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不會開車。但沒人注意到,是否有陌生男性與杜梅一起出現。
刑警還調查出,建委家屬樓403室出租了,而租房人正是杜梅。
田春達堅信,只要能進入建委家屬樓403室,一定會有收穫,最起碼,能從中找到一些關於神秘的杜梅男朋友的蛛絲馬跡。
田春達帶着刑警郝東打開了403室那扇厚重冰冷的防盜門。
居住者顯然沒有進行細緻的裝修,但能看得出,他們努力用高檔的傢俱來彌補這一不足。房間內擺放着的每一件器皿都顯得精緻獨特,兼具實用性,價值不菲是肯定的。
房間裡瀰漫着一種溫馨的氣息,粉色的牀單,橘黃的沙發,玫瑰紅的窗簾,鋪着亞麻檯布的餐檯上有精緻的紅酒杯,客廳茶几上的花瓶裡,插着一束已經枯萎的玫瑰。空氣中飄着淡淡的香味兒,應該來自牀頭櫃上小巧的薰香臺,蠟燭已經燒盡,陶製的蠟臺裡一坨粉色的燭淚。
房間裡隨處可見杜梅的相框,照片與她影集中的那些屬於同一系列,都是在海邊,清涼泳裝,曲線曼妙,眼神中盪漾着喜悅和誘惑。估計這些照片就是杜梅男朋友拍的。
但田春達很快發現,房間裡只有杜梅的照片。
和相框出現頻率同樣高的,是一種進口的巧克力,每到情人節都會在商城做促銷。杜蘭說她姐姐怕胖不是很愛吃糖,但差不多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會有一把巧克力。沒有發現吃剩的糖紙。
田春達是從臥室開始檢查的,杜蘭站在他身邊一言不發地看着。
在雙人牀上的粉紅色蠶砂枕頭邊上,發現了幾根長髮,髮梢略顯栗色,杜蘭說她姐姐一年前染過頭髮。
左側的牀頭櫃上有一臺小型的音響,碟倉裡是一張鋼琴獨奏CD,聽了一小段,旋律輕柔流暢,應該是小夜曲或者奏鳴曲。
抽屜裡有紙抽和幾乎用完的一盒20只裝避孕套。田春達從手包裡拿出帶紫外線熒光棒的驗鈔器,關了燈在牀上掃了一遍,有淡淡的精斑。
另一隻牀頭櫃上除了香薰臺還有一隻檯燈,燈泡是那種朦朧的奶黃色。
牀頭櫃上還有一塊不大的長方形痕跡,像是以前擺放過神秘東西,又被挪走了。
衣櫃裡沒有外衣,掛着不少女士內衣,黑色、粉色和醒目的紅色。都是那種很有誘惑力的款式,很難把這些東西和杜梅的公務員職業聯繫起來。
梳妝檯上擺着一些化妝品和香水,一起來的杜蘭確認,這都是她姐姐常用的牌子。抽屜裡有一點零錢,還有一疊水電費收據,用一隻髮夾整齊地夾着。時間從大約8個月前開始,直到這個月,除了之前在杜梅錢包裡發現的那一張,其餘的都在。
客廳裡的東西乏善可陳。除了沙發、茶几、餐檯和兩把餐椅之外,空空如也。除了一臺落地電扇,和一隻電熱壺,沒有任何家用電器。
廚房裡有簡單的炊具,能看出幾乎沒做過飯,垃圾桶乾淨得像被狗舔過,鋪着防滑地板磚的地面纖塵不染。
衛生間裡飄蕩着一種奇怪的味道,有點像醫院的病房。門上掛着一粉一白兩件浴袍,洗臉檯上的玻璃杯裡插着兩隻牙刷,旁邊還有一把吉利剃鬚刀。
鞋櫃裡有4把圓錐型的鑰匙,田春達試了試,能打開防盜門,他想了想,從中拿了一把放進手包。
對整個房間的勘察前後用了1個多小時。
杜蘭一直跟在田春達身邊一言不發,她的臉色蒼白眼神飄忽。田春達感覺到,403室內的一切都給她帶來了強烈的震撼。一個和藹可親的姐姐死於非命,生前居然有着不爲人知的另一面。而且這一面所展露的似乎不那麼光彩。
情趣內衣、用來調情的音樂和香薰、隱隱能猜測到的狂野性行爲,再加上一個始終隱藏真面目的神秘男友,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已經能夠爲杜梅的私生活勾勒出一個略顯模糊的輪廓。
粗俗點說,她有一個男人,他們一起構築了一個活色生香的愛巢,頻頻幽會。出於某種原因,那個男人不願暴露這種交往關係。
對此只能有一個合理解釋,杜梅是個有錢男人的地下情人。
回到家以後田春達用了很長時間回憶在403室看到的每個細節,反覆的推敲琢磨,生怕遺漏什麼,他覺得那套房子太乾淨了,像是消過毒。
他想起了在衛生間裡聞到的那種味道,那種讓人想起醫院病房的味道。所以他也走進家裡的衛生間,拿起窗臺上我老婆常用的各種去污粉、洗滌劑挨個聞了一遍,都有種讓人泛噁心的香精味。直到打開壁櫥拿出裡面的藥箱,他終於找到了答案。那是用來給傷口消毒的雙氧水。
田春達不相信杜梅或者她那個神秘的情人有潔癖,每次激情過後都會仔細地給房間和自己消毒。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有人在刑警來之前,用雙氧水仔細地擦拭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目的只有一個,破壞房間裡任何可能遺留的指紋。
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了。臥室和客廳裡殘留的香味來自薰香,而那薰香剛好掩蓋了雙氧水的獨特氣味。房間裡所有的垃圾桶都沒有任何遺留物,連下水管的S彎管都被清理過,那裡或許曾經有一枚不慎滑落的戒指,或者其他什麼能證明某人身份的小物件。
田春達覺得房間裡的照片,肯定不只是杜梅個人的,今年夏天在大連,杜梅除了對着鏡頭賣弄風姿,一定還跟鏡頭後面的那個攝影者拍了一些親密的合影。有人從房間裡拿走了它們。
杜梅的情人這麼做究竟是爲什麼?僅僅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還是另有目的?
還有一個疑問,那張水電費收據。爲什麼所有收據都被她整齊地收集起來,唯獨把最後一張放進自己的錢包。這張收據,究竟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田春達假設兇手就是杜梅的情人,他爲了某種理由必須殺掉這個和自己有肌膚之親的女人,所以那天晚上他和杜梅幽會後提前離開,漫長等待後在梧桐路上作案,接着拿走她的鑰匙和手機,以免有人通過這些東西發現自己和杜梅之間的不正當關係。
至於劫財,只是一種僞裝,用以干擾警察的偵察視線。
郝東刑警有異議,原因有二。其一,杜梅不大可能找一個有在夜裡實施暴力搶劫愛好的男人做情人。其二,如果是爲了隱瞞身份,爲什麼錢包裡還會遺留那張水電費收據。
郝東認爲兇手和杜梅的情人之間沒有必然聯繫。他作案的目的也是爲了得到杜梅的鑰匙,但目的不是隱瞞一段地下戀情。
當然,這一猜測也遭到了田春達的反駁。原因也有兩點。其一,如果那個兇手和杜梅的情人之間毫無聯繫,那他爲什麼會挑選杜梅做目標,苦苦等待?難道只爲了杜梅的鑰匙?作爲一個一度在午夜街頭盲目作案的搶劫犯,他又是如何獲知杜梅有一串沒準價值連城的鑰匙呢?其二,爲什麼杜梅死後,403會被徹底消毒。
他們達成的共識是,必須搞清楚杜梅的鑰匙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足以給杜梅招來殺身之禍。
9
刑警在市移動通信公司查到,杜梅用自己的身份證先後辦理了兩張手機SIM卡。這兩個號碼之間的聯繫異常密切,多數是在夜間,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有一次夜半長談。兩部手機有個共同的特點,除了相互撥打之外,幾乎沒有其它的通話記錄,除了一個同樣頻繁出現的座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