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夜收到父親的來信,信上說:“你媽生了,是個男孩,我還沒想好名字呢。唉,孩子生多了就這點讓人煩,還得想名字,我腦袋裡就那點墨汁,生到老六的時候就用幹了,這會是實在擠不出來!所以老爸給你寫信,一是向你報喜,二是讓你幫着給想個名字,你念的書多,肚裡的詞也多,比你老子強!要是想好了,就給我回信。家裡一切都好,吃穿不愁,你好好在那待着,不用老惦記着家裡。還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要孩子了!早點生養,這纔是正事!”
可是第二天,倒夜的父母就坐着車趕來了,而且事先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倒夜當時正在上班,聽城門官說,他的父母已經到他家裡了,他真是嚇了一跳,趕緊抽空跑回家。
他推開門,看到母親抱着她那第十四個孩子坐在沙發上,而父親則揹着手站着看櫥櫃裡的一些藏品,正準備用手碰一下,他便進來了,他父親嚇了一跳,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爸!你們怎麼也不說一聲就跑來啦?”倒夜有點不高興,因爲他和妻子都要上班,根本沒時間招呼父母。
他父親卻瞪了他一眼說:“什麼話?你老子來看你還要提前跟你打報告?”
“不是啊,我們都很忙的!又不是整天閒在家,你們就是來,也先跟我說一聲,讓我好有個準備!”
“準備啥?你又不是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還怕你老子看到?”
“不是啊,我現在是總侍長啊,事情很多啊!就是請假,也得提前把要做的事情安排一下吧?你們這樣突然過來,弄得我好緊張啊!”
他母親站起來,情緒激動地說:“倒夜,你不知道,我要跟你爸離婚!所以纔來找你的!”
“媽!你又在說什麼胡話?”
“你看看你弟弟,這是老十四!”倒夜媽說着把懷裡的襁褓遞給兒子。
倒夜看了一眼,說:“媽,你們又在鬧什麼?”說着又看看父親,只見父親揹着手,一副甩手掌櫃的樣子。“昨天我才收到爸的信啊,不是還讓我給弟弟起名字的嘛?怎麼今天又鬧成這樣?”
母親哭着說:“我沒法跟你爸過了!我要跟他離婚!”
父親聳聳肩,對兒子說:“你媽說要跟我離婚!”
“爸!你也勸勸媽!弟弟還要吃奶,她老這麼生氣怎麼行?”
父親說:“我勸了,她不聽啊!非要跟我離婚!所以我沒折了,就帶她來找你了!”
倒夜被弄得哭笑不得,說:“爸,你跟媽之間的事,幹嗎非要扯上我?”
父親說:“你媽說了,我不講理,所以要找個講理的給她作主,我說了,咱們家除了倒夜都是沒文化的人,所以要找講理的地方,就只能找你了!”
母親摟着熟睡的嬰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倒夜啊,你給媽評評理!你說,我還能跟你爸過不能了?”
倒夜摟着母親,走去拿了一盒紙巾,邊讓母親擦眼淚,邊勸着說:“媽,你們都老夫老妻的了,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還要鬧成這樣啊?這不弟弟也纔剛出生嘛?你哪能老生氣?”
母親說:“就是因爲老十四,我才生氣呢!”
倒夜走去給父母倒了些水,說:“到底怎麼了嗎?”
父親哼了一聲,說:“她嫌咱們家男孩太多了!就爲這個跟我吵架!把家裡的盤子碗都摔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誰讓你動手打我的?”倒夜母親大聲質問道。
“哎喲,老婆喲,我不就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就不依不饒的?我不也跪下向你道歉了嘛?”
“我不管,我要跟你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
倒夜忍住不笑,說:“就爲這點事啊?至於嗎?好了媽,別鬧了!爸又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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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這些呢!”母親繼續嚷着,並把懷裡的嬰兒往沙發上一扔,說:“還有好多事呢!就說這老十四!我先前就說了,這胎我要個女孩!可你爸呢?騙我說就是個女孩!懷孕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因爲那種感覺就不像是個女孩!可你爸呢,還是一口咬定說肯定是個女孩!結果一生下來,果真不是女孩!”
父親呲着牙說:“那我當時不也不確定麼?”
“你怎麼不確定啊?你不是向我保證了說是女孩的嗎?哼,怪不道一開始說,肯定是個女孩,到後來就只說,也說不一定是不是個女孩!其實他早就預謀好了的!我不管,賠我一個女兒!”
父親說:“生都生了,還怎麼賠啊?下回吧,下回一定讓你懷個女孩!”
倒夜看看父親埋怨着說:“爸,你也真是的,媽喜歡女孩,就讓她生個女孩唄!家裡的男孩是夠多的了!難怪媽煩呢!”
父親說:“你懂啥?家裡那一大攤子事,鋪子又多,需要的幫手也多,不多生幾個男孩,哪忙得開?”
倒夜說:“怎麼忙不開?僱幾個夥計不就都結了?幹嗎非要自己家人上陣?”
父親說:“我信不過外人!而且,現在僱一個夥計多貴啊!我那麼多家店,得僱多少夥計啊?賺的錢還不夠發工錢呢!”
“爸,你也太省了吧?”
“不省能行嗎?那麼一大家子等着吃飯!還要讓小的上學!你以爲培養一個學生容易嗎?”
“誰讓你生那麼多啊?少生幾個不就行了?”
“你小子?”父親氣憤地瞪了一眼兒子,把臉背過去了。
這會母親也不哭了,而是抹乾眼淚說:“媽說啊,你也趕快要孩子!這事可不能拖!”
倒夜說:“我不急呢!”
父親轉過臉說:“怎麼不急?生孩子可是頭等一的大事!”
“就是!”母親附和着,並用衛生紙醒了醒鼻涕。
“好啦好啦!”倒夜見父母也不吵了,便說:“你們先歇着吧,我還得回御前去,等我下班回來再說吧!家裡有吃的,都有是現成的,想吃什麼就吃。”
母親說:“我得去睡會,一路上我都沒睡着,儘想這事呢!”
倒夜說:“那去牀上躺會吧,我得六點鐘以後才下班。”
“哦,早點回來,媽想你啦!”
父親說:“他咋回來?都說了得六點!你別叫他分心啊!他可是忙正事呢!”說着又轉向兒子,叮囑說:“別聽你媽的,該幾點就是幾點!不許提前跑!我跟你媽又沒事!你忙你的!可不能叫陛下挑理囉!”
倒夜笑着點點頭,然後推門出去了。
將近七點鐘,泉先回來了,她還不知道公公婆婆已經來了,但見房門沒有鎖,還以爲是倒夜先到家了,於是邊往裡進邊說:“今天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啊?我們今天到外面吃吧,我也不想做了!”結果拉開門,竟是公公婆婆。
而婆婆已經在煮飯了,公公坐在沙發上,邊用身臨其境眼鏡看“電影”,邊咧着嘴傻笑。
“是倒夜回來了嗎?”婆婆在廚房裡問,然後又對丈夫說:“他爸,別看了,去看一下老十四!別讓他尿牀了!他爸!”婆婆說完就等不急地衝出來,“哎呀,別玩了!”
“媽!”泉很不自然地衝婆婆笑笑,“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哦,是泉啊,我還以爲是倒夜回來了呢!”倒夜媽拿着鍋鏟,衝到倒夜爸跟前,一把拽下他的眼鏡,生氣地說:“好了他爸!別再看了!泉都回來了!”
倒夜爸先是被老婆嚇了一跳,而後才笑呵呵地站起來,說:“哦,乖女回來啦?”說着輕輕和泉擁抱了一下。
泉笑,問:“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倒夜爸說:“上午到的!”
“上午嗎?怎麼倒夜也沒跟我說呢?”
倒夜爸聳聳肩,倒夜媽說:“好了,準備吃飯吧!馬上就好了!他爸,幫我把盤子端到桌子上!”
這時,倒夜推門進來,看到妻子已經先回來了,顯得很高興。
泉看看他,悄聲埋怨地說:“爸媽上午就到了,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倒夜正要解釋,就聽見房間裡傳來嬰兒的哭聲。
泉嚇了一跳,問:“哪來的孩子?”
而倒夜媽則在廚房裡喊話說:“倒夜,去看看你弟弟,是不是撒尿了?”
泉笑着剜了一眼倒夜,跑進臥室。“哎呀,這是你弟弟?好可愛啊!”泉很喜歡地抱起孩子。“上次媽來,還沒出生呢!”
倒夜笑着摸摸牀墊,說:“溼透完了!怎麼辦?”
泉說:“沒事,都換下來吧,先扔在地上,等會我洗。”說着把孩子放軟榻上,並很熟練地拎起孩子的小腿,給他換了尿布。
“你好像挺在行的嘛!”倒夜站在一旁看着妻子,頻頻點頭,說:“嗯,還挺像那回事的!”
泉說:“當然了,我可是經常幫着殿下照顧小殿下的!”
這時,倒夜媽走進來,說:“吃飯了!喲,怎麼尿這大一泡?”說着伸手到牀墊下面摸了摸,“全尿透完了!”
倒夜說:“媽你怎麼也不給他墊塊墊子,你看把牀尿的,晚上怎麼睡啊?”
倒夜媽說:“哎喲,誰知道他那能尿,纔剛把過他不久,哪知道他又尿這大一泡!”
泉勸着說:“沒事的,小孩子不就是這樣嘛?”
“孩子媽,幹嗎呢?叫孩子們出來吃飯了!”倒夜爸在外面喊,倒夜媽答應一聲,把大家趕出臥室,然後接過泉手裡的孩子。
泉說:“媽,我抱着,你先吃吧!”
倒夜媽輕輕推她到飯桌,說:“你坐那好好吃,都忙一天了!”
“媽,我沒事,在殿下跟前也不累!”
“好啦,別跟我爭,你好好吃飯!這個小的也好帶,不鬧人!我抱慣了,邊帶他邊吃飯,一點也不影響!”
因爲都是家人,所以很隨便,也沒什麼規矩,圍坐下來開吃就行了。
泉嚐了一口飯菜,讚美道:“嗯,很好吃!”
倒夜媽自豪地咧嘴着着,說:“你還沒嘗過我做的餡餅呢!下回做給你吃!”
泉說:“我很期待呢!”說着伸手摸了摸婆婆懷裡的嬰兒,說:“他真得好乖啊!”
倒夜說:“那是因爲還沒到該皮的時候!”
倒夜爸說:“乖女是不是也特別喜歡小孩子?”
泉點頭,說:“我很喜歡小孩子!”
倒夜媽說:“那就快生一個!”
泉笑着看看倒夜,沒有說話。而倒夜則說:“我們倆肯定還得等幾年,不會這麼急!”
倒夜媽問:“那有沒有想好第一胎要什麼?”
泉說:“我想要個女孩,而且想給她起名叫崇恩。”
“喲,都想好名字啦?”倒夜媽往嘴裡舀了一大勺燉肉,然後瞪了一眼倒夜爸,說:“看看人家,名字都想好了!而且還起得這麼有水平!多好聽啊!崇恩,多好聽啊!哪像你,起名都不會起,盡瞎起!”
倒夜爸不樂意了,說:“我咋叫瞎起了?是倒夜瞎起了?還是旋明瞎起了?”
倒夜媽鼓起腮幫子,咕噥了一聲。
倒夜笑着說:“是啊,爸,你當時怎麼想起給我起這名?”
倒夜爸說:“是怎麼回事吧,當時你媽要生你了,我就在外頭等着,可是左等沒生,右等還沒生,等得我都睡着了。後來突然聽到一聲哭聲,我嚇了一跳,一屁股坐起來。一看,周圍都黑了。這時,屋裡頭的接生婆說:‘生了!生了!’我趕緊往屋裡跑,還問呢,‘咋都生到晚上了?生這久呢?’接生婆把你抱到我跟前,說:‘看看,生了個少爺!當爹的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真是睡得都糊塗了。’我這才知道,哦,不是天黑了,而是外面下雨了,怪不道天那麼暗呢!這麼的,我一想,乾脆也別費事了,就叫你倒夜吧!不是把白天黑夜都弄顛倒了嗎?”
倒夜說:“那當時還下着雨呢,怎麼沒叫我雨夜呢?”
“唉,也沒想那麼多!名字嘛,不就是個記號嗎?只要能跟別人區別開就行了!”
“那旋明呢?”倒夜問。
“生老二的時候啊,”倒夜爸接着說:“正好跟你那時候相反。那天,也不知道咋回事,天特別亮!”說着看看老婆,倒夜媽點點頭。“所以,我一看,多好,就叫旋明得了!因爲天空中的那個螺旋特別亮堂嘛!後來,老三嘛……”倒夜爸來了勁頭,興致勃勃地說:“你媽生老三的時候,也沒什麼徵兆。”
倒夜媽也說:“是呀,生你們倆的時候,我的肚子疼的呀,沒法說,可是生老三的時候,就一點感覺也沒有!那天,我跟你爸說,我總覺得口渴,特想吃點水果。你爸就出去給我買水裡去了,結果還沒回來我就生了!”
倒夜爸笑着說:“那天吧,還巧了,什麼水果攤也沒出來,就遇到個賣桔果的小販,於是就從他那買了一兜桔果,結果吧,回來的路上袋子還給掛叉了,桔果掉了一地,我正忙着撿呢,就見你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說:‘媽媽生了!’我這才知道,趕緊往家跑。”
倒夜笑,說:“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
倒夜爸說:“你那時候還小着呢,也沒幾歲,而且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哪能記得啊?然後沒幾年,你媽又生了老四,那一年,正趕上咱們家在石板街開分店,所以老四就叫慶分了!到生老五那年,家裡也有了點錢了,而且又開了一家分店,所以就給老五取名叫豐業。老六是個丫頭,也是你第一個妹妹,你媽可稀罕了,就把她最喜歡的一件首飾的名字給老六用上了。”
泉覺得很好奇,看了看倒夜,倒夜說:“我六妹叫水金。”
泉點點頭,而倒夜爸接着說:“再往後,孩子也多了,加上生意也忙,我也顧不上,名字都是隨便起了!”
倒夜向泉補充說:“下面的幾個弟弟,分別叫藍一、橙一、紫一。藍都、橙都、紫都。而十三妹妹則叫心愛。”
倒夜媽搶着說:“這是我起的,意思是我的心愛!”
倒夜爸點頭,指了指老婆懷裡的嬰兒說:“這是老十四,現在還沒起名兒呢!我是想不出啥好名字子!”
倒夜說:“也別起得太複雜了,省得你們自己都記混了,依我看,我爸那套挺實用,就得一輪一輪地來。不是已經有了藍一,橙一,藍都,橙都了嗎?那就還用藍橙紫這三個字,下一輪,我看正好從老十四開始,就叫藍旋,橙旋,紫旋。要是再生,就再來一輪,叫藍影,橙影,紫影,如何?”
倒夜爸聽了打了個響指,說:“哎!好主意!”
泉笑着晃晃丈夫的手,說:“別鬧!”
倒夜爸說:“沒有,挺好的!真的!起太複雜,你媽也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