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宿怨

神廟內一片寂靜,陽光從殘破的屋頂照下來,給這裡的一切罩上一層朦朧的金光。

茜塞莉雅與辛普森相對站立,怒目而視,空氣中頗有幾分殺氣。艾格尼斯衝到近前,卻被辛普森的手一推,被氣浪衝得跌出幾米遠。她驚訝地爬起來,看着這個鮮少露面的王子,不知所措。

卡尼爾有種不好的預感,急忙上前幾步說:“王兄,請你不要怪罪茜塞莉雅,這不是她的錯!”

“哼,難道是你的錯嗎?”辛普森冷冷地答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私人恩怨,你們不要插手!”

什麼,私人恩怨?

卡尼爾和艾格尼斯都很奇怪,他們對視了一眼,剛要問是怎麼回事,辛普森就朝他們揮手叫他們走。

“可是,”卡尼爾擔心地說,“哥哥,請你不要傷害茜塞莉雅,她是我的愛人!”

艾格尼斯一聽,震驚得瞪大了雙眼。辛普森也吃了一驚,朝卡尼爾轉過頭去。

卡尼爾沒想到他的這個宣佈會令他們如此驚訝,便聳聳肩說:“是的,我愛她。”

茜塞莉雅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們輕輕笑了一下。那個笑容太過詭秘,卡尼爾不知道這是在讚揚他的勇敢還是在嘲笑他的衝動。

“卡尼爾,我說過了,你和艾格尼斯小姐先出去,我有話要對她說。”辛普森不高興地說。

卡尼爾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可既然他的王兄都發話了,他也不想跟哥哥打架,就命艾格尼斯跟他一起出去。艾格尼斯當然不樂意,神廟是她的主要工作場所,相當於她就是這裡的主人。如今這兩個王子都叫她出去,卻把別人留在這裡,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她憤憤地說:“辛普森王子,請別忘了,這裡是神廟!”

辛普森眉頭一皺,低吼道:“出去!”

卡尼爾雖然也很想知道辛普森想要跟茜塞莉雅說什麼,可他不想與兄長起衝突,再說暫時離開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辛普森不傷害茜塞莉雅,那他們想聊多久都無所謂。此刻見兄長髮怒,他就拍了艾格尼斯的肩膀一下,叫她跟他出去,過一會再進來。

艾格尼斯很不服氣,可又不能與王子動手,只好跟卡尼爾出去了。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茜塞莉雅一眼。

見他們出去並把門關上,辛普森這才放心地對茜塞莉雅說:“你總算來了!”

茜塞莉雅冷冷地說:“你不是早就應該知道了嗎?”

辛普森笑了一下說:“說實話,在把你獻祭之前,我就知道了。不過,我一直不相信,直到再次見到你。”

茜塞莉雅現在仍是一副狼狽的模樣,身上只穿着內衣褲,還有半截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襯裙。頭上的傷沒再流血了,血跡已幹,再加上奔跑擦蹭弄髒了多處,使得她像個小乞丐似的。

辛普森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輕輕批在茜塞莉雅身上。她驚訝地擡頭看着他,許多記憶碎片飛快地在腦中穿梭,令她想起了當初的自己,眼裡也放出了光。

“我想和你談談,茜塞莉雅。”辛普森溫和地說。

茜塞莉雅的眼中頓時黯淡下來,淡淡地說:“說吧。”

辛普森拉她坐下,想了想才說:“你這次回來,是想做什麼?”

茜塞莉雅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莫名其妙的就到這裡來了。”

說完,她將自己怎麼到吳志軒安排的那個院子,怎麼發生的爆炸,然後她又是怎麼被關進石洞的經過說了。

辛普森聽完,十分訝異。他原以爲茜塞莉雅是假死,然後爲了復仇假裝迷路的學生而來到落加山谷。起初他不想管,可是看到卡尼爾好像很在意,他就悄悄派人跟蹤。得知卡尼爾是想利用蜜雪兒長相酷似茜塞莉雅的特點,讓她去迷惑安德魯時,辛普森不由暗道荒唐。

後來,辛普森的心腹告訴他,那個蜜雪兒並非一個僅只長相酷似茜塞莉雅的女孩,而是茜塞莉雅的轉世。這個發現確實讓辛普森震驚不小,因爲他之前就認爲她本來就是茜塞莉雅,沒想到卻這麼複雜。

再後來,蜜雪兒變成了茜塞莉雅,辛普森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變的,卻感覺她是爲了復仇而來。當艾格尼斯與王和王后商議決定,要將茜塞莉雅獻祭給太陽神,以此來換取勒森巴族的平安時,辛普森突覺心口一痛。現在,她就坐在他旁邊,既是茜塞莉雅,又是蜜雪兒。他該拿她怎麼辦?

“茜塞莉雅,這樣下去,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辛普森深思熟慮一番後說,“算你運氣好,卡尼爾愛上了你,千方百計地保護你。可是,稍有不慎,你就會再次面臨被殺的危險。”

茜塞莉雅昂頭說道:“那又怎麼樣?我母親是神怎麼了?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我渴望愛情,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過幸福快樂的生活,這有什麼錯?”

辛普森咬了咬牙,皺眉道:“你沒錯,我也沒錯,是這個世界有太多的規矩。”

“哼,規矩!”茜塞莉雅不屑地說,“都是因爲那些狗屁規矩,我們一家纔不能團聚。我不服,我要改變這個世界,改變那些不合理的規矩!你來是想說什麼?勸我走,還是想殺我?”

辛普森聽她這麼說,心裡一陣悲涼。想當初若不是他,她也不會賭氣去跟安德魯在一起。而她被安德魯的父母關押,原因不僅僅因爲她是人類,安德魯是血族。

他耐心地說:“茜塞莉雅,過去的已經過去,你還年輕,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如果你執着於過去,只會徒增傷害和煩惱。”

茜塞莉雅生氣地說:“這能怪我嗎?安德魯的父母把我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吃的是乾硬發黴的麪包,喝的是石壁上流出的水。哼,要不是我從通風口爬了出來,只怕早已經被他們折磨死了!”

說完這些話,連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她驚恐地矇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這是她說出來的。

辛普森神色凝重,攬過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懷裡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沒能好好照顧你。”

茜塞莉雅本來還有許多話想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頭撲在辛普森懷裡大哭。

辛普森一邊撫摸她的頭髮,一邊安慰道:“茜塞莉雅,其實,我們都沒有錯。錯就錯在,血統不一樣,我們不能違逆神的旨意,只能放棄自己的幸福。”

一陣沉默。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辛普森不是不想說,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爲事實已經證明,茜塞莉雅只能和純人類結合,只要觸犯了神定下的規矩,她就有無數的苦頭可吃。她已經死過一次,他不願意看到她再死一次。

將茜塞莉雅獻祭給太陽神這件事,已經將辛普森的心割成了碎片。他之所以沒去看,就是不忍親眼看着她被熊熊烈火葬送了青春和美貌,成爲太陽神的一個祭品。至於被燒死之後她去了哪裡,那不是他能決定和猜到的。

而茜塞莉雅,不解,仇恨,怨怒,悲傷,難過,委屈等情緒一股腦地涌上心頭,讓她除了流淚,實在不知道用什麼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服。剛纔說的那些話,讓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片段,也讓她更瞭解了這個可怕的世界。

原來,最初茜塞莉雅離開父親時是孤身一人。爲了掩人耳目,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她女扮男裝,裝成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到處尋找她心目中的完美愛人。

而她遇到的那個真正的王子,就是辛普森。辛普森偶然在城裡路過,正好遇見幾個小流氓在欺負茜塞莉雅,就出手救了她。當他得知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而非乞丐男孩時,竟然對她動了心。可出於對血統不同不能聯姻的顧忌,辛普森最終還是放棄了她,獨自回到落加山谷。

茜塞莉雅發誓一定要找到辛普森,就徒步追尋,可怎麼也找不到他。半路上,她飢寒交迫,終於昏倒,卻被安德魯救起。安德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茜塞莉雅,可她的心裡卻只有辛普森。當然,除了對他的愛,還有怨恨。

爲了報復辛普森,茜塞莉雅接受了安德魯的愛,並隨他回到城堡。但安德魯的父母堅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並把茜塞莉雅關押起來,不許他們見面。安德魯的父母不僅僅是因爲血統的關係反對這門親事,還因爲他們知道這個茜塞莉雅的身世後,擔心讓安德魯娶了她,將會給整個布魯赫族帶來災難。

他們以爲把茜塞莉雅鎖在地牢裡就不會被神發現,也就不會怪罪他們。誰知茜塞莉雅竟然逃了出去,又被神使射殺。此事一出,茜塞莉雅這個名字在布魯赫族裡就像是一場嚴重的瘟疫,令人談及色變。

只有安德魯仍然深愛着茜塞莉雅,他不相信她已死,派人四處搜尋。而辛普森,得知茜塞莉雅被神使射殺後痛苦萬分,從此把自己關進後山,獨自研究起一些絕密武器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茜塞莉雅的轉世竟然會陰差陽錯地回到這裡,又回到茜塞莉雅的身體。

“這都是天意,茜塞莉雅。沒有結束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個結局。我們都必須去面對,不能逃避。”

辛普森說完這些話,深情地看着茜塞莉雅。他不知道她怎麼想,只想保護她不再被神使射殺。他真的很擔心,更不想爲此再經歷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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