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富貴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好像自己的思維就要脫離軀殼而去,這一陣槍聲過後,他竟然絲毫不覺得身上有任何痛楚,只是鼻子裡傳來一股濃重的硝煙味。
原來死亡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徐富貴貪婪地呼吸着這變質的空氣,一點也不覺得難受,整個世界似乎都靜止了下來,只留下他那粗重的呼吸聲。這可是老子最後一次在這個世界上呼吸了,雖然這是個本不該屬於我的世界!徐富貴心裡竟然變得越來越平靜了,也許,這就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宿命吧!。
正當徐富貴處於恍惚之間,還在衷心瞻仰那讓鬼神莫測的命運輪迴之時,一雙手突然摸上了徐富貴的臉。
冰涼的感覺一下讓徐富貴清醒過來,操!怎麼感覺還如此敏銳?未必老子還沒死?肌膚的接觸讓徐富貴一下明白過來,自己並沒有升入天堂,也沒有再次進入穿越的時光隧道,而是並沒有享受到那些步槍子彈的死亡之吻!難道那些巡捕的槍法這麼臭,如此近的距離也射不中?還是金鵬在玩什麼花樣?徐富貴心中也充滿了疑惑與不解。
隨着蒙在臉上那塊黑紗的揭去,映入眼前的光亮幾乎讓徐富貴睜不開眼。努力適應着光線的改變,徐富貴才慢慢看到,此時的大院中,那些臉色嚴肅的巡捕已經收好了步槍,持槍肅立在大院的兩側,而一臉壞笑的金鵬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不斷變幻着,似乎在揣摩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偏頭往自己身邊看去,同樣綁在木樁上的霍南天此刻也已經被摘掉了臉上的黑紗,但他渾身在微微顫抖着,雖然嘴中已沒有破布,但他只能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啞的低嚎,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口。
媽的,這傢伙怕是嚇壞了!不過想想也是,幾分鐘之前還在洋洋得意,然後突然之間被宣佈槍決,接着就蒙上眼睛推上刑場,不是鋼澆鐵鑄的人還真能直接崩潰掉,這也不是因爲怕死的緣故,而是對猛然出現的命運轉折沒有心理準備。
“徐兄弟還真不是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撐得下去,金某今天也算是開眼了!”,金鵬嘿嘿笑着,眼神充滿驚奇地在徐富貴身上打量。
操!老子是驚嚇過度,神遊太虛了!徐富貴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也不理會金鵬的話語,往霍南天旁邊那捆綁李大海的位置看去。
李大海看起來沒徐富貴和連昆的好運,只見他胸腹之間滿布彈孔,汩汩的鮮血正從數不清的傷口處緩緩流淌,他的整個腦袋耷拉在胸前,隱約可見半邊臉也被子彈削去了一部分,一看就知道已經是必死無救的下場了。
“金爺,你這又是玩的那一出?”,徐富貴不忍心繼續觀享這廣東幫老大李大海的悲慘結局,轉頭對金鵬發問。其實他心中想起來心裡也是一陣後怕,只要這些巡捕們的槍口偏移幾分,自己和霍南天現在怕也和李大海一樣,已經變成兩具冰冷的屍體了。
金鵬笑而不答,只是目光轉向了院門口,恭敬地說道:“杜爺,兄弟可照足您的吩咐把這場戲演完了,現在也該當您上場了!”。
從院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徐富貴聞聲看去,一個身着絲綢長袍,肩披羊皮坎肩的中年人慢慢地出現在了視野之中。只見他面容削瘦,兩隻耳朵支棱着豎立在臉龐兩側,鼻翼寬大而高聳,嘴脣寬厚,雙目深陷,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平凡的商人。
但在他走動之間,從眼睛中透射出的炯炯神光,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的一股攝人氣息,無不揭示着這是一個足可驚天動地的大人物!
“杜爺?”,徐富貴幾乎未加思索,就已經明白了此人就是上海灘實力最強、手段最精明、地位最穩固的杜月笙,真正當之無愧的“上海灘皇帝”!
“同爲青幫同門,杜爺怎麼會和兄弟玩這種把戲?”,徐富貴壓抑着心中掀起的萬丈波瀾,看着走近的杜月笙問道。
杜月笙臉上微微一笑,也不直接回答徐富貴的提問,而是岔開話頭道:“富貴兄弟,你在這上海灘也風光了不少時日吧!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似兄弟這般鋒芒畢露,可難保不惹來殺身之禍啊!”。
“大丈夫生當縱橫四海,若是在亂世中爲苟活一命而畏首畏尾,又如何能出人頭地?所謂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徐富貴註定要在這上海灘,留下光輝燦爛的一頁!”,不管怎樣,先也震震老杜再說,徐富貴對這種響亮的口號那可是張口就來,不用打腹稿的。
杜月笙淡淡地看着徐富貴,臉上絲毫不爲所動:“毛頭小子!你可知道這上海灘的水有多深?你以爲光憑這血氣之勇,就能在上海灘闖出一番新天地?”。
“杜爺,你也是青幫的前輩了,所謂做生意靠的是精明,當醫生憑的是資歷,寫小說要的是人氣(這句純屬惡搞),而跑江湖呢?跑江湖就靠一點,那就是實力。只要我掌握了足夠的實力,不要說在這上海灘,天下之大,那裡不能有我的立足之地?”。
杜月笙面色一動:“富貴兄弟也算是青幫近年來少有的傑出人物了,以你的智謀,難道就沒看出,現在江山初定,國民**暫時可容不得在上海灘鬧出太大的亂子了,你這麼明目張膽地吞併廣東幫,挑起幫派紛爭,就不怕麻煩上身?”。
“正是江山初定,所以兄弟我才斗膽用快刀斬亂麻,上海灘爲什麼亂象紛呈?這正是因爲幫派勢力太過複雜,而今我立意要青幫坐大,才能讓上海灘回覆一片清明!杜爺也是**湖了,難道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麼?”。
杜月笙點頭道:“話雖然是這麼說,可真要這樣幹起來,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上海灘大大小小數十個幫派,一鬧起來也就不是百十條人命這麼簡單了!”。
“我可不介意在自己爲青幫打天下的功勞薄上多添上幾筆!杜爺若是也有這份心,也該把兄弟放下來好好談談了吧!”,說到這裡,徐富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杜月笙啊杜月笙,你的小算盤可打得夠響的!漸漸明白過來的徐富貴,終於領悟到老杜爲什麼要玩出這一手了。
杜月笙看着徐富貴的眼光中帶着微笑與讚許,似乎對徐富貴能在這種環境下很快轉過彎來比較滿意,身子一動,就對身邊的金鵬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