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村並不遠,功夫不大就來到了老人家裡。
下車後,陸明駐足門前。
伏爾泰曾說過,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在陸明看來貧困家庭也非常相似。
丁老頭穿的破破爛爛,臉上髒乎乎的,此時正坐在門前,右手裡端着煙鍋,似乎在曬太陽。
見村幹部和陸明來了,他沒有吭聲,只是吧嗒了幾口老旱菸,眼睛斜睨着。
其中一名村幹部走到老人跟前,滿臉堆笑道:“大叔,這是養老院的陸院長,特意來請您到養老院去享福的。”
老人看也沒看陸明一眼,只是自顧自地抽着煙。吐出的煙霧恰巧噴在這名村幹部的眼前。霎時,這名村幹部被嗆得不住地咳,眼淚鼻涕流了下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明看着好笑,心想這老頭真逗。
另一名村幹部見狀,往前湊了湊,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顯然也是怕老頭的煙霧。
“大叔,您一個人無依無靠的,人家養老院吃穿不愁,居住條件好,比您家裡強多了。依我說,您不如到那裡去看看,感受感受怎麼樣?”
老頭不置可否,卻道:“你也抽兩口。”說着作勢要把菸袋遞過來。
見老頭根本不接茬,這人非常尷尬,向陸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陸明在老人跟前蹲下來道:“老爺子,您這煙怎麼樣?小子也想卷一根嚐嚐。”
老頭沒回答,黑兮兮的髒手從破衣兜裡掏出煙盒和煙紙,扔在陸明腳下,意思是他自己卷。
陸明撿起來,像模像樣地捲上旱菸,用火柴點着,猛吸了幾口。頓時一股辛辣的味道遊走在鼻孔間,讓他有種嘔吐的感覺,不過他忍住了。
一道煙霧從鼻子裡噴出,慢慢的消散在空氣之中。
一老一少吧嗒着旱菸,誰也沒有說話。
兩個村幹部站在一旁,彷彿兩個多餘的人。他倆見陸明絲毫不提請老人去養老院的事暗暗着急。
陸明知道凡是性格古怪的人都不好相處,但如果對了他的脾氣就好說話了。他並不瞭解這個老頭,看他抽旱菸的樣子心中有了計較。
“老爺子,您這旱菸味道差點,好像晾曬的不夠,有點潮。”陸明抽完道。
其實,他哪懂什麼煙啊,只不過聽幾個老人聊天談起旱菸的心得時記住了幾句。不想臨時抱佛教的三言兩語竟對了老頭的脾氣。
“嗯,你說的很對。這煙卻是差了些,等你下回來會有好煙的。”老頭竟出奇的笑了笑。
“我那兒倒是有些上好的菸葉,您可否有興趣品嚐品嚐?”陸明說完掃了老頭一眼。
聽了陸明的話,老頭混濁的眼睛突然放出一絲精光,轉眼即逝,又恢復了原狀。
但這細節卻逃不過陸明的眼睛。
老頭乾咳了幾聲“我這身子骨怕是沒有力量走到你那裡啊。”說完誇張似的搖了搖頭。
“這好辦,您等着,我去去就來。”陸明向兩個村幹部使了眼色,意思是讓他們陪着老頭。
陸明心道,幸虧老頭沒有說立刻就去,否則就現眼了,自己哪有什麼好菸葉,只不過順嘴瞎說罷了。不過他倒是有辦法搞到一些好菸葉。
陸明打電話讓人送來幾斤上好的東北菸葉,半個小時後又回到了丁老頭家裡。
他把菸葉遞給老頭,說:“您嚐嚐這個。”
丁老頭沒有說話,搓了一小把放進煙鍋裡。
“嗯,不錯,味道很地道。”
“您喜歡的話,這些就抽了吧。等我再託人弄些東北的旱菸來送給您。”
陸明如此示好,丁老頭未予理會。陸明也不在意,自來熟似的閒聊起來。丁老頭偶爾搭幾句。
兩人聊了一些家常,聽起來天馬行空不着邊際。
過了一會兒,丁老頭說:“走,我到你們養老院去瞧瞧。”說着站起身來。
陸明點點頭。
兩個村幹部卻是丈二的和尚,暗自奇怪,往日他們磨破了嘴皮子都無濟於事,今天這老頭子怎麼了?但他們無心考慮這些,見老頭口風鬆動很是高興。平時這個老頭沒少給他們找麻煩,早就盼着把他給送出去。兩人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要幫助老頭搬東西。丁老頭卻一甩手,讓他們各自該幹嘛幹嘛去了。兩人尷尬地瞅了瞅陸明,意思是讓他一定要想辦法留住丁老頭。
陸明帶老頭在養老院裡走了一圈,把生活、娛樂情況作了一番簡單的介紹。
最終老頭答應住幾天感受一下試試。
晚飯的時候,丁老頭嫌飯菜不合口味,對服務員等大發脾氣,搞得服務員不知所措。
陸明默默拎來一瓶老白乾,順便買了雞翅、雞爪子等熟食送到老人房間,二人對飲起來。丁老頭毫不客氣,抓起來就吃。
要睡覺的時候,丁老頭又嫌牀鋪不舒服,不管服務員怎麼做也不滿意,又是陸明想辦法說服了老頭。
剛剛來一天,丁老頭就出名了,背地裡都管他叫“怪物”。服務人員見了他只頭疼,誰也不願面對他。
僅僅幾天的時間,丁老頭就和幾個服務人員全部鬧翻了,甚至還和幾個老人打了架。他這一來,搞得雞犬不寧,儼然成了養老院裡的另類。
有服務員直接告到陸明那裡,說不把老頭轟出去就要辭職。這讓陸明很爲難。
陸明勸說了好一陣子,並承諾說,再看幾天,如果丁老頭再這樣就送他回家。
陸明心想,該和丁老頭好好談談了,如果長期這樣下去,恐怕這裡非要亂套不可。同時他又想不通,通過幾次接觸,這丁老頭絕不是那種不識好歹之人,何苦要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