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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郭鴻賓又提出要去玉佛寺禮佛,龍新亭與他乘着私家馬車前往。
玉佛寺是上海名剎,建於光緒八年。當年浙江普陀山有位名叫慧根的高僧去印度禮佛,一八八二年自緬甸返回,帶回白玉雕刻釋迦牟尼佛像,路過上海時留下臥像、坐像各一尊,上海僧人建寺供奉,名爲玉佛寺。
走進莊重的佛寺,木魚聲聲,梵音陣陣,令人肅然起敬。
郭鴻賓與龍新亭走近大雄寶殿。此殿建在一米多高的臺基上,四周有石雕欄杆圍繞,每個欄柱上雕着小獅子像,小巧玲瓏,神態各異。大殿是二層的仿宋宮殿式建築。飛檐下掛着鈴鐺,微風吹來,風鈴合鳴。大殿寬七間,進深五間。殿中央供奉着三尊大佛,中間是釋迦牟尼佛,兩邊分別是東方藥師佛和西方阿彌陀佛。佛像通高四米,坐在六角形蓮臺上,面部神情安祥,雙目俯視,兩耳下垂。佛像全身裝金,更顯得金碧輝煌,肅穆莊-嚴。
郭鴻賓先像佛像上香敬禮,龍新亭也跟着做。郭鴻賓又跪下叩頭參拜,三叩頭後雙手合十閉目祈禱。龍新亭也跟着做。他想,這郭部長是祈求佛祖寬恕他前生胡亂殺生的罪過吧。我有沒有要佛祖寬恕的罪過呢。按照佛家規矩,我也是有過的,我貪圖享受,淫樂,吃、喝、嫖、抽無所不爲。佛祖啊,你寬恕我這個俗人吧,我離不開女人,離不開享樂。我掙錢就爲了享樂,否則錢堆在那裡有什麼用呢?我就是這麼個活法,不想受清規戒律的束縛。可我也作善事的,我治病救人就是做善事呀。救濟災民我也捐了不少款,佛祖您老人家能原諒我,保佑我吧?請您老人家保佑我閤家平安,保佑我健康長壽,保佑我繼續發財。他又向佛祖叩了三個頭,然後向功德箱裡捐了一百塊錢。
參拜完佛祖,郭鴻賓又仔細觀覽整個佛寺,直到夕陽西下方纔離開佛寺。龍新亭請郭部長吃完晚飯,送其回旅館。定好明日到新亭大藥房和藥房新建的製藥廠參觀。
走出旅館,龍新亭急忙又奔走文物、文具店,想爲郭鴻賓買一方名貴硯臺,討他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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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馬車跑了幾家文物、文具店,都沒有找到名貴的硯臺。龍新亭心裡不由暗暗着急。
又來到一家叫作“文寶齋”的文物店。見龍新亭是乘坐高檔馬車而來,穿戴又很華貴,店老闆連忙親自出來接待,他大約五十多歲,穿着青灰暗團花緞子長袍,煙色萬字紋杭綢馬褂,頭戴青色緞子瓜皮小帽,帽子中間鑲着塊晶瑩碧玉。
“歡迎貴客光臨小店,貴客想購買什麼?”店老闆翹着灰白山羊鬍子笑對龍新亭說。
“我想買一方好的硯臺,不知貴店有沒有貨?”龍新亭笑着回答。
“噢。小店還真有一方名貴硯臺。”說着店老闆從櫃檯中取出一方硯臺,“請貴客過目。”
看到這方硯臺龍新亭眼睛不由一亮,此硯呈青紫色,石質細膩圓潤,有着美麗的冰紋線和活眼,雕成很精緻的魚形。“這是出自老坑的端硯。”他看着硯臺說。
“然也。貴客法眼不凡呀!”店老闆讚道。
“老闆過獎了,我只是略知一二而已。”龍新亭笑着謙虛。他又翻過硯臺觀賞,只見背面有數行題刻。他唸出了一行題刻:“米芾珍藏。”又擡頭看着店老闆驚訝地說:“這方硯曾被米芾珍藏過。”
店老闆點頭:“是呀。關於這方硯還有一個故事。北宋徽宗皇帝就對藝術是如癡如醉的,一次他請米芾來給他寫幅字,米芾寫了字以後,看到硯臺特別喜歡,他就笑對徽宗說:這方硯臺我這凡人已經用過了,皇上再用好象不合規矩。再三向徽宗皇帝請求希望能夠把這方硯臺送給他,徽宗皇帝看他那麼喜歡,也就把着硯臺真賜他了。”
“噢。”聽了這個故事龍新亭對這方硯臺更感興趣,繼續仔細觀看,又擡頭對店老闆說:“這硯臺還被元代趙孟頫收藏過。”
店老闆點頭:“是呀。”
龍新亭又說:“看趙孟頫題的年號應該是真的。正確題年號都是天干、地支兩相配合,而趙孟頫題年號卻常常只取天干兩個字,或只取地支兩個字。因爲他是趙宋皇族後裔,對元朝強迫他當官不滿,用這種題寫年號的方法暗中發泄。”
店老闆又讚賞道:“然也!貴客真是行家。老朽十分敬佩。”說罷向龍新亭拱手。
龍新亭看着老闆笑說:“這方硯從質和名兩方面都是不同凡響,確實很名貴。不知什麼數老闆可以出手。”
店老闆笑說:“既然貴客看出這方硯不同凡響,那也應該知道它的價格應該不菲了。我珍貨賣識家,就打個八折,一萬六讓與貴客。”
“這太貴了,晚生承受不起呀。老闆能不能再讓一讓。”
“貴客要實在喜歡,我就再降一千元,一萬五,怎麼樣?”
龍新亭搖頭:“還是太貴了。”
“那老朽就實在沒辦法了,不能再低了。”
龍新亭帶着遺憾離開了“文寶齋”。東西是真好,但價格太貴了,送給郭鴻賓做敲門磚成本太高了。
龍新亭乘着馬車來路過一處露天市場,這裡都是擺地攤的,也有出售文物古董的。這裡不會有好貨吧?但他的眼睛還是掃向地上擺着的文物、古董。天色已暗了下來,不少地攤商人已經收拾貨物準備回家。突然,龍新亭看到一個衣着破爛的中年男人拿起一方硯臺準備放進木箱中。他連忙讓車伕停車,向中年人走去。
“大哥,我可以看看你這方硯臺麼?”龍新亭向中年人問。
“可以,可以。”中年人很高興地把硯臺交給龍新亭。
龍新亭接過硯臺仔細觀看。這硯臺青紫色,石質細膩光潤。最難得的是硯中有兩隻“龍眼”,如行家所說“黑眼朗朗,碧暈重重,如珠剖蚌,如月麗空。”這正是書法家求之不得,奉爲至寶的有眼青花紫石端硯!只是賣主不太懂行,連硯臺上的泥垢也沒擦除,使硯臺污穢蒙面,乍看上去很不惹眼。
龍新亭知道賣家是外行,心裡有了底,他問:“老哥,你這舊硯臺賣多少錢?”
“八百元。”中年人用手比劃了個八字。
“老哥真能開玩笑,一塊破舊石頭能值八百元?”
“這硯臺再舊,也是端硯呀,你仔細看看。”
“現在兵荒馬亂的,誰還認什麼端硯不端硯。我是想買着給小孩練字用的,你便宜些。”
“那,六百吧。”中年人又用手比劃了個六字。
“還是太貴,給小孩子用,這個價錢太高了。”龍新亭搖頭。
“那你說多少錢合適?”中年人反問。
“二百吧。”
“太低了,你再加點。”
“再加三十元吧。”
“湊個整,加五十元吧。”
“好吧,天也要黑了,我就不跟你磨了。”龍新亭說着掏出二百五十元遞給中年人。
中年人很高興地接過錢,臨收場了,還做成一筆大買賣,回家要好好喝一壺了。
龍新亭拿着硯臺坐上車,心裡也非常高興。這方硯臺要是在行家眼裡,最少也得值五千元以上,可自己這麼低的價錢就買下來了。他又想,做生意得懂行呀,不懂行就難免要吃虧的。
回到家中,龍新亭將買來的硯臺洗刷乾淨,硯臺如被洗去滿面灰垢的美女,露出了天姿國色,十分光潤可人。龍新亭是越看越愛,真想自己保留下來。可已經答應幫助郭鴻賓尋找名貴硯臺,爲了做成大生意,就不能不忍痛割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