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厚實而擁有力量的手彷彿是避港灣一般,雖然倔強但內心深處卻脆弱的婕藍看着承風,頓時覺得很想靠在他身邊痛哭一場,她靠上承風肩膀,依偎在他的懷中,不住的抽泣中,將這一路來忍受的屈辱、痛苦、災難都想在今夜裡一次發泄完。
承風看着懷中這個讓人憐惜的女子,心中有說不出地憂傷,他想自己與她究竟是怎樣的一段緣,纔會如此的相遇,而經歷如此多的波折,或許冥冥之中早已註定,自己必將被這個懷中的女子牽扯出艱難而又痛苦的一生。
雖然這世間沒有什麼可讓他留戀,可是這一刻,突然覺得,爲了這女子,再來這世間一次,也並不是一件很讓人痛恨的事。
當兩人沉浸在各自的傷痛中時,卻未注意到在遠處的擎戰,他的身影埋藏在夜色之中,面上冰冷的表情被月光抹去,原本孤傲的他此刻看上去是那麼的寂寞,好似被所有人遺棄一般,空落的心裡失去了着落點。又好似這場喧鬧之中,他只是一個看客,一個孤寂的看客而已。
擎戰本想潭棋說的那番話可能傷了婕藍的心,也有可能會無意間讓他跟她之間的關係尷尬僵硬起來,所以才特意忙趕過來,希望能夠向婕藍說出自己的心思,可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一過來,所見的居然便是這樣的一幕。
不過也是啊,婕藍身爲血魔,承風也是,兩人間都流淌着相同的血,所以能夠如此惺惺相惜地在一起,而自己,卻總是自恃身份,很少由衷地去考慮過婕藍她自己的感受,所以纔會讓兩人的距離無法靠近。
他嘆了口氣,當回過神看到崎雪那幾人也怔怔地站在那裡時,他感到頗爲尷尬意外。黑豬見到擎戰,突然想起在魂冢中自己曾問過他爲何會對婕藍那麼好,當時他回答了自己,但是卻因爲當時山洞崩塌自己無法清楚地聽清,現在看到擎戰一臉陰鬱,一時間想起了他的那句話。
擎戰看着他們這幾個異類,道:“過一會就要起行了,你們叫上你們的侍主準備回營吧,晚了恐怕大軍不會等他們的。”擎戰說完後返身朝營地中走去。
黑豬快走幾步跟了上去,他走在擎戰的身旁,擡頭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專門過來看藍的,因爲剛纔你屬下的那番話?”
擎戰低下頭,看着身旁那個矮胖的身影,心中有些寧靜,雖然黑豬是個半妖,雖然以前自己輕視過他,但是到現在,擎戰無法再輕視這般的他,他笑道:“就算是又如何?”
“那麼少君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呢?也覺得藍的血統低賤而輕視她嗎?”黑豬很想知道答案。
“在我的心中,她比誰都高貴,沒有人可以再比她高貴的了,我這樣說你滿意了嗎?”雖然擎戰的話帶得有幾分戲謔,但是他的眼中卻顯得如此的真誠,想來並沒有對黑豬撒謊。
黑豬看着擎戰,良久,才道:“那麼,少君你是喜歡藍的,是嗎?”
擎戰沒想到黑豬竟然會直接問自己這樣的一個問題,他頓時停住了腳步,看着月色下這個全身皮毛髮着亮光的黑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是笑道:“我喜歡不喜歡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的選擇,重要的是我尊重她的選擇。”
黑豬有些困惑,自語道:“我以爲你跟藍之間經歷過那麼多生死,你又那麼特別的愛護他,還以爲你對藍有心呢。”他彷彿又想到什麼,疑惑道:“莫非你是因爲剛纔藍和承風那樣子,你認爲藍選擇了跟承風在一起所以才那麼說的?”
擎戰頓時覺得黑豬有些聒噪,但是也不想對他拿出自己少君的身份來,他只道:“你對她的事可當真上心得緊,你這個小妖獸緊張些什麼?”
“我…我自然關心藍了,藍或許也正爲你們而感到很苦惱,我要是知道你們的心思了,或許還可以幫到藍,不然看到她一個人那麼傷心,我卻什麼都做不了,這樣子我覺得我好沒用,我想爲藍做一點事,哪怕一點點,剛纔看到她哭得那麼傷心,不都是因爲你的下屬說了那番話,藍纔會傷心的。”黑豬想到婕藍的事,心中就抑制不住悲傷。
“小妖獸,你跟藍什麼關係?”擎戰對龍奕留心起來。
“我,我嗎?我叫龍奕,藍只是我想保護的人,有沒有什麼關係有什麼要緊,只要她開心就好。”龍奕低下頭,彷彿不願提起自己的身份。
“你該不會是婕藍的侍魔者吧?但是血魔者的侍魔者從出生便是以半人半妖的形態出現的,可是你怎的會完全是獸類形態?”擎戰對黑豬的身份感到很疑惑。
“我…我”黑豬呢喃了許久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到最後只道:“我這樣子很醜很嚇人是不是?也不知道藍是不是也很討厭我這副模樣,我是什麼身份不要緊,要緊的是藍的幸福,你知道的,她一生都很辛苦,也不知道以後會遇到什麼事,倘若因爲你而受苦的話,藍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擎戰俯下身拍了拍黑豬的那顆大腦袋,道:“放心吧,縱然沒有我在她身邊,也會有人全心全意地守護着她的,更何況不是還有你這個小妖獸嗎?”他繼續朝營地中走去,朝停在身後愣愣地瞧着他的黑豬道:“讓他們回營地,再如此親暱下去,就不會再等他們了。”
黑豬聽到這番話,果然覺得擎戰還是在爲婕藍和承風在一起生氣,看來這個高高在上的少君,並非就是那般的什麼都不在意,只是他對婕藍究竟是怎樣的情感,黑豬到現在都弄不清楚,他只希望,藍的心中千萬不要對他有所念想,那般的話,只怕到頭來苦的真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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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連夜起行,冒着夜間突然下起的小雨,快速地朝赤燕城進發而去。衆兵士想到要回到闊別數年的城中,回到家人的身邊,個個即便是身負重傷,也是精神振奮,行軍的速度竟是出乎擎戰和孽徒的意料之外。
婕藍和承風一行爲了避免見到擎戰他們尷尬,也不想看到他們覺得自己對他有所依戀,因此就走在大軍的最後,這樣,兩人間相隔千米之距,幾乎無法見到雙方。
可是在他們的心裡,卻又是時時刻刻都惦記着雙方,她在心中無數次地想,擎戰對自己究竟是怎般的感情,那夜裡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倘若他也如潭棋一般低賤自己是妖魔的身份,那麼他又何須一次又一次的維護自己,保護自己,相助自己,可是他是少君,自己只是血魔,這種身份的懸殊卻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承風見她神色依然黯淡憂鬱,心想她定是還想着那人,他長嘆了口氣。承風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爲婕藍的事而擔憂掛心,他只是不願見到以前那個老是生氣騰騰的人如今就像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像個木人,他對婕藍道:“你如果當真忘不了他,你就跟到前面去,向他問個清楚,不要再擺出你這副哀怨的模樣了。”
婕藍面上微微一紅,道:“誰會去在意他,就算是我也不會再這麼做,再這樣下去,我只會成爲一個愚蠢至極的人。”婕藍面上帶着果決,彷彿已經決定的事再也無法改變。
“那麼這樣的話,你就給我拿出精神來,像以前一樣總要殺了我的氣勢,不然,你再這副模樣,我興許會殺了那個叫擎戰的人。”承風像下達命令一般對婕藍說出了這番話,雖然聽起來有幾分殘酷到不近人情,可是在婕藍聽來確實無比的感動。
婕藍點了點頭,對承風淡淡一笑,道:“現在的你,真的不像在雪靈山中的時候將你喚醒的那一刻,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當你是個窮兇極惡的妖魔,恨不得要殺了你,可是現在看來,你卻是變了好多。”
“是嗎?那真是你們的運氣。”承風冰冷的面孔依然沒有變化,可是他的內心或許已經慢慢變了,變得溫柔,變得體貼,變得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走在身後的崎雪和黑豬看着婕藍和承風二人如此愜意的模樣,心中有些憂慮,至於憂慮什麼,崎雪也不知道,她只是有些害怕,害怕某一天這一切都會改變,那時候受傷的不管是誰,她都無法接受,因爲他們兩人都是自己很喜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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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四個時辰,天色漸明,大軍已經行到赤燕城城外十里距離不到,眼看便是大軍壓城,而那些守城的兵士卻還未有所驚覺。
等到將近五里距離時,那守城的兵士睜開有些惺忪的眼瞧向城外,他第一眼看到城外的遠處黑壓壓的一片,彷彿有什麼正往這邊快速地衝了過來,那兵士有些迷惑,等他再睜大眼睛細瞧時,才驚得大叫出來,道:“那是什麼?趕快報告空靖主上!”
這些仍在打盹的兵士聽到呼喊,都驚了起來,朝城門外看去,當看到那景象時都是嚇傻了眼,其中一個兵士,道:“莫非那便是盛傳的少君和少主的大軍?是少主他們回來了!”這個兵士看上去顯得有些興奮,但是很快被一旁的兵士朝他頭狠狠打了一下,“胡說什麼,現在城主是空靖,你不想要命了麼?趕快通報城廷。”
那兵士聽命後,立刻下了城牆,快馬朝城廷中奔去。
而擎戰和孽徒的大軍很快就到了城門下,守城的兵士們立刻將護城河的吊橋吊了起來,將他們阻斷在護城河的另一端。
大軍停了下來,擎戰和孽徒坐在馬背之上,看着這些兵士,竟幫着空靖來對付他們,想到這點孽徒都是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