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覺得很冷,她小心翼翼地從蛋殼的牀鋪上拉了條攤子,披在身上。然後坐起來,盯着屋子裡的陳設發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簡直就像做夢一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一無所知,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她嘆了口氣,心想麗雅她們,昨天也不知是怎麼熬過的,又想到和自己住在一起的這個神秘的男“精靈”,越發覺得困惑了。

她不禁在想:“他們都是些什麼東西?是魔鬼?妖怪?還是吸血鬼?”又想:“吸血鬼好像不大像……那是魔鬼?還是妖怪?”她搖搖頭,得不出結論。

這時,就覺得腳下有個粘呼呼的東西,她低頭一看,立刻跳了起來。

只見有一堆說不上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看上去好像是堆嘔吐物,但卻又是活的,周身上下說黃不黃,說綠不綠,看上去再沒那樣噁心了。

安不知道它是怎麼爬上牀的,而且還在往她跟前爬。安忍無可忍,抽起被單,把它抖落在地上,並警告它不要靠近,但那傢伙在地上滾了一會後,又重新展開來開始蠕動,並又慢慢向蛋殼上爬來。

安嚇得後退,不小心從蛋殼上掉了下來,碰倒了一些擺放物,結果弄得叮叮咣咣亂響不說,還驚動了幾隻容易受驚的小怪物,甚至還有些小瓶小罐的液體灑出來,冒出白煙,散發出奇怪的氣味。

安嚇壞了,而那粘呼呼的怪物則慢慢悠悠地爬了過去,把灑出來的液體都舔乾淨了。安大叫,抓了一條棍狀的東西,使勁一挑,終於把那粘呼呼的傢伙挑開了。

只聽“啪”一聲,那傢伙貼到牆上,然後慢踏踏地滑落到地上。

肥胖的獨眼怪拿着掃把闖進來,朝安大吼起來。緊接着,嘉葉也走進來,勸阻了他,然後走到安近前,拉起了安。

安很生氣地甩開他,說:“你來得可真是及時啊!”

嘉葉說:“不好意思,我剛纔到外面去了,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您的聲音,您不要緊吧!”

安瞪了他一眼,說:“我沒事!”

嘉葉說:“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吧。宮裡面有人類喜歡吃的東西,我去領了些來。”

嘉葉帶她來到另一個房間,這裡有張大桌子,正面的牆上有扇很大的窗戶,窗戶上還掛着窗簾。屋子裡仍舊掛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被風一吹,發出清脆的響聲。風很曖,也很舒服,安喜歡這種感覺,於是擡起頭細細地體會了一番。

嘉葉請安坐在自己對面,然後讓古伯把飯菜端上來,古伯點頭,低吼着走開了。

安看看古伯,問嘉葉說:“他幹嗎老是吼?”

嘉葉說:“因爲他沒有聲帶,不會說話。”

安很好奇,問:“我見他臉上有道大口子,那是他的嘴嗎?一開始我還以爲是他臉上的皺褶呢。”

嘉葉說:“其實那是他的鼻子。”

“那他怎麼吃飯?”

“他肚子上還有道口子,他餓的時候,就會把食物倒進那道口子。”

安說:“那倒挺方便的。”

嘉葉笑了笑,然後轉頭看着古伯,看他盛好了沒有。

安也擡起頭,只見獨眼怪從一口大鍋裡舀出來一些粥,聞起來倒挺香的,等獨眼怪把飯菜端到面前,她看了看,像是燉的蘑菇。

她正準備舀,嘉葉卻攔住她,然後叫住了古伯,說:“古伯,你在你女主人的飯里加了什麼?別以爲我沒看見!我跟你說過的,她已經是你的女主人了,你怎麼可以捉弄她?”

古伯聽了,很是慚愧,一個人躲到了牆角面壁去了。

安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傻得可愛。

嘉葉朝安笑笑,歉意地說:“他還有點不適應,您不要介意。”

安說:“能不能別再用‘您’了!你不覺得很彆扭嗎?在我們那邊,除非是很正式的場合,一般人都是用‘你’的。”

嘉葉不好意思地遮住嘴,說:“因爲沒有得到您的允許,所以不敢那樣稱呼您。”

安聳聳肩說:“無所謂吧!我們是很隨便的。”

嘉葉點頭,說:“只要您不介意就行。”說完,輕輕把安面前的那盤食物倒在地上,而那個粘呼怪又慢慢爬來,把倒掉的飯舔食乾淨。

嘉葉笑着說:“幹得好啊飯稀,地面被舔得很乾淨嘛。”然後又轉向獨眼怪說:“古伯,你不用再自責了,我不生氣了,不過以後不許這樣囉!”

古伯轉回身,眼裡流露着委屈,然後低吼一聲,耷拉着腦袋走了過來。

安問:“這粘糊糊的是什麼鬼東西?真噁心!”

嘉葉邊替安盛了點吃的,邊對安說:“他是清潔精靈。”然後坐到安旁邊,看着她吃飯。

安真得餓了,她毫不猶豫地舀了一大口,放到嘴裡。

“嗯,很不錯!真的!”

嘉葉笑起來,託着腮看着她。

安問:“怎麼了?”

嘉葉說:“沒有,只是覺得您很可愛!”

安嚥下食物,說:“別用‘您’,好彆扭!”

嘉葉笑,說:“你不怕我,我很高興。”

安問:“你是什麼?精靈?魔鬼?妖怪?還是外星人?”

嘉葉笑着拿起一塊餐巾,遞給了安,並示意她嘴角上有食物的殘渣。

安快速地擦了擦,大口地吃起來,並不住地讚歎道:“嗯,真得很好吃,也許是我太餓了!”

嘉葉說:“我們自稱爲真正的地球人,不過你們應該不是這樣叫我們的。”

安睜大眼睛,說:“啥?你們是地球人?”說着點點頭,戲謔着說:“原來我們纔是火星人。”

嘉葉笑笑說:“其實我們和‘天堂’一直都在爭‘真正地球人’的稱號,不過,對你們那個世界的稱呼倒一直很統一。”

“那你們叫我們什麼?”安問。

嘉葉笑着說:“我這樣說你大概不大高興,因爲不管我們誰是真正的地球人,你們人類的世界肯定都是排在最後的,所以,我們都叫你們第三地球人。”

安只顧吃東西,並沒注意聽,她很快吃完盤子裡的飯,說:“再來一份吧!”

嘉葉笑,示意古伯再盛些來,並說:“味道不錯吧。這是我的一位上司從他家鄉帶的,這種蘑菇別的地方是沒有的。”

安邊嚼東西邊問:“那這是哪裡?”

嘉葉說:“是比你們所謂的地獄更深的地方。”

安使勁吞嚥了一口說:“我猜就是了!因爲我從沒有好好對我的信仰付出過,我父母就曾說過將來我的靈魂進不了天堂。”

嘉葉看看她,笑着沒有說話。

安吱吱唔唔地說:“唔……爲什麼我還能聽得懂你們的話?”

嘉葉笑說:“不奇怪啊,難道你們那些盼望着進入天堂的人們,會爲到那裡聽不懂那裡的方言而擔憂過嗎?”

安說:“也是啊!好像是沒人會擔心進入天堂會聽不懂。”

嘉葉說:“因爲你們所信奉的那種信仰,必定是用你們自己能看懂的文字書寫的,而進入你們所謂的‘天堂’,其實是進入你們意向中的世界,所以肯定能聽懂。這就好像你們進入自己書寫的劇本或小說裡一樣,因爲是用自己的文字寫的,所以進到裡面也不存在語言問題。同樣的道理,這裡也是一樣的,因爲這裡是和‘天堂’相對的。”

安問:“那麼這裡,是地獄的下面囉?”

嘉葉說:“其實你們所謂的地獄,不過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一小部分。”

安看看嘉葉,問:“你們管這叫什麼來着?”

嘉葉說:“九南層。”

“那還有別的什麼層嗎?”

嘉葉點頭。

安說:“真酷!哦,其實我是說真是不可思議!”

嘉葉說:“我能理解,人類對於死亡是非常恐懼的,所以認爲地獄可怕也是能理解的。但其實我們和天堂不過是對立的兩個世界而已,就像白天和黑夜,只是兩種存在的方式,並沒有好壞之分。我們認爲我們是第一地球,而天堂的居民則認爲他們是第一地球,但不管我們怎麼想,你們人類的世界,都是……”

安說:“嗯,你說過啦。”

嘉葉笑了笑,接着說:“所以,你們所感知的東西有時會有點滯後,看到的也不那麼真實。”

安又吃完了一盤,還想再吃,嘉葉笑着又讓古伯給她盛了一些。安一共吃了四份,實在吃不下了,嘉葉很擔心,怕她會消化不良,於是在睡覺前,讓古伯給她拿了點消食的藥片,但是安沒有吃,而是把它偷偷扔給了那團粘糊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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