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授藝緊要的就是行禮見禮,德厚老頭估摸着也沒找着合適的繼承人,空有身縱橫天下的武藝沒處傳授,謝徒可是在德厚老頭面前大大的給他長臉。
紫袍道袍甩卷紮起,暢意道:“沒問題,你那倆孫女日後可得嫁我徒弟,咱老哥倆親上加親,凡事都好說嚒。”
紫袍儘量的將話頭留給德厚說,嫁孫女畢竟是這老鬼做得主的事,德厚老鬼的倆孫女乖巧伶俐,小時就看出美人面孔的雛形,許配給謝徒小子採補修習也不算虧待他。
這多年積攢下的陳年往事提起來辛酸,紫袍和德厚老兄弟倆天各一方,多年未見還真是惺惺相惜,瞧着對方面貌老皺些,有些話說起來自然的就彼此間明白,倒是省下功夫能免得廢話。
德厚公公欣賞這叫謝徒的小鬼頭,深思熟慮後覺得親事靠譜,就點頭道:“那定下了?寫個文書好日後明白?”
“哈哈,還文書?行吧,就寫個文書方便小輩們日後相認。”
紫袍笑起來老臉上的皺紋都一道道舒展撫平,就取來宣紙磨墨潤筆,思琢許久,提筆寫道:
江城老道紫袍,昔德厚摯友,##元年初春於江城道觀閣樓爲膝下徒孫謝徒定親,女家木嶽若、木嶽如(德厚公公原姓木),心情疏浚,品貌過人,實爲良配婚約……待謝徒年滿雙八,登中州皇城求親拜堂——紫袍道人書。
德厚眉開眼笑的看過婚書,罵道:“狗屁,這潦草的字跡就你能寫出來,給你見識見識,我這苦練篆書已經有些年頭了。”
說着提筆潤墨,飽飽的沾着墨,片刻下筆,只覺得濃纖折中,修短合度,卻是手精湛的篆書字體,較之紫袍寫的好過許多。
“哼,花架子!”紫袍雖看的眼熱也沒多說話,這嘀咕的兩聲給德厚聽去就已經是莫大的寬慰了,多年恩怨爭鬥的老兄弟還能彼此間不瞭解?
各自在婚約書上畫押摁指印,將這兩份婚約書各自留存保管,取來紙封袋子將婚約書仔細的保管好。
德厚悻悻的看着這薄薄紙片,咂舌道:“我這倆寶貝孫女就嫁人了,捨不得啊……”
德厚老鬼爲亡妻自宮不娶,這手段雖說腦袋缺弦,可紫袍內心敬仰的,便沒再損他,安慰道:“總是有這天的,我這徒兒性子易親近,想來不會虧待你家倆丫頭的。”
“算了,不想那許多,今兒個老子孫女就安排妥了,在江城沒多喝,就等你窖藏好酒呢。”德厚擠眉弄眼的將茶杯放倒,跟紫袍索要他珍藏的祭壇老酒,這老鬼肯定藏着好東西不肯隨便的拿出來喝。
“咱老哥倆走一遭吧,還真教你給猜對了,我就這幾罈佳釀。”
月影幽幽,清輝披撒,兩神功蓋世的老頭結伴下山,挖出酒窖中藏着的西域國佳釀,只喝的酩酊大醉,不分晝夜,次日倒地昏睡自是不必多言……
江城引來皇城特遣西北道黜置使,黜置使的居所定在江城佈置停當的驛站,三步一崗哨,護衛層層。
西北道黜置使總領西北道查辦特權,罷免官員自行決斷,此外奪兵權、政權在符合規定的情況下均屬分內,權勢滔天,江城知府就差搬到驛站看着手底下的人別在黜置使停留的月餘內出差錯。
使團本着查明政績民風,當日就散播開來便衣盤問,在酒樓、青樓、客棧等地實地問詢百姓,綜合評定官員有關政績風評,這更是讓江城大小官員不寒而慄。
就只是些清廉本分的親民小官依舊的坦然,官場恰似戰場,無形的兵鋒對着你不低頭就是升遷無緣,因此極大部分的清官都走投無路報國無門,黜置使的部分責任就是在這般情況下巡查隱情。
趙姓乃是國姓,明理想想就知道黜置使趙隕何等身份,奉天子皇命巡查西北,任免罷免這類小事恐怕真給查着就要辦了他們。
使團已經將隨行暗探派出去調查,預計十多天會將江城大小事務翻個底朝天的查辦明白,江城數十萬的百姓沒法子封口收買,使團派出的人都是從皇城跟來也沒可能讓本地的官員收買,人心惶惶的就說的是江城官員此刻。
江城官家驛站,燈火通明的庭室裡斜坐着一玉面小生,眉如柳枝目如電,面色粉冠,薄薄的嘴脣發黑,帶着絲病弱,手裡端着杯參茶慢飲。
放過茶盞,欲要起身卻無力,身旁侍女見狀忙跑過來扶着他站起,緩緩的走到窗邊支開窗扇探頭向外望去,宵禁後的街道空無一人,臨街的樓透過窗紙閃着亮光。
白麪小生蹙眉,這嬌弱的情態竟帶女兒家的柔情,說話間卻又是晴朗的男聲,“芮楚,德厚公公沒回來麼?”
侍女芮楚答道:“沒,德厚公公的擡轎僕人說他去拜訪老友,可能今日要不醉不歸,或者明日要睡着醒酒,總之……應該要些時日吧。”
小生嘆了口氣無奈訓斥道:“你怎麼回事,怎地就連話都說不明白?”
“我……我……公主你弄的這男子裝束我怕麼,怪怪的,變回來多好,反正已經沒人看了。”芮楚低着頭委屈道。
白麪小生搖搖頭將髮簪拔開,一頭瀑布披散的長髮譁然落下,伸手在脖頸摸索着縫隙,連帶着喉結面具都給扯下來放到芮楚手裡。
真是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遠近看着都是挺脫玉立的絕色美人,病態蒼白的面龐似朝華印水,芹芽吐珠。
絕麗的美色帶給她遺世獨立的氣質,增減均顯累贅,凝膚玉面,教人看過再不肯遺忘,落得天下大亂必然是禍水紅顏,諸侯搶奪的絕佳美人。
“你呀你,每日的就數你事多。”趙芸鬱扶着芮楚的手轉身在屋裡走動,費力的擡起手臂在芮楚腦門敲了一下,病態美似西子,嬌弱無匹。
趙芸鬱封號勝興公主,中州皇室之女,芳齡十七,體弱多病,幼時給太醫斷言早夭,卻奇蹟般的靠着天材地寶拖着活了下來,深的皇帝寵愛許允終身待嫁,即自行擇偶婚配。
芮楚搖頭晃腦的扶着趙芸鬱,嘴裡喋喋不休道:“公主,德厚公公大半夜的飲酒會友,這要是喝的多,睡它三天三夜,可不就耽誤事麼,咱們還需等他麼?”
趙芸鬱氣吁吁的嬌喘,幾滴細汗順着柔滑的面頰落下,每日夜裡就癱軟無力,這走幾步就渾身乏力冒汗,也不知道德厚公公能不能求得藥方醫治她的病症……
“芮楚,咱們剩下的藥還夠多少天呢?”
芮楚擺着手指算了許久,嘟嘴道:“好多天吧,一副藥熬三天,我們帶着十多副呢,離開江城前都足夠。”
趙芸鬱在衣袖上抹了抹汗,說道;"公公他做事穩妥,喝過酒還需敘舊,這多年未曾見面的老朋友還能沒話說?況且父皇說了,那位老爺爺看不慣咱們皇家的作爲,要人家救治病症就要虛心些,咳咳……咳咳咳……”
芮楚忙在趙芸鬱背後拍撫,憐惜道:“那糟老頭怎麼就看不慣皇家了,你都病成這模樣,他傳聞連平民百姓都分文不取的救治,你貴爲公主——”
“停,別在說這個,父皇說了,錯在我們,那位老伯伯學究天人,就是太主皇帝在時也尊敬着呢。”趙芸鬱緩了口氣又說道。
“好啦,知道了,我的好公主,我看你病的沒力氣走路,心焦啊!”
芮楚扶着趙芸鬱在庭室內慢慢行走,每日喝過蔘湯藥劑就需要些許的過程化服,這是保障明日能安穩的度過難關,每日半隻腳踏在鬼門關,瘦的就剩副骨架子,缺下藥那幾乎就是要命的差錯。
這續命的藥方還是當年德厚公公雲遊四海求來的,藥方出自一耄耋老者,姓甚名誰已經無從考究,具德厚公公說那高人留下藥方飄然離去,單就他功力精深不可企及絲毫。
續命藥方裡有寒毒蟾蜍、空蕙蓮、雪蓮、龍舌蘭根、人蔘等數十味稀缺藥材,這天底下恐怕就只有皇家貴戚能湊齊藥方,若是接着用這藥方亦無不可,卻因爲這多年來的浸淫寒毒,趙芸鬱不僅身體冰涼積毒,且每日都需要溫浴中和寒毒。
德厚公公自薦皇帝說江城紫袍道人能醫治趙芸鬱,黃家和紫袍道長的恩怨非是一點半點,皇帝本就歉疚着紫袍道長的往事恩情,千恩萬謝的委託德厚公公特遣江城尋求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