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厭道:“小佑,你有什麼法子讓祂安靜下來嗎?”
我愣了一下,會說這麼有條理的話,有清晰的思維,果然李亨利沒有死!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這次身體竟然恢復得這麼快。
休佑笑道:“你們將我關進去,我送祂一個見面禮。”
李亨利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兩秒的時間,才笑道:“摸金校尉果然是有手段!”
他們再度打開了石棺,裡面忽然伸出來一隻皮包骨頭的死人手,休佑一把抓住,接着塞王的骷髏頭也探了出來,被他用另一隻手塞了回去,他自己也跟着撲進去了。我看得特別緊張,張弦和李亨利再度飛快地合上了棺蓋。
東海好奇地問:“我糙,這是怎麼回事?李老闆,你剛纔太嚇人了,變成個爛糉子,在我身上咬下一塊肉,活生生吃掉了!你下回提前打個招呼好嗎,嚇死寶寶了!”
我更感到驚奇,前一刻東海還受了那麼重的傷,這一刻傷口竟然就好了,他開得出玩笑,說明已經不疼了,不然他肯定還活在恐懼中,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雖然傷疤是永遠留下了,但他這恢復速度,也太神奇了吧。
李亨利說:“我的長生之法,是源自魚鳧王的吞噬修復長生法,屬於古蜀第二代長生法。剛纔我爲了救人,只好讓自己加速屍化,惡化成屍厭體質,可是這一次我是真的失控了。剛纔謝謝你的一塊生肉,要不是救我及時,恐怕我這次就徹底變糉子,再也緩不過來了,我差點就在棺材裡將你給吃掉。”
他最後這句話,聽着讓人毛骨悚然。東海嚇得臉色慘白:“靠!那你還是別謝我了,這麼特別的感謝,我接受不了哇。”
阿勒擔憂地問:“塞王糉子這麼恐怖,阿佑在棺材裡很危險吧?”
李亨利乾脆撐手輕跳,在石棺上坐着,吊着兩條腿笑道:“小姑娘別擔心,他可是摸金校尉的開山祖宗,本事大得很。你這話,留着關心塞王比較合適。”
我雖然也很擔心,可是看李亨利這麼胸有成竹,也不好再囉嗦什麼。我搞不懂這花崗岩做的棺材,怎麼會比鎮魂棺還要管用,於是就問他。
李亨利微笑道:“知道你爲什麼一靠近這口棺材,頭就暈得受不了嗎?”
我搖了搖頭,他拍了拍棺蓋,微微冷笑着說:“哼,花崗岩本來就有輻射,這裡的花崗岩輻射更嚴重,這就好比是一個天然的放射線載體,被大自然寫入了某種特殊的宇宙射線能量,以前那些鎮魂棺,也是這個理。”他又指了指腳下:“玄機就在這神廟下面。”
雖然腳下是墓石磚,看不出名堂來,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地下一眼,腳底下好像就是陰曹地府一樣的感覺爬上心頭,酥酥麻麻的。
李亨利說:“要說到塞王,還得提一提周穆王。當年周穆王西巡,到了崑崙西王母之國,兩人產生了情愫,這在《穆天子傳》中就有記載,其中提到了西王母和周穆王對歌的事情,我給你們講一講。”
李亨利坐在石棺上,對我們講起了西王母的歌謠。
他說:“《穆天子傳》記載了這麼一個歷史。癸亥,至於西王毋之邦……吉日甲子,天子賓於西王毋。乃執白圭玄璧以見西王毋。好獻錦組百純,組三百純。西王毋再拜受之。”
“乙丑,天子觴西王毋於瑤池之上。西王毋爲天子謠,曰:‘白雲在天,山?自出。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
“天子答之,曰:‘予歸東土,和治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
“西王母又爲天子吟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爲羣,於鵲與處。嘉命不遷,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將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翱翔。世民之子,惟天之望。’”
“天子遂驅升於弇山,乃紀丌跡於弇山之石,而樹之槐,眉曰西王毋之山。”
他這一通文言文下來,我聽得頭大,東海也不敢頂撞他,但還是直接就說:“你別講天書了,給翻譯成大白話唄。”
李亨利說:“那好,我用大白話給你們講講。是說癸亥年,周穆王西巡天下,帶着禮物來到了西王母之邦,在這裡住了兩年,並且在乙丑年也就是他來西域的第三年,選了個甲子吉日,以周天子的身份借用西王母國的地方做東,在瑤池上宴請西王母。”
“西王母呢,就趁着酒興對周穆王唱起了歌謠,說:‘白雲在天上飄蕩,我這羣山都依偎在你天下的懷抱裡,可是從東方到西域的路,悠遠漫長,需要跋山涉水。如果你將來還活着的話,你還能再來看我嗎?’”
“周穆王說:‘等我回到東方帝都之後,一定會好好治理諸夏國邦,等到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的時候,我就回來看你。我估計最多隻需要三年,說不定不出三年,我就能再來西域見你啦!’”
李亨利笑道:“這西王母就唱着歌迴應說:‘到我西域來,沒有奢華的招待,只好委屈你居住在荒野之上,和虎豹鴉鵲爲伍。我是漢日天種,是帝女,爲了我的百姓,我不能離開我的國度,隨你東遷。你也不是一般人,終究是要離開我大西域的。我只好爲你吹笙鼓簧,禮樂相送,我的內心像是長了雙翅膀,隨你翱翔到遠方去,你把我的心帶走了。你我都愛民如子,捨不得拋棄他們,我們兩個,只能祈望上天的垂憐嘞。’”
李亨利講完了西王母的歌謠,笑道:“周穆王心裡感傷,走的時候讓石匠在日落之處的弇山刻石,題字‘西王母之山’,並且親手在那裡種下了一棵槐樹,以寄託思念之情。這個歷史故事,大致就是這樣吧。”
東海搖頭道:“你說那個周穆王,是西周的吧?春秋戰國的前面那個。”
李亨利漫不經心瞟了他一眼道:“還有第二個西周嗎?”
東海說:“漢日天種顧名思義,從漢朝纔有漢人這個說法的。可既然在周朝立國之前就有西王母國,那怎麼可能是漢日天種咧?”
李亨利冷笑着問道:“黃帝時代就有西王母之國了,今年是哪一年?”
東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粗臉一紅:“懂了,漢日天種是今天的話,其實也可以叫炎黃天種、虞日天種、夏日天種、商日天種、週日天種什麼的。”
李亨利笑道:“你真是有長進了,不過不是你說的那樣。漢日天種的傳承,越到後來越複雜,在黃帝的時代已經就有西王母之邦了,但是周朝時纔有漢日天種,這中間可差了兩千多年呢,繁衍生息,要出現多少變化?可以說西王母之國包含了漢日天種的塞種人,但塞種人的朅盤陀國,卻不能包含西王母之國,這是個先後大小的問題。”
東海抓着腦袋想不明白,乾脆問道:“所以呢?”
李亨利笑道:“所以閒聊了一陣,時間到了,應該可以放小佑出來了。”他從棺材上一挪屁股,輕輕跳了下來。
雖然是說閒聊,但我想他不會有這個興致,他講的這些,應該是對長生謎團很關鍵的東西。
根據我所瞭解的一切事情判斷,他講的無非就是這麼一個意思——西王母之國早就和中原有密切往來,到了商朝的時候,周國的公主遠嫁波斯時,在西域遇到當地戰亂,只好築城自保,建起了公主城。
兵荒馬亂的,公主莫名其妙懷孕了,她的隨從乾脆擁戴她在這裡立國,對外宣稱是感天而孕,懷的是太陽神之子,所傳的種,是邊塞之種。並且這位周公主的兒子,後來繼承女王的位子成爲了第一代塞王。
再後來,周國取代商朝成爲了周朝,國主自然就是天子,所以朅盤陀國的後世塞王自認爲是天國後裔,所以自稱華夏皇族與太陽神之子。時光荏苒,漢朝影響力巨大,華夏人被周邊民族稱爲漢人,朅盤陀國也接受了這個稱呼,相應的,自己“漢日天種”的稱謂就這麼固定下來了,意思是漢人和太陽神所生的天種。
李亨利敲了敲棺材壁,問道:“小佑,好了嗎?”
棺材蓋突然“砰砰”響了兩聲,我們緊張地盯着,接着又是兩聲悶響,好像是休佑在裡面作出了迴應。
李亨利捏了捏拳頭,搓着手說:“好了,打開棺蓋吧表弟。”
張弦卻沒有迴應他。
我本能地朝張弦看過去,只見他滿頭滿臉的汗水,咬着牙閉着眼,束緊的頭髮裡面都滲出了水,蒼白的臉上連一點血色也沒有。
李亨利吃驚地說:“你還愣着幹什麼,趕緊過去呀爲先!”
我大吃一驚,難道李亨利是說,讓我用自己的鮮血去喂張弦?他會瘋的!
看我躊躇着,李亨利大步走過來抓住我的衣領,將我往張弦那邊拖去,冰冷無情地說:“救了他不是好事,這我也知道。不救他,等會兒他可能更加瘋狂,你自己看着辦吧!”
李亨利使勁一拽,脫手將我摔向張弦,我不由自主地腳下踉蹌,被他甩到了張弦跟前。我看着他蒼白的面龐,而他卻無動於衷,鬧這麼大的動靜,他竟然像是完全沒有發現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