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開了口,就像洪水衝開了堤壩,潰堤口越來越大,一發不可收拾,奚峰膽小如鼠,很快就把段飛想知道的東西都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清清楚楚。
段飛拿着厚厚的一疊口供滿意地從詔獄走了出來,背後跟着的除了王佐之外多了個乖如家犬的奚峰,他的諸多把柄全捏在段飛手中,由不得他不乖乖聽話,否則段飛只要泄露一條兩條出去,他就得被師兄或者其他‘被泄密’者滿天下的追殺。
“奚峰,本官暫時還不能放你回去,免得別人說本官好欺負,或者懷疑你已向本官投誠,你師兄剛纔氣鼓鼓地離去,定是另請高人來就你,本官再拖得一拖,到時再裝作迫於無奈放你回去,就不會有人懷疑了,王佐你好好安排一下,一定要讓奚峰感覺到本官的誠意。”
王佐答道:“是,卑職遵命。”
段飛又道:“奚峰,你有什麼需要儘管提,錦衣衛不敢說什麼都有,不過定能讓你在這裡樂不思蜀就是。”
奚峰苦笑道:“多謝大人,奚峰一定會在這類好好享受,直到大人放我回去。”
段飛說道:“嗯,你隨王佐去吧。”
兩人向段飛告辭而去,段飛望着奚峰有些岣嶁的背影,微微一笑,也自顧去了。
奚峰請來的第一個說客很快光臨,區區一張字條,就讓段飛有些招架不住了,字條是王守仁派管家送來的,上邊只寫了幾個字,語義簡練精闢,讓人想誤解都難,只見上邊寫道:“放人,三顧茅廬。”
段飛拿着紙條苦笑了一下,對期待回覆的王府管家說道:“請轉告恩師,就說段飛謹遵恩師教誨,回頭就去放人。”
老管家眼裡閃過明顯的得意,對自己老主人的威望無比欽佩,連囂張跋扈的錦衣爲都指揮使段飛在他家老主人面前都乖得像只貓,回頭又可以吹噓好一陣了。
段飛果然從命如流,很快就把奚峰放了,得了消息在錦衣衛外等着的林頤親眼看到奚峰被兩個錦衣衛夾了出來,重重地丟在門外,林頤急忙上前扶起,見到師兄,心虛又害怕的奚峰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就在這時,錦衣衛北鎮撫司大門裡有人高聲叫道:“都指揮使大人出來了,外頭擋道的人避一避啊,踩死了活該啊!”
段飛騎着玉麒麟帶着兩隊錦衣衛衝出大門,林頤急忙拉着師弟道一旁躲避,段飛勒馬在兩人面前停了下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林頤道長,奚峰兄弟,本官多有得罪,還請兩位不要計較,有機會本官請二位到太白樓喝杯謝罪酒,今日本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遠送了。”
段飛說完便用力一夾馬腹,飛騎而去,兩隊錦衣衛緊隨其後,激起漫天的塵土,把路旁的林頤與奚峰嗆得急忙掩鼻不止。
段飛在街上買了些年貨,然後向王守仁府邸趕去,就和上次一樣,王守仁並沒有見段飛,連門都沒讓他進去,那老管家在門口攔着,鼻子厥到了天上,大聲說道:“段大人請回吧,我家老爺是不會見你的。”
段飛苦苦哀求,成功吸引不少眼球之後終於怏怏而返,第二次隨來的石斌又不樂意了,他大聲說道:“大人,這個老頭太不識時務了,大人如此誠心求見,他不但不見,連門斗不讓大人進,真是豈有此理,回頭大人就向皇上參他一本,讓他吃不了兜着走吧。”
段飛喝道:“閉嘴!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王大人雖然不是我的業師,但他親手提拔過我,可算我的恩師,不論他如何待我都是應該的,我都毫不在意你窩火什麼?是不是皮癢找抽了?”
石斌撅着嘴嘀咕道:“我不是在替你說話嗎,倒黴……”
段飛沒理睬他,到街上又採購去了,就快過年啦,家裡頭幾乎什麼都沒買,趁今天出來買些東西好過年吧。
就在段飛幾乎將一家年貨鋪子一掃而空的時候,隔壁店門口的兩個書生談話內容鑽入了段飛耳中,只聽其中一個說道:“樑兄,你聽說了嗎?青青大家要來京城了!”
那樑兄得意地一甩頭,說道:“怎麼不知道?我昨晚排了一宿隊,終於買到了青青大家在京城的首場門票,聽說現在票價已經翻了五倍,一百兩銀子都買不到一張了,祝兄你的消息怎麼這麼不靈通?早在幾天前就已經聽說青青大家要來京城的消息了。”
姓祝的書生苦笑道:“我早聽說了,不過一直以爲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誰曾想一直不肯入京的青青大家這一次真的來了,樑兄你排了一宿不可能只買了一張門票吧?勻一張給我如何?”
樑兄把頭搖得向撥浪鼓,說道:“早被搶光了,我只留了一張,青青大家並未說定歸期,定會演出多場,祝兄你還是耐心等待,去買別的場次門票吧。”
姓祝的書生道:“也只能這樣了……唉,樑兄你知道青青大家爲何一直不肯入京嗎?我一直想欣賞她的歌舞,都快望眼欲穿了。”
段飛扯長了耳朵,只聽那姓樑的書生得意地說道:“聽說她不習慣北方的氣候,所以一直不肯來京城,這一次定是誰花了大價錢把她請來的,用金山銀山砸過去,還在乎那點氣候嗎?”
段飛搖了搖頭,青青姑娘豈會在乎那些銀子?若是在乎銀子,她早被江南那些億萬家資的富商給收入房中了。
那姓祝的書生也搖頭道:“不可能,前年同心堂的吳老闆豪擲五十萬兩白銀,都請不來青青大家,難道今年有人肯出一百萬兩?”
姓樑的支吾着不知該如何回答,王佐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見段飛也在關注,悄聲對段飛道:“大人,青青姑娘一直不肯入京不是爲了錢,而是因爲京城有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皇上,青青姑娘不想被慕名而至的皇上看上召入宮中,這才一直不肯入京,這一次是有人承諾保護她,她才肯入京的。”
段飛奇道:“哦?是誰這麼有本事,居然敢打皇上的包票?”
王佐答道:“是皇太后,她仰慕青青姑娘的名聲已久,郭候爺爲青青姑娘牽線,皇太后便應允了,這些年來皇上日益孝順,有皇太后作保,青青姑娘自然就不用擔心了。”
段飛哦地一聲,記起自己兩次與青青姑娘相遇的情景,出了一會神,說道:“走吧,打道回府。”
剛回府就見管家笑呵呵地捧着一封大紅的請柬走來,對段飛道:“老爺,青青姑娘送來了請柬,邀請老爺後晚酉時中赴明玉坊參加她在京城的首場演出,同時被邀請的還有文先生和唐先生。”
段飛愣了愣,剛纔才聽到青青入京的消息,沒想到請柬已經送到家裡了,他接過請柬展開一看,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看到字就好像看到了青青本人,段飛把請柬合攏收起,深深地嘆了口氣。
王佐不解地問道:“大人,青青姑娘的首場演出一票難求,更別提請柬了,別人收到請柬無不欣喜若狂,大人爲何卻唉聲嘆氣呢?”
段飛道:“我在嘆又要絞盡腦汁想些詩句才能應付過關了,這比破案難得太多,真想找個藉口溜之大吉,可惜過年在即,實在沒有理由突然離京啊。”
王佐啞然失笑,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段飛愁眉苦腦地走入房中,算了算日子,後天就是大年夜了,一般人都會呆在家裡吃團圓飯,然後出街逛花燈,玩遊園,青青莫不是想搞個春節聯歡晚會,壟斷高端藝術消費市場?
興王的案子引起的爭論已漸漸平息,衆大臣們的統一意見是保護好興王的屍體,等春暖花開的時候,永福公主再扶棺回安路州王府墓園安葬。
正德不捨得與永福公主從此不再見面,打算親自送永福公主回去,再把永福公主和老王妃借來北京,這自然是異想天開,被朝臣們否定了一遍又一遍。
年二十九,正德下了早朝又帶着永福公主來找段飛,正德本想到太液池瓊華島遊玩,段飛卻要去買禮物。
“王大人對我有提拔之恩,來京之後我還未有機會入府拜見,今天是今年最後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再上門求見,所以要挑一份特別的禮物,能夠打動恩師的禮物。”
正德說道:“這可難了,王守仁可是出了名的怪脾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看你是白費心思了。”
永福公主卻道:“皇上,段大人有君子之風,豈能遇難而退?越是艱難的事情越見誠意,王大人兩次拒絕段大人,不過是想考驗段大人而已,我覺得段大人只要心夠誠,定能打動王大人的。”
正德訝道:“永福你怎麼知道段愛卿兩次被拒?我都是早晨的時候張銳當做笑話才告訴我的。”
永福公主支吾道:“宮裡的太監宮女都在談論,我正好聽到的。”
正德哦地一聲,說道:“難怪,古有劉備三顧茅廬,今有段愛卿三拜恩師,嗯,連朕都很期待愛卿大獲成功了。”
永福公主問道:“段大人想好該買什麼禮物了嗎?須知見什麼人送什麼禮,王大人脾氣雖怪,若能買到合他心意的禮物,相信王大人也會喜歡的。”
段飛苦笑道:“我準備了一份作業,一幅唐大師和文大師合作的山水詩畫,想去買些名貴的文房四寶或者什麼孤本古籍,應該就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