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婕藍如此敏感的反應,擎戰彷彿也明白了婕藍的心思般,他竟有一絲絲的落寞,擎戰長呼了口氣,顯得有些悲傷,“看來詢問你果然沒詢問錯,這樣一來靠我們這數千名兵士也有機會能攻進城去,拿下空靖。”
他擡頭看了下時辰,此時已日近西斜,想必只要快速行軍,恐怕還是能在天明前趕到赤燕城外。他對孽徒道:“所有兵士找個空地準備軍膳,隨後派三十名兵士到谷底去查看有哪些兵士還活着,活着的就讓軍醫爲他們治傷,雖然這些兵士是農須的手下,但終將是你們赤燕城的兵士,所以就算這種時候也不要拋棄他們。”
孽徒感於擎戰的胸懷與氣量,更佩服他的足智多謀,想到王城有這樣一位少君,這天下大亂的局面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將會趨於平靜,也難怪婕藍會傾心於他,因爲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婕藍,也只有他才能讓婕藍爲之信服。
孽徒點了點頭,按照擎戰少君所命的朝麓由吩咐下去,麓由領命後便與虯澤下士一起去統領大軍。
孽徒看向在大軍後面的那個被鐵鏈鎖住的骨劍,想到最初對戰農須時,危機之下他出言相助,這份恩情孽徒也記在心裡,但雖然明白十年前將自己打下懸崖的事的原委,但是自己面對這個痛恨了十年的老頭,突然間若想對他親近起來,孽徒倒覺得頗爲尷尬,他只是對身邊看押囚犯的兵士,道:“那位骨劍師,你們需要細心待他,不要怠慢了。”
那士兵領命不敢有違。孽徒心中才稍微放鬆了些,他和擎戰幾人也開始上了馬,朝營地的方向行進。
太陽開始落下山谷,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大地的悶熱之氣也開始退散下去,一切都沉寂下來,開始隱沒在這即將被黑暗侵襲的天地,最後等待曙光亮起的那一刻,迎來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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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軍裡開始挖竈做飯,大都兵士都經過這場大戰都有些疲憊,但是他們依然很興奮,擎戰覺得應該犒勞大軍,就允許他們可以喝上兩碗酒以示慶祝,這些兵士一個個地圍成一圈,開始唱歌飲酒,好不熱鬧。
擎戰和孽徒幾人與軍一起,崎雪覺得很好玩,就拉着婕藍和凝鹿也一起來湊熱鬧。
那些兵士們一碗酒下肚,情緒就更加興奮起來,他們個個經過幾場大戰,對少君和少主都是敬畏有加,現下又見少君與少主親自與他們一起行酒,更是覺得無上榮譽。
其中一個兵士打了個酒嗝,笑道:“我此生總算沒有白活,能夠與王城的少君和燕城的少主一起飲酒作樂,可算得上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大夥說是不是啊。”
衆兵士全體應道:“是!”隨後敲碗歡呼。
那兵士繼續道:“這樣的少君,這樣的少主,我們都是敬佩仰慕,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這樣高貴的權位,什麼空靖,什麼農須,咱們大夥現下都不瞧在眼裡,我們一定要把那個叛賊空靖拉下位來,讓我們的百姓看看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衆兵士又是齊相應和。
擎戰和孽徒聽得軍中對他們如此愛戴,多少也有些欣慰滿足。孽徒道:“有衆兵士這番死戰到底的決心,我們一定會打贏這最後一場仗。”
衆兵士一聽到此言,更是振奮,他們一起碰碗喝下第二杯酒,喝完之後,便道:“像少君少主這般的人物,也不知該是怎般女子才能相配,不過肯定是非一般的人物才能襯得上我們的少君少主。”此兵士看來是喝得有些過了,以至於開始談起了一些私密之事。
孽徒和少君聽到這話,都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兩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圍坐在一旁的婕藍。
婕藍感覺到兩人的目光齊齊看向自己,頓時全身如身在烤爐中一般,她面頰一紅,藍色眼波流轉,竟感到有些不舒服,只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而當坐在身旁承風的目光也投向她時,婕藍臉燙得更厲害了些,她覺得自己應該想個法離開這裡,不然這樣下去,只會讓這場面更加的尷尬。
她正準備起身離開時,卻聽到站在擎戰身後的潭棋開口說道:“能配上少君的人當然是這世上獨一無二擁有高貴血統的人,少君的因緣早已註定,當然不是一般的平凡女子可配,更別提擁有妖魔之血的低等血統了。”
潭棋這番話其實並非是說給衆兵士聽,而是說給擎戰和婕藍聽的。婕藍聽到這番話,頓時又如心上被冰水澆灌了般,一瞬間冷卻了下去,她雙眼低垂,雙手緊握,全身裡突然變得好無力,好無力,看着夜色漸暗,婕藍的心彷彿也隨着這夜色般暗了下來。
承風看着婕藍這變化,彷彿明白了她的心思般,他對婕藍道:“這裡不是屬於我們的地方,我們都不過是擁有魔性之血的血魔,那麼就不該打擾這些高貴血統的人的興致,我們走吧!”
承風站了起來,拉着婕藍的手腕。婕藍手間傳來來自承風的溫度,她擡起頭看着承風,彷彿心中有了個依靠般,她站了起來,跟隨着承風離開這已經顯得喧囂的地方。
崎雪、黑豬、凝鹿看着離開的承風和婕藍,也沒有心情再待下去,並且潭棋的這番話顯然也在輕視身爲異類的他們,崎雪狠狠地瞪了一眼潭棋,嘴裡嘟噥幾句,但好在她忍住沒有罵出來,她扭過頭,哼了一聲,朝承風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潭棋這番話其實只是想說給婕藍聽,提醒她不要纏着擎戰少君,但沒想到卻是傷害了凝鹿姑娘,他看着凝鹿迎上來的有些哀怨的眼神時,心中一疼,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自持身份,也不會去追。
承風拉着婕藍,走了一段,兩人離開了營地,等到沒什麼人了時他才放開婕藍。承風回頭看着依然有些悲傷的婕藍,緩緩道:“你是不是對那個叫擎戰的有了心?”
婕藍沒想到承風會突然這般問自己,她有些措手不及,有些慌亂不安,她囁嚅道:“沒,沒有的事,我怎麼可能對他…”不知爲何,婕藍無法說下去,只覺得心口一陣接一陣的疼,彷彿有什麼緊撅着他的心一般,讓她疼得有些酸澀,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還是忘記他吧,你跟他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承風言語聽起來有些淡漠,但是婕藍還是感覺得出來,他話着帶着一絲憂慮,一絲溫柔。
可是這一句話卻更讓婕藍的心沉了下去,在以前她無法確定自己的心,她總覺得自己對擎戰並沒有任何那方面的心思,可是當承風說出這番話時,突如其來的心痛讓她觸感到了自己的靈魂深處,讓她覺得如此的疼痛,她頓時才明白,擎戰在自己的心中並非沒有地位,並非是自己以往想的他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個過客,想到這點,婕藍更加傷心了些。
她擦乾自己眼角的淚痕,道:“我知道的,他是王城的少君,而我不過是個…”
婕藍話還未說出,卻見承風手伸過來捂住了她嘴,婕藍驚疑地擡頭看着承風,看着這個異常俊冷而英氣逼人的男子,心中有一絲的暖意。
“你要說你不過是個低賤的血魔,那豈不是也在侮辱我?這世上沒有身份的差別,只有人心的差別,別人輕視你沒任何問題,但是自己輕視自己那你活着就沒有意義了。”承風說出這一番話讓婕藍多少感到很驚疑,因爲在以前他還是那個暴虐而冷漠的妖魔,而現在他漸漸在改變,難道是體內漸漸復甦的聖潔之血的緣故嗎?
婕藍不知爲何,她認可地點了點頭,承風才放下自己的手,他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遞到婕藍面前,“這是你的東西,我從那客棧老闆手中奪了回來,一直未有機會還給你,現在你拿去吧,這種東西下次不要再隨意地拿出去典賣了。”
婕藍看着這物事,頓時驚愕得淚如雨下。那物事正是婕藍母親唯一留給自己的那條赤色珠鏈,當日初到赤燕城時,她和崎雪都沒有錢付賬,因此將這珠鏈抵押給那客棧老闆,希望日後用錢能夠再贖回來,但是等她從擎戰那裡借了幾百兩銀子去贖時,那客棧老闆卻說已經被人奪走了,婕藍沒想到奪走這珠鏈的人卻正是承風。
“你…是你幫我奪回來的嗎?”婕藍到現在都有些不相信。
“本來想殺了那客棧老闆的,但是他既然主動交出來,我也就只是教訓了他一番。”承風彷彿在提一件很不起眼的事一般,語氣都沒有變化絲毫。
“你知道這珠鏈對我有多重要嗎?這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以爲它不見了,我都快悔死了,現在居然又回到我身邊,我簡直有些無法相信。”婕藍捧着這珠鏈已是淚如雨下。
承風看到情緒幾乎有些失控的婕藍,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勸道:“既然是你母親的物事你就要好好保管,以後再這樣我可不會再爲你去搶回來了。”
婕藍擡起淚眼朦朧的眼,看着這個外表雖然冷漠無情的人,心中說不出的感激,“可是那個時候你明明那麼恨我,爲何還爲我去搶回珠鏈?”
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承風看着這個倔強的女子,神色有些暗淡,他悠然道:“我也不知道,或許看到你想到了某個人,所以不忍心而已。”
婕藍對承風心懷感激,看到這珠鏈,想到已經去世的母親,婕藍心中就又是說不出地疼。承風見她越來越傷心,一時不忍心,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要哭就靠着我哭吧,至少今晚我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