邊胡思亂想着。
曹雨則在一邊心不在焉地和許曉然聊着,不時還偷瞄一眼正在低着頭看書的田立心。
她此時的心態,就像多數女孩的第一次約會等待男孩出現時的忐忑。——既擔心男孩子不會來,又擔心他待會會亂來。
總之,就是各種矛盾、各種糾結、各種內心戲輪番上演。
不一會,曹雨就看到了田立心已經放下書稿,然後就有些緊張地問,“怎麼樣?看完了嗎?”
這纔看了十多分鐘呢,哪能這麼快看完!
田立心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後就給了她一頂高帽,“你這本小說的設定很新穎,裡邊的臺詞也是極好的,我最喜歡女主說的那幾句,——‘遲到的正義怎麼能是真正的正義呢?正義要是遲遲不到,還不如早就讓人知道它會缺席,至少,人們不會一開始就滿懷希望,最後卻只剩絕望。’”
曹雨笑了笑,她顯然也知道這是田立心的套路,“我早就說讓你批評,這是真心的啊,你就別給我來什麼先抑後揚了。”
田立心點頭,“儘管小說纔看到一半,但窺一斑而知全豹,我能先問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寫這篇小說的初衷是什麼?”
“初衷?”
“是爲了發泄義憤自娛自樂?是爲了拿獎?是爲了給祖國的偉大文藝事業而添磚加瓦?還是純粹的想混幾個銅板?”
“這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就在於受衆啊。你要是自娛自樂的話,自然可以天馬行空、恣意揮灑,那我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你要是想在圈子中揚名,那我也不知該怎麼評論,畢竟我也沒經驗啊。倒是怎麼寫商業小說,怎麼去討好讀者,我還有些經驗。”
“我真沒想這麼多,只是單純地要將書寫出來,最好是能獲得某個出版社的青眼。”
“我和桂城出版社的一個副主編的關係還算可以,但人家是以盈利爲目的的。”
“那我要說,我寫這篇小說就是想賺點稿費呢?”
“這很好,爲了賺錢這個目的也不可恥。不是有人這麼說嘛?世上最難的事有兩件,一是將自己的思想裝入別人的腦袋,另一件則是讓別人將口袋裡的錢自願掏給你。從難易程度來說,我覺得還是後者簡單一些,而大多數作家的選擇也是先易後難。他們從模仿開始、從迎合讀者開始,先收穫了許多擁躉,逐漸成名之後,這纔開始寫真正想表達思想的東西,也就是,將自己的思想裝入別人的腦袋。”
“很多偉大的藝術家,就是喝着稀粥吃個鹹菜搞創作的,比如寫出《石頭記》的芹公。”
“有創作傳世之作的志氣很值得鼓勵,但我們也大可不必去效法他們的窮困潦倒啊。”
“所以呢?我還是改了吧!”
“你這本小說的設定很新穎,但在立意上,明明可以寫成懸疑的啊,到後面怎麼就成言情小說了呢,這格局是不是太小了?咱們能把背景放到國外去嗎?這也避免了因爲某些真實地名引來糾紛啊。”
“真實地名?我看你的《球狀閃電》裡邊就很多真實地名啊。”
“所以,我這本書是第二次才過審的啊,而且我這還是科幻小說呢!”
“除了注意避免真實地名,還有呢?”
“還有就是……”
事實上,田立心聽說曹雨想讓自己看她寫的小說時,本來就是想拒絕的。
不是擔心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而是因爲很多行業的新人都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簡單而言,田立心擔心曹雨是玻璃心。
要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本就很難,遇到玻璃心就更難受了。
很多拿著作品求批評的新人,其實都是來求誇讚求表揚的。
這時候,說什麼就不重要了,反正人家都不以爲然,甚至可能還覺得你在嫉妒賢能!
但通過和曹雨交流,田立心對她觀感還是不錯的,至少她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在小說創作上還是一個萌新。
田立心這一世,雖也寫了不少小說,但多半還是以抄爲主的,好在他經歷過後世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雖沒吃過熊貓肉,卻也見過它們賣萌。
怎麼設置小說懸念、怎麼創作小說大綱、怎麼寫出什麼黃金三章、怎麼用九線寫法在小說中開枝散葉,這些他統統都沒學習過。
但這並不妨礙,田立心和曹雨談設定和文筆,畢竟他也寫過不少隨筆、影評、雜文。
聊起設定,好爲人師的田立心便旁敲側擊地拋出了《死亡筆記》。
曹雨聽完之後,自然是恨不得撕碎自己的書稿,又忍不住拿起筆來一一記下。
哪怕是原本與小說無關的許曉然,聽起來也是受益匪淺,總覺得自己也可以拿起筆試着寫一本書了。
直到田立心接了個章莉打來的電話,曹雨才意識到天色即將暗了下來,隨後就提出請他和許曉然一起去食堂了。
吃過飯,田立心和許曉然便在曹雨的依依不捨中,騎着車穿過燕園到了五道口西門。
許曉然有些遺憾,她原本想和田立心、曹雨一起逛遍燕園的,但卻只在竹林邊坐了兩三個小時,只是遠遠地看了未名湖和博雅塔,卻沒有去看看傳說中的三角地。
將她送上公交車後,田立心這才騎着車回了宿舍。
讓人奇怪的是,此時天都完全黑了下來,宿舍的燈卻是黑着的。
田立心找出鑰匙要開門時,這才發現門並沒有上鎖,推開了門,卻見裡邊有一篇電腦屏幕發出的亮光,桌子前還有個人影。
誰把電腦搬來了啊?
騾子還是包子?
田立心將燈打開之後,這纔看清電腦前坐着的是豆子。
豆子看到田立心進了屋,便摘下耳機對他點點頭,“回來了?”
“嗯,就你在屋裡啊?他們人呢?都學習去了?誰把電腦給搬來了啊?”田立心順口問了幾句,便將身上的電腦包扔到牀上,這才向豆子走過去。
豆子暫停了電影,隨口答道,“包子還沒回來,騾子拉着肘子看房去了,說是要開個酒吧呢……”
開酒吧?
難道騾子家有礦?
田立心默默吐槽了一句,但他走到豆子旁邊時,卻差點就亮瞎了狗眼。
桌子上,分明擺着最新款的筆記本電腦,和他那臺一個牌子的。
嗯,旁邊還散落着十好幾張碟片。
這電腦怎麼也得四五萬塊,買來就是爲了看片?
田立心指了指電腦,“這電腦是騾子剛買的?他是中彩票了嗎?”
“沒法比啊,騾子這次回家得了整整二十萬美刀!聽說是考入了五道口,她母親就給了他這一次性獎勵。”豆子臉上不無羨慕,又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手機,“他直接就去中官村買了這臺電腦回來,又順便換了個新手機,然後就把以前用的這個給了我。”
壕!
田立心默默吐槽了一句,大概能猜出騾子的母親應該在國外了。
或許,對他還有着虧欠之心呢!
要不然,現在的國內有多少戶人家,能一次性拿出二十萬美刀給孩子當獎勵的?
卻又聽豆子嘀咕起來,“我就是擔心,我用這個手機,會不會影響申請特困補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