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張五也聞聲不知道從那裡跑了出來,徐富貴架着腳步有點踉蹌的連昆,三人就從大世界裡面走到街面上。
被這冬日的寒風一吹,連昆的酒又醒了幾分,三人各叫了一臺黃包車,就直接往南浦碼頭回趕。
別看正是新年,但在這大世界外頭也聚集了不少黃包車,衣着單薄的人力車伕們看着在大世界出入的大爺們,眼神中充滿了希冀。
正是萬家團聚的大好時節,而這些社會最底層的人力車伕,卻根本沒這閒暇享受天倫之樂,他們無不抱着一個簡單的理想:讓自己的家人生活得更好,那麼,就算是再寒的天、再苦的路,他們也樂意拉着屬於自己的黃包車,奔走在這新春的上海街頭。
往來大世界的人非富則貴,所以這裡才成爲了人力車伕集中的地方,指不定拉上個豪客,光靠他們心情一好而順手的打賞,也能讓這些人力車伕高興一陣子。
徐富貴知道,這些賣苦力的人力車伕掙錢也並不是那麼容易,還要受到各種各樣的盤剝,黃包車不是你買輛車就可以載客賺錢的,必須還要獲得“行駛證”,也就是相當於營運執照的一個東西,又喚做“照會”,分“大英照會”和“小照會”兩種。
小照會是由上海警察部門核發的,但只能在中國地界行走,不得進租界範圍。大英照會則是由租界的執法機構——巡捕房核發,可以在全上海自由通行。
沒拿到照會的黃包車,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車毀人傷。而就算拿到了照會,除按月上繳各種費用外,也還要應付路警和流氓無賴的刁難。要說苦,估計這些人確實是上海灘最可憐的一部分人了,徐富貴坐在車座上,看着前面佝僂着身子吃力奔跑的人力車伕暗想。
才穿過幾個街口,急着趕路的人力車伕一不小心,就越上了禁行線。只聽得一聲怪叫,三輛成一字長蛇陣的黃包車就嘎然停了下來。徐富貴從車座中擡起頭來,只見領頭的張五那輛人力車前站着個紅布包頭的路警,看那兩撇極爲誇張的鬍子,應該是英租界的印度人。
那印度人揚着手裡的警棍,攔在黃包車前,指着人力車伕,口中咿咿呀呀說個不停,看來是在指責人力車伕違反了交通規則。
人力車伕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能是對着那印度路警唯唯諾諾,作揖鞠躬,希望能放他一馬,那印度路警又怎麼會這麼容易罷手,手舞足蹈地說個不停,這時三名人力車伕都已經把車安放在路邊,圍上去和印度路警講情。
徐富貴邁腳走下車來,只見印度路警和三名人力車伕各自操着自己的語言,在那比劃不已,徐富貴看得暗暗好笑:操!這樣也能溝通啊。
印度路警說的是不太純正的英語,徐富貴聽得比較吃力,也就沒注意理會,不過從他那手指頭動來動去的姿勢來看,應該是在向人力車伕們敲詐錢財。
三名人力車伕苦着臉,一個勁地哀求,其中一個還一臉懊惱地嘟嚷說這是今天的第一趟生意,沒錢可以孝敬,印度路警反正也聽不懂,見人力車伕不願爽快給錢,口裡嚷嚷着,手中的警棍就要劈頭蓋臉砸過來。
媽的!連印度大鬍子也在中國的大地上稱王稱霸了。徐富貴閃身站到人力車伕身邊,伸手抓住了那冷冰冰的警棍,將那大鬍子推後了幾步。
印度路警一個趔趄,見是有人出來打抱不平,楞了一下,口中又怪叫起來,徐富貴眉頭一皺,用低沉的聲音回敬了一句英語:“死印度佬,給我滾回印度去,這裡是中國人的地盤,輪不到你們來橫行!”。
印度路警沒想到徐富貴居然能說英語,心裡本來起了忌憚之意,可徐富貴的這一罵,又把他氣得失去了理智,畢竟在租界囂張慣了,頭腦一下子轉不過彎來,想也沒想,就揮棒朝徐富貴的太陽穴猛擊過來。
還沒等到警棍接近徐富貴,印度路警突然嘴角一歪,緊接着面容急速地扭曲着,額頭上的冷汗也涔涔而下。往下一看,原來徐富貴的拳頭已經重重地擊打在他的小腹上,印度路警痛得說不出話來,另一隻手卻還顫巍巍地往胸口掛着的口哨摸去。
操!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哦,這時候還敢打算叫幫手。徐富貴的拳頭一鬆,一把攥住了那印度路警胸前的口哨,在他的身子軟倒下來之際,飛起一腳,直接將他踹到路邊,“砰”地一聲,撞在牆壁上暈了過去。
這時路邊的行人已經留意到了這裡的動靜,見到一個年輕中國人在租界痛打惹大家嫉恨的“印度阿三”,無不側目觀禮,人羣也慢慢圍攏過來。
跟着下車的張五和連昆一驚之下,看着還站在一邊發呆的三名人力車伕,張五低低地叱了一聲:“走啊!”,三名人力車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到各自的車前,徐富貴施施然和張五上了車,殿後的連昆則警惕地四處搜尋一遍,見沒什麼情況,這才跳上車來,三輛黃包車立刻迅疾地向前駛去。
等到走了老遠,才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陣尖利的哨聲,車伕擦了一把汗,回頭感激地對徐富貴點點頭,徐富貴笑着揮了揮手,黃包車利索地拐過一個街口,已經出了租界的地頭。
回到南浦碼頭後,徐富貴纔開始細心思量與霍南天合作的可行性。雖說南岸這九個碼頭都在徐富貴的掌控之下,但之前的碼頭改造已經花光了他的所有積蓄,包括從張三處搜刮而來的及張五投入的。
從碼頭改造後開始全面運營,幾個月下來,九處碼頭的收入說起來也頗爲可觀,每個碼頭平均的月收入都在五千個銀洋之上,四個多月下來南岸碼頭的總收入早超過了二十萬個銀洋,但經過徐富貴推行的種種舉措,再加上張五和劉師爺也分去了近半多的利潤,徐富貴雖然都把錢交給連昆掌管,但也知道自己的財產不會超過五萬銀洋。
估算着真要再造一個大世界這等規模的**天堂,沒有二十萬銀洋是絕對拿不下來的,因此徐富貴就吩咐連昆將劉師爺也叫來,與張五一起商量這和霍南天合作的事情。媽的,不拉上這兩老小子還真不行!
聽聞就這麼一趟年拜下來,徐富貴又和安徽幫有了勾結,劉師爺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他和張五在這上海灘這麼多年,對閘北火車站這塊地盤自然熟悉,馬上就意識到了這裡面蘊藏到的巨大商機,三人很快就達成一致意見,興致勃勃地勾畫起心中的藍圖來。
誰知道說到錢的事,張五和劉師爺一盤算,竟然也湊不出五萬銀洋,操!股本達不到一半還和霍南天談個什麼勁,還能憑什麼在人家的地盤上做管理者?咱怎麼也得佔投資比中的大頭!徐富貴心中快速思量着,猛然想到了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