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着大地,積雪覆蓋着原野,寒冷的北方,天氣似乎進了一個大冰箱,樹枝都凍得發抖。一個老婆婆拖着疲憊的身軀,在夜色裡婆娑前行。
劉郎河河水湍急,在寂靜的夜裡發出清脆的響聲,老婆婆拄着柺杖,順着河道,一步一步小心的往前走。
突然,她“啊”的一聲,掂着小腳跑回村裡,因爲她看見從河的上游衝下一個人來。
不一會兒,從村裡走出一羣人來,手裡挑着燈籠,有幾個手裡還端着狩獵的火槍,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
幾個人圍着被河水衝到岸上的屍體,“是鬼子!”一個絡腮鬍子首先叫道。“看着不像,白白淨淨的小臉,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一箇中年男子搖着頭道。“會不會是學生軍,聽說他們經常化妝成日本兵,前幾天還炸了鬼子的軍火庫。”一個大嬸低下頭去,仔細的打量着方文山的臉。“像學生,再說鬼子要是負了傷,也不會往咱們村子裡跑啊!”又一個人分析道。
“對對對,肯定是學生軍!”大家七嘴八舌,竊竊私語的小聲討論起來。“怎麼辦?”大家一起盯着一個抽着大煙袋的老年男子。
那人頭戴一頂嶄新的皮帽,鬍子花白,嘴裡不斷吐着菸圈,這人叫牛二滿,人稱二爺,是牛家村的村長,大家都希望他能拿個主意。
“是啊,二爺,您就說句話吧!”一個大嬸小聲說道。牛二爺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煙,在鞋底上嗑掉菸灰,“救人要緊,先弄回去再說。”大家聽了他的話,七手八腳的將方文山擡了起來,急匆匆的向村裡跑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方文山才從痛苦中醒來,他睜開眼睛,只見一個慈祥的老大娘,端着一碗熱粥,正一勺一勺的在喂他。
見他醒了,老大娘很是高興,方文山咬着牙,嘴裡發出痛苦的聲音,他用右手拍拍剛剛恢復知覺的腦袋,“我這是-------在哪裡?”方文山問道。
“他會說中國話,果然不是鬼子。”老大娘高興的大喊大叫,方文山這纔看清,他面前坐了滿滿一屋子的人。
這些人雖然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但見他醒來,一個個臉上都洋溢着喜悅的笑容,“不是日本兵,不是日本兵。”
“我來問他。”一個高個男子越衆而出。“滿壯,別嚇着孩子!”牛二爺吧嗒着菸袋,提醒着直脾氣的牛滿壯。“二爺放心。”牛滿壯說着來到方文山面前:“你是什麼人?怎麼會來到這裡?”
方文山眼睛一酸,幾乎要掉下淚來,“大叔,謝謝你們救了我,我是學生軍,本來想去救人,可惜任務失敗,我的同伴都犧牲了,只有我一個人逃了出來。”
“這些該殺的日本鬼子,連孩子都不放過!”衆人都是一陣憤恨,“你放心!”牛滿壯給他蓋好被子,“我們已派人去請醫生了,馬上就會到來,我們一定能把你的傷治好,你不要怕,在這兒安心養傷,一切有我們呢!”“謝謝!”方文山感激不盡,他想不到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山西的老少爺們救了他,他哥哥雖然已經死了,可在坐的那個又不是他的親人。
“來了,來了!”人羣突然分開一條路來,只見兩個人架着一個高挑的山羊鬍子,飛快的衝了過來。
“別怕!”牛滿壯點點頭“醫生來了。”“哎呀,你們這是幹什麼?這大半夜的,什麼病啊?就不能等到天亮,連個覺也不讓睡。”那山羊鬍子一臉的委屈,顯然是被強拉來的。
“你是大夫,救死扶傷是你的天職,還分什麼時辰?”牛二爺的話裡帶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得得得,算我倒黴,給我眼鏡,我倒看看是多大來頭的病人。”山羊鬍子接過眼鏡,他扒開方文山的衣服“媽呀”連連後退幾步,“這是槍傷啊!我治不了,治不了。”說着就要往回走。
幾個人拉住他,指着他的鼻子罵道:“見死不救,你算哪門子醫生。”山羊鬍子雙手亂舞,想推開衆人抓他的手,氣的直跺腳:“不是不救,我是無能爲力啊,聽說這動手術的事,只有洋醫生才做得了,我就是個土大夫,哪會這玩意啊!”
“漢奸,見死不救,漢奸。”面對斥罵,山羊鬍子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裡帶着淚:“大不了,你們把我殺了,我是真治不了。”
“住手!”牛二爺喝住衆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山羊鬍子跟前,用菸袋指着他“真治不了?”
“真治不了!”山羊鬍子委屈的站起身來,“聽說這手術得用麻藥、刀子、鑷子,一是咱沒有,二咱也不會,見都沒見過,怎麼治啊!”
衆人都低下頭來,不再說話,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悲涼的氣息。“醫生,你過來。”方文山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那醫生不好意思的走過來,“小爺,不是我不給你治,我是真治不了啊!”“醫生。”方文山擺擺手,“我知道,我不用你,你能不能給我找點消炎的藥?”“能,能!”山羊鬍子點點頭,“這個沒問題”。
“大叔,你能不能幫我找把小刀,再找一把鑷子。”方文山問牛滿壯。“沒問題!”牛滿壯剛轉過身,又轉了回來,不解的問:“你要這些東西幹什麼?”
“我要自己動手術。”方文山說出這句話,整個山洞裡炸了鍋,“自己給自己動手術,這學生娃瘋了嗎?”“聽說過關公刮骨療毒,可那也只是傳說,誰也沒見啊,這學生娃真要自己給自己動手術啊?”
“你瘋了!”山羊鬍子跳起來,“沒有麻藥,你會疼死的!”方文山點點頭“可不取出彈頭,傷口就會發炎,化膿,最後也難逃一死,與其坐着等死,不如冒險一試。”
牛滿壯站在當地,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牛二爺走上前來,握着方文山的手,和藹的問道:“孩子,你決定了嗎?”方文山使勁點了點頭。
“是條漢子!”牛二爺由衷的發出感嘆,“滿壯,把東西給他。”“唉------”牛滿壯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方文山想緩和一下屋裡的緊張空氣,對大家笑了笑:“大家放心,我不會有事。”衆人低着頭,誰也不說話。
不一會兒,牛滿壯拿着東西返回來,他遞給方文山,“你看,行嗎?”方文山點點頭,接過時見他手裡都是汗。“大叔,請你幫我先把刀子燒紅,然後泡到醋裡涼一涼。”
“好!”牛滿壯走到一邊去燒刀子,緊張的手上下抖動。
“大叔,待會動手術的時候,你能幫我個忙嗎?”方文山故意放鬆語氣。“你說。”牛滿壯擦着臉上的汗,臉繃的生緊。
“一會,如果我割出了彈頭,你能不能幫我用鑷子把它取出來。”方文山知道這句話不管他怎麼說,都未免有點驚世駭俗。
“好!”牛滿壯使勁點了點頭,似是下了最大的決心。
方文山接過刀子,衆人都用手捂緊了眼睛,可還是忍不住從指縫裡往外偷看,只見方文山咬着牙,兩個腮幫子鼓的像氣球,他雙眼死死的盯着傷口,右手拿着刀子,在傷口上輕輕割下,一股淤血順着刀口流下,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影響了方文山的手術。
方文山忍着劇痛,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緊咬着牙,一張英俊的小臉也扭曲的變了型。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一旦自己暈過去,可能就失去了這唯一一次生還的機會。
方文山一刀一刀猶如割在衆人的心口上。終於,方文山感到一股鑽心的劇痛,那是刀頭碰到彈頭的感覺。
“找------到-------了。”方文山咬牙提醒着牛滿壯,牛滿壯冒着大汗,“對對,我看見了,一個黃色的小點。”
方文山又割一刀,“夾住了!”牛滿壯高興的大叫,“你忍着疼,我把它撥出來”。“來吧!”方文山嘶啞着叫道。
“啊--------”方文山咬緊牙關,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嚇得人人心驚膽戰。“取出來了。”牛滿壯舉着鑷子,高興的叫道。
方文山長舒一口氣,衆人也跟着喘一口氣,懸着的心這才放下地來。“快給他上藥。”幾個人推着山羊鬍子,將他推到方文山跟前。
“唉------”山羊鬍子手忙腳亂的給方文山上好藥,小心翼翼的包紮着傷口,不住搖着頭:“孩子,你可真是神人啊!”話語裡滿是敬佩之情。
“好,了不起啊!”牛二爺舉起右手,“小八路的傷已經治好了,各人都回去把家裡珍藏的寶貝,什麼阿膠啊,人蔘啊,都拿出來,好好讓他補補身子,有這麼堅強的孩子,咱們就有希望了。”
各人答應着,手忙腳亂的各自回家。牛二爺走到牛滿壯跟前:“滿壯啊!鬼子明天肯定會來,你一定要看好他。”“您放心吧,村長。”牛滿壯見方文山手術成功,心裡也跟着高興。
“滿壯!”牛二爺意味深長的說:“鬼子明天來,不殺個人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牛滿壯一愣,突然一拍胸膛,“讓他們殺我好了。”
“滿壯,”牛二爺拍拍他的肩膀:“把他的傷養好了,讓他領着我們打鬼子,其餘的事,不用你管。”“村長------”牛滿壯哭着喊出聲來,他知道,村長已下定了赴死的決心。
第二天一大早,鬼子就把全村的人都趕到村中央的空地上,一個鬼子腰裡彆着長刀,用不熟悉的中國話高聲喊着“找個說了算的出來!”
村長滿臉堆笑,提着菸袋從人羣中走了出來,“太君,太君,您辛苦了,快到家裡喝碗茶。”
“你是?”鬼子怒目瞪着他。村長的臉上一直掛着笑,抱拳道:“敝人不才,乃牛家村一村之長,也是我們山西親日友善協會的會員,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鬼子陰着臉,叫人看的心裡發毛。“對,一家人。”村長使勁點了點頭。“好!”鬼子點點頭,“那我來問你,昨天晚上,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着日軍軍裝的小八路?”
“八-------路?”老村長估裝吃驚的道:“八路不是早就被你們殺光了嗎?這山西省哪裡還有八路啊!”
“噌”的一聲,鬼子拔出了長刀,“老東西,你少給我裝蒜,交出小八路,否則燒死你。”“哎呀!”老村長裝作很委屈的樣子:“這個八路啊,那是無惡不作,多次到莊上來叨擾,我們也是恨之入骨啊,我們要是抓了八路,早就綁了給您送過去了。”
“八嘎!”鬼子兇相畢露,“你們這些支那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良心大大的壞了,來人呢,把他給我綁起來。”
兩個士兵架起老村長,老村長故意裝出很害怕的樣子:“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可是良民啊?”兩個士兵根本不聽他說什麼,緊緊將他綁在柱子上,幾個日本兵撿了一堆乾柴,扔到他的腳下。
那鬼子軍官拿着一桶汽油,仔細的灑在村長腳下的乾草上,微笑道:“老傢伙,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皇軍,我真是冤枉啊!皇軍,我可是親日友善協會的會員啊,你不能這樣啊!”說着已是淚流滿面。
“你們中國人有句俗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鬼子指着老村長,“就是最好的下場。”他說着吊起一根菸,划着一根火柴,照得他臉上發着紅光,鬼子點完煙,隨手一扔,火柴落在了草堆上,登時燃起了熊熊大火,“皇軍,皇-------軍。”老村長開始還瞪着大眼,身子一挺一挺的想掙脫出來,可轉眼間便被燒成了灰燼。
“村長!”衆鄉親都在心裡念着老村長的名字,不自覺流下淚來。鬼子指着已燒成灰燼的老村長,怒叫道:“這,就是不配合大日本皇軍的下場,有人要是知道小八路的下落,就到司令部來,皇軍重重有賞。”說着一揮手,帶着隊伍急匆匆的離開了村子。
等鬼子走遠了,人們才撲到臺上,“村長,村長。”可村長早已被燒成了灰燼,連骨頭也沒剩下一根。
“我們要給老村長報仇。”一個青年拿着火槍,高舉着拳頭,“對,對------”,衆人一陣羣情激昂,“給村長報仇。”牛滿壯眼見情形將要失控,急忙制止住衆人,“老少爺們,大家靜一靜,村長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猜到了這個下場,他要我們無論如何也要保持冷靜啊!”
“冷靜?感情死的不是你!”那人指着牛滿壯高聲叫罵。“我知道你們恨我,你們可以說我怕死,說我是膽小鬼,可村長臨終時再三囑咐我,要我們把那個小八路的傷治好,讓他領着我們一起打鬼子。”
“那村長就白死了?”那人顯然聽不進勸阻,牛滿壯幾乎要哭出聲來:“你們這是去白白送死,你們誰要想去,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他說着抓過那人的火槍,槍口指在自己的額頭上。“要是想去,你就開槍。”牛滿壯雙目圓睜,義憤填膺的瞪着他。
那人咬了咬牙,就是扣不下扳機,把槍一扔,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老少爺們,先進山洞,咱們從長計議。”大家聽了他的話,相互攙扶着,誰也不說話,默默的走進了山洞。
方文山剛動完手術,身子虛弱的要命,一時還站不起來。他剛剛喝完一碗小米粥,正想翻個身,只見衆人都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山洞裡登時籠罩着一股悲涼的氣氛。
“出什麼事了?滿壯叔。”他看見牛滿壯眼裡還掛着淚,知道一定出了大事。“沒事,沒事。”牛滿壯強擠出一絲笑容。“你還瞞着他。”先前那個火爆脾氣衝了上來,牛滿壯極力阻攔,卻怎麼也攔不住。
“牛大叔,放開他,讓他說。”方文山勸住牛滿壯,牛滿壯氣的一甩手,蹲在了地上。
那人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指着方文山:“都是爲了保護你,老村長他-------,他才被鬼子燒死在廣場上。”那人說着也蹲在地上,抱頭哭了起來。
方文山心裡一涼,大叫一聲“滿壯叔-------”,牛滿壯對着他點了點頭,方文山腦子“轟”的一下,差點就昏了過去。
“是爺們的就跟我走!”蹲在方文山跟前的那個人突然站了起來,手裡舉着槍,向門口衝去,手裡有槍的青年也高叫着跟在他身後。
“站住!”方文山忍着劇痛站了起來,牛滿壯趕緊過來扶住他,“你們就這麼去了,陪着村長一塊死,別忘了,你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呢。”幾個人聽了方文山的話,都低下頭來。
“那村長就白死了?”領頭的那人高聲尖叫。“中國每天有多少人被鬼子無端殺害,要是每個人都向你們一樣急着報仇,日本人只會歡迎,我們一無鋼槍,二無大炮,拿什麼跟鬼子拼命?”方文山說完喘着粗氣,牛滿壯遞給他一杯水,他接過來喝了,這才平住呼吸。
“那我們就用身體擋子彈。”那人嘴硬得很。“那是最愚蠢的行爲,知道我們爲什麼會失敗嗎?就是因爲我們內部不合,各自爲戰,我堂堂中華,四萬萬同胞,卻被這幾個鬼子打得狼奔鼠竄,幾無立足之地,這教訓難道還不夠深刻嗎?大家都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卻偏有什麼八路軍,新四軍,中央軍,晉綏軍,你們可曾想過,他們都是中國人。”方文山提高聲音,那幾個人都低下頭來。
“我在這兒向大家保證,”方文山舉起右手,“老村長的血不會白流,他的犧牲,就是爲了讓我們不再有犧牲,我發誓,只要有我一口氣在,就殺盡山西所有的鬼子,給老村長,給所有的中國人報仇。”方文山說完忍不住咳嗽起來。
“鬧夠了吧!都散了吧。”牛滿壯扶着方文山,對着衆人道,人們低着頭,誰也沒說話,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山洞。
“滿壯叔,這樣不行!”方文山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是啊!”這些人快要瘋了,真怕他們做出什麼傻事來。”牛滿壯不無擔心的道。
“牛大叔,你可知道這附近有個龍王山?”方文山問道。“知道啊!”牛滿壯提起神來:“就在咱們村的北面,離這裡有十幾裡地。”“山上可有個關帝廟?”方文山試探着問道。“對對對,聽說在那兒許願可靈了。”牛滿壯還以爲他要去燒香。
“有紙和筆嗎?”方文山問道。“毛筆行嗎?”牛滿壯猜不透他要幹什麼。“可以,”方文山點了點頭。“好,我去給你找。”牛滿壯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一手拿着毛筆,一手拿着紙墨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
“我來給你研磨。”牛滿壯顧不得擦乾頭上的汗,就幫方文山研起墨來。方文山提起毛筆,寫了一張小紙條,折了好幾折,放到他手心裡,“把這個紙條塞在關帝廟院裡正對當中那棵松樹的牆縫裡,記住,放完以後,一定要把樹上的鳥窩取下來。”
牛滿壯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可還是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放到內衣的口袋裡,他從外面拍拍口袋:“我這就去。”“速去速回。”方文山對着他點點頭。“放心吧。”牛滿壯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收拾停當,向洞外走去。
“記住,三天後去取回信。”方文山遠遠的喊了一句,“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從外面傳來牛滿壯漸去漸遠的聲音。
方文山累了一天,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在夢裡,他看見哥哥被鬼子吊在樹上,身上被打的皮開肉綻,遍體鱗傷,“哥哥!”方文山撲了上去,抱住哥哥的腿,“方文山,是你害死我的!”哥哥突然變成了李小迪,朝着他破口大罵。
方文山從夢中醒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哥哥,李小迪,你們要是活着該有多好啊!”方文山拍拍自己的額頭,陷入了沉思。
這幾天,方文山幾乎把天下的補藥吃了個遍,什麼靈芝,阿膠,人蔘,大家把壓箱底的寶貝都拿了出來,換着花樣做給方文山吃,方文山心裡涌起一股暖流,“勞動人民是最樸實敦厚的,他們不計回報,像對待自己兒子一樣對待無親無故的自己。”方文山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早日養好傷,領着他們一起打鬼子。
休養了幾天,方文山漸漸能站起來活動。這天,吃過午飯,牛滿壯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神神秘秘的遞給他一張紙條,方文山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幾句話,“武器藏在柳葉山的山洞裡,山洞的上方有一道縫隙,武器就藏在裡面。這是獨立團以前繳獲鬼子的戰利品,知道的人不多,我想應該還在。”末尾沒有署名。
“你知道柳葉山嗎?”方文山看完信問身邊的牛滿壯。“知道!”牛滿壯使勁點點頭,“就在村東三裡地,那是個大洞,怎麼?你要搬過去住?”牛滿壯一時弄不清他是什麼意思。
“今晚我們要去柳葉山,多帶幾個人。”方文山語音平和的道。“哦!”牛滿壯點點頭,“我們------,我們去就行了,你身上還有傷呢!”“不!”方文山態度很堅決,“我一定要去,你們找個梯子擡着我。”
“好!”牛滿壯又點了點頭,“我這就去找。”方文山看着牛滿壯的背影,心裡默唸:“廖政委,這次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一羣人趁着夜色,向柳葉山摸去,爲防引起注意,一路上方文山堅決不讓點起火把。一羣人藉着淡淡的月光,步履艱難的向柳葉山前進。
爬到洞口,衆人都已累的氣喘吁吁,歇息了一會,方文山命令衆人點起火把,一步步向洞內走去。
“舉高點!”方文山招呼着衆人,他兩眼死死的盯着洞頂,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停一下!”方文山看見山洞頂部靠近東面有個裂縫,趕緊指揮着豎起梯子,“上去看看。”衆人這才明白梯子的妙用。
牛滿壯舉着火把,第一個爬了上去,他爬到頂端,用火把照向裡面,高興的大喊大叫。“什麼好東西?”他下面的那人急的直伸脖子。
牛滿壯爬進裂縫,下面的人露出頭來,“媽呀,是槍!”那人高興的大叫了起來。“別急!”方文山喝住衆人,“一件一件遞下來。”各人喜不自禁,一件一件小心翼翼的接了下來,牛滿壯在石縫裡找了個遍,確信沒有任何東西,這才順着梯子下到地上來。
“多少把?”牛滿壯腳剛碰到地面,就迫不及待的打聽起來。“我早點過了。”一個大叔舉着手裡的鋼槍,高興的道:“總共十九把長槍,兩把短槍,一挺機關槍,還有兩箱子彈,這下我們發財了。”
“大家先把武器收起來,咱們回村裡再說。”方文山看着大家興高采烈的樣子,吩咐道。“好來。”一個大叔將槍扛在肩上,“聽你的!”
一行人回到村裡的窯洞,各人在燈光底下把玩着槍支,一個個愛不釋手,“你小子也太沉住氣了,有這好東西,咋不早說呢?”先前嚷嚷着要給村長報仇的那個人不好意思的說。
“美得你?”牛滿壯故意譏諷他:“當時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還是讓這個小八路的三寸不爛之舌給說住了嗎。”“還知道說------,你。”牛滿壯在那人帽子上狠狠拍了一下,山洞裡響起愉快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