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了這場有生以來僅見的豪鬥,個個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那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一代劍神蓋聶就這麼死了麼?”衆人猶不能相信。
只見蓋聶前膝一彎,那偉岸的身軀重重倒地。衆人方纔明白,蓋聶的的確確是被姬風殺死了。
過了良久,忽有一人叫聲好,衆人方憶起喝彩。於是場外爆發出一陣轟然的掌聲。
拐魔行無定駐着鐵柺,鏗鏘有聲,走到姬風面前,說道:“多謝姬少俠仗義出手,爲吾兄妹三人保住這條老命。”姬風微微頷首,說道:“路見不平,自當拔劍相助。些須小事,何足掛齒。”
行無定目光緊盯着姬風手中那把蛇形魔劍,說道:“有一事老朽想請教姬少俠,不知當講不當講。”姬風笑道:“國尉大人但講無妨。”行無定遂問:“不知姬少俠手中這口劍從何處而來?”
姬風不動聲色道:“國尉大人何故有此一問?”行無定道:“不瞞少俠,這劍乃是我魔門寶器,爲門主劍魔所有。聽說我門主劍魔管中邪已喪身芒碭山,不知少俠何以會有我門主的兵器?”
姬風“哦”了一聲:“聽說誰得了此劍,便是你魔門衆魔之主。這劍在我手中,我便是你們主人,你們見了怎麼不拜?”
行無定聞言一楞。魔門規矩確是如此,只是仙魔殊途,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仙道弟子姬風,會來當這魔門的主人。
那圍觀的影武軍團衆江湖豪客,聞言也百思不得其解。
劍在姬風手中,還有什麼好想?
行無定遲疑一陣,跪倒在地說道:“拐魔行無定拜見主人。”
姬風俊目瞪向居無所,柳無雙二人,問道:“你二位怎麼不拜?”
二人不敢猶豫,一起上前拜倒在地,口稱主人。
只聽那姬風哈哈大笑:“好,你們這麼多年,還未忘記我魔門的規矩,很好!很好!”
“這姬風怎也口稱我魔門?說話的口吻好像他真的是咱們魔門中人一般。”三魔聽得糊里糊塗。
※※※
忽聽一陣馬嘶人喊,一大羣大秦軍校舉着火把從街上趕了過來。爲首之人,臉孔凹陷,如同地獄中走出的乾屍。竟然又是一個魔門中人——那咸陽城中權勢遮天的丞相趙高。
原來趙高得報十幾年前大鬧秦宮的劍神蓋聶又來國尉府挑釁,便趕緊調集一羣城中悍將,帶領大批軍士前來增援。
趙高騎了一匹大馬,提氣高聲喝問:“國尉安在?”行無定正跪在姬風面前,望了趙高一眼,答應一聲:“下官在此。”
趙高一眼望去,只見三位同門,那魔門碩果僅存的三位魔頭均跪倒在一位少年面前。那少年他倒認識,正是在博浪沙大展神功萬妙清音的赤松子弟子姬風。
趙高不由大奇,“姬風只是位江湖高手,又不是什麼朝廷大官,三魔緣何向他下跪?”遂問:“三位爲何跪地?”
行無定答道:“姬少俠握有我門寶器,現爲我魔門之主。見了主人,當然要下跪。”
趙高聞言,瞬時注意到姬風手中的蛇形魔劍,不由心中一突。
“原來師傅管中邪的兵器已到了姬風手中,他已成我門之主。這麼說來,我也要向他下跪了。”
只是如今衆目睽睽,他怎能暴露自己劍魔弟子的身份?而那姬風,又怎會知曉他這一國丞相,居然是魔門中人?趙高腦中念頭飛轉,想到管中邪已死,決定裝裝糊塗,不向姬風下拜。
殊知他裝糊塗,那姬風卻明白得很。
只聽一聲直穿耳鼓,細如蚊蚋。那聲道:“趙高,你的魔功練得如何?”說話之人正是姬風。
趙高聞言頓時臉色煞白,跳下馬,走到姬風面前,一彎腰,便欲拜倒。
他這一跪,魔門弟子的身份就會曉諸天下,這大秦的丞相還如何當?
但姬風已揭露他的身份,在魔主面前,趙高只有硬着頭皮下跪參拜。
忽然姬風伸手一託,將他下跪之勢擋住,笑道:“姬某除去狂徒蓋聶,何用丞相如此大禮。”
趙高又驚有喜,心知姬風爲他隱瞞身份。口中說道:“那狂徒蓋聶,可是被姬少俠除去了?”周圍衆人一指蓋聶屍體,說道:“正是。”
趙高耳中又聞姬風之聲:“把我接入你府中。”
趙高不知姬風有何目的,不敢猶豫,於是說道:“那蓋聶十幾年前便全國通緝,今日少俠除去此人,實大功一件。少俠師從名門,武功蓋世,本相十分心慕。何如到本府盤桓數日,與本相秉燭長談?”
姬風點點頭,說道:“丞相大人美意,姬某樂得相從。”
於是趙高令人牽來馬,攜姬風回府,不提。
※※※
被蓋聶這麼一鬧,影武軍團各位高手均沒了興致,於是各自回屋。
行無定等三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這新魔主姬風去了同門丞相趙高府中所欲何爲。聚集在燈下商議。
行無定疑道:“姬風乃仙道弟子,與咱們道不相同,怎要做我魔門的主人?此事太過奇怪。”
那柳無雙笑道:“想是他少年心境,一時好玩,做做我魔門之主過過癮。”
行無定搖頭道:“不像,你們未聽見他口稱我魔門麼?那口氣絕不是過過癮而已。”
居無所道:“我也覺得怪異。怎那劍魔弟子趙高,會接姬風去了他府?”
三人越說越覺得疑團重重,一時摸不着頭緒。
忽有相府使者到來,雲丞相請三人與索魄四使過府。
那索魄四使偷了劍魔逆乾坤的秘笈,逃出魔宮,從未在外人面前暴露魔門身份。行無定三魔雖知曉,也爲他們刻意隱瞞。剛纔他們打的主意也與趙高一樣,裝糊塗不去向姬風下拜。
三人情知此去必是姬風相召,卻不知爲何會喚上索魄四使同往。於是找來索魄四使,說道:“相國有請,要你兄弟與我們同去。”
東郭琴惑道:“我們只是影武軍團普普通通四個江湖人士,相國怎會請我們?”
柳無雙冷笑道:“非是相國請你們,而是咱們的主人姬風。定是你們身份主人已知,要招爾等去問罪。”
四使大恐,想到方纔裝糊塗,未向姬風下拜,不知這新魔主會如何責罰?
事到如今,只有硬着頭皮隨三魔同往相府。
※※※
一行人來到趙高府邸,被引入一間寬暢的大廳。
一入屋中,只見明燭高懸,照得室內一片彤亮。屋裡也無別人,只有兩張太師椅上,踞了兩人,正是丞相趙高與那新魔主姬風。
卻見俊秀如玉的姬風臉籠寒霜,滿眼肅殺,渾不似方纔初見光景。索魄四使見狀心中一凜,“果然魔主生氣了,莫非吾等身份他已知曉?”
陡聽醜陋的趙高一聲厲喝:“捧劍四童,好大的膽子,爾等可知罪?”
身份被道破,索魄四使齊刷刷跪倒在地,搗蒜道:“吾等見了主人不拜,隱瞞身份,吾等知罪。求主人饒恕。”
姬風“嗤”了一聲:“若只如此,姬某饒過爾等卻也不難。”
四使聞言,正在竊喜。只聽姬風話鋒一轉,冷冷道:“只是爾等與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日斷饒不得。”
索魄四使面面相覷,“這仙道弟子姬風如何與吾等有仇?還仇深似海!”
柳無雙滿臉堆笑,壯着膽問道:“主人與他們素不相識,莫非主人說笑?”
姬風俊目向上一翻,冷冷問道:“你們可記得十二年前楚地郢都城外尹家村舊事?”
四使腦中驀然想起,十二年前緝拿故相文信侯呂不韋女婿管中邪一家之事。
始皇嬴政聞說放走了管中邪,心中大惱,恐管中邪糾結呂不韋黨羽報仇,爲斬草除根,命國尉尉僚派人緝拿管中邪歸案。
那時索魄四使剛加盟影武軍團,露了幾手驚人的功夫,令尉僚刮目相看。尉僚慮管中邪武功高強,尋常人不是敵手,便把這任務交給了索魄四使。
於是便發生了尹家村慘案。管中邪妻辱子喪,若非前代劍魔逆乾坤尋訪捧劍四童及時趕到,驚走索魄四使,也會被解往咸陽,遭始皇嬴政處死。
這事本十分機密,無外人得知。四使不知那仙道弟子姬風何以知曉此事。他今日突然提起這事,目的何在?
東郭琴鎮定心神,答道:“不錯!十二年前我們兄弟在尹家村辦了一樁公事,奉先皇之命去緝拿逃犯管中邪。只是不知主人爲何提起此事?”
他身旁南宮書接言問道:“莫非主人想替上代劍魔報仇?”
魔門中人,最是翻臉無情。雖說管中邪乃是上代劍魔,可他死訊傳來,這些魔門中人無人哀悼,就連他親傳弟子趙高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反而慶幸從此得了自由,再不受制於這老匹夫。這姬風與管中邪毫無瓜葛,只是繼承了一個衆魔之主的名號而已,若說他要爲管中邪報仇,便八杆子也扯不上了。
姬風驀地裡迸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那笑聲充滿乖戾怨毒,殺氣凌人:“你們可知我是誰?”
索魄四使聞了那笑毛骨悚然,均膽戰心驚不敢出聲。卻又不明白姬風此言何意,心想這仙道弟子姬風莫非還有什麼別的身份不成?
姬風狂笑更盛,厲聲道:“聽好了,吾乃姬風與管中邪合體,受混沌天魔點化,將成魔帝,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仙魔人三道,均在劫難逃。十二年前辱妻殺子之仇,今日要爾等血債血償!”
姬風這一番話,讓索魄四使與魔門三老匪夷所思。但見他聲色俱厲如同發狂的神態,卻不由不信。索魄四使不約而同想到一個字——逃。
他四人念頭一起,正欲轉身。忽見姬風伸手如箕,凌空就這麼一抓。
只見爪影暴漲,彌霧濛濛竟有五尺來長,宛若實質。一股大力捲來,那四個侏儒立刻全身受制不能動彈,不由自主硬生生被拽了過去。
這一抓已不是管中邪所練的“凝神抓”所能匹敵,而是姬風自悟的“天魔抓”。箇中高下之分,不啻千里。
索魄四使嚇得魂飛天外,知道落入姬風之手,今日絕無幸理。
殊知姬風並不想立刻取他們性命。只見他出指如風,擊瑟般在四人額頭連點四下。四人眉心立現四個黑印,旋即癡呆如同泥塑木雕,僵立當場。
趙高起身離座,探了探四人鼻息,惑問:“師傅,您爲何不現下就取了他們性命?”
姬風桀桀怪笑道:“爲師就這麼取他們性命,豈不太便宜了他們。這四廝已被吾用‘天魔印’封住三魂七魄,已如泥偶。吾要用他們四人精血,來祭我那顛覆乾坤大陣。”
趙高不解道:“何謂顛覆乾坤大陣?”姬風道:“待爲師佈陣你自會明白。”趙高又問:“師傅何時佈陣?”姬風道:“這就要用上徒兒你了。爲師需要秦宮那十二金人與本是我姬周的九州巨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