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對字畫之類的東西並不精通,他出門的時候把唐伯虎和文徵明都帶上了,有他們在就絕不會買到假字畫。
不過字畫還沒挑好,段飛已經發現帶他倆出來是一個絕對英明的主意,玩世不恭的正德盡出餿主意,放到現代就一整個奸商的託,聽別人唆使,盡把那些古古怪怪但是卻毫無價值的東西放到段飛面前推薦他買來送個‘更奇怪的人’,這個時候唐伯虎和文徵明就成了段飛的救星。
王守仁在普通人眼裡確實是個怪人,不過人家那是有學問的怪,拿這些沒學問的古怪東西上門送禮,恐怕連人家門房的眼都難入啊,唐伯虎和文徵明知道正德的身份,卻假裝不知道,對正德推薦的東西隨口一陣品評,把東西貶得一文不值的同時,還讓正德聽得連連點頭,學到了不少東西。
倒是永福公主時不時有些好建議,讓人對她刮目相看,一問之下才知道永福公主從小便與兄長一起讀書,老師也是一位當地有名的退休官員,當年人家可是殿試的三甲進士。
說起科舉,唐伯虎和文徵明借題發揮,向正德大倒苦水,江南四大才子之名天下皆知,唐伯虎池魚之殃‘被作弊’的冤枉,文徵明學富五車卻連考三十多年都考不上個秀才的倒黴,都讓正德唏噓不已,心中開始暗暗考慮是否要再給唐伯虎一個機會。
段飛不敢讓正德累着,在字畫一條街逛了幾家之後,終於挑了一幅王羲之的真跡,交了三千兩銀子,叫老闆仔細包裝好,段飛提着東西就要再去拜訪王守仁了。
正德還意猶未盡,段飛建議唐伯虎、文徵明及華明等陪伴正德和公主繼續遊玩,永福公主卻建議不如大家陪段飛一起去王守仁府,正德當即同意,還道倘若王守仁還不讓段飛入府,他就親自出馬把段飛送進去。
唐伯虎和文徵明也有些想去拜見一下這位久聞大名的前輩,不過段飛卻覺得現在很不是時候,這是學生拜見恩師的程序,倘若帶着皇上公主一塊去了,豈不是很沒信心的表現?而且還很沒誠意,至於唐伯虎他們,過年後再去拜訪不遲,何必湊在一堆呢?
好說歹說總算勸得正德改變了心意,永福公主有些怏怏不樂地也勉強同意了,段飛這才脫身出來,快馬加鞭地溜得比兔子還快,玉麒麟的馬速驚人,後邊提着禮物的石斌他們可就苦了,段飛來到王守仁府前許久了才見他們衣歪帽斜地趕到。
段飛拿着拜帖恭恭敬敬地拍門求見,門房開了條門縫把拜帖接了,又碰地聲把大門關了,這回連比較穩重的蔣俊都忍不住說道:“這王大人好大威風,連個門子鼻孔都翹到天上去了。”
段飛知道今天王守仁一定會見他的,所以一點也不急,聽到那四個小子在交流自己的不滿之後他清咳一聲,說道:“不許胡言亂語,我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全都忘光了嗎?”
四人這才斂聲不語,不一會王家大門旁的小門開了,那門子走了出來,對段飛大咧咧地說道:“哪位是段大人?我家老爺叫你呢。”
段飛拱手上前說道:“我便是段飛,請門房大哥爲我帶路。”
那門房一愣,傲然說道:“我家老爺正在書房作畫,叫你自己在觀花亭候着,我還要替老爺看門呢,那有空理你,你還進不進?不進我就關門了。”
段飛忙道:“我進,我進,大夥兒手腳快點,別讓門房大哥久等。”
大夥急匆匆地進了王家,門房大概指了個方向,就讓段飛他們自己去找,王家佈設得相當複雜,兜兜轉轉地半天都還沒找到觀花亭在何處,王家好像是個空院子一樣,段飛想問個路都不行。
段飛明白這是王守仁對他的一次考驗,再怎麼樣刁難也是爲了做給其他人看的,所以他毫不在意,仔細觀察王家的格局,終於給他找到了一些規律,在迷宮一樣的亭臺樓閣與假山、花圃中找到了深藏不露的觀花亭。
觀花亭看起來就是王守仁平時自己一個人躲着賞花的地方,只有一桌一椅,桌是石桌,椅是躺椅,一個人坐着逍遙自在,兩個人就沒法坐了,亭子也很小,其他人根本沒有辦法遮蔽風雨。
段飛知道王守仁一定別有用意,於是吩咐大家散開自去找地方休息,不得大聲喧譁,要守規矩。
段飛在躺椅上躺下,寒冬臘月已無花可賞,他便閉上眼睛,靜靜地坐着。
感受着四周的靜逸,一股倦意突然涌上心頭,自從江南去了江西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悠閒地坐着了,就算沒有事做,自己都不停地在學這學那,實在太累了。
段飛享受着難得的休閒,根本不知時間在流逝,也沒有睡着,整個人處於一種奇特的狀態之中,就好像融入了周圍的環境一般,自然和諧,精氣神都在飛速恢復,就好像快枯竭的電池正在快速充電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段飛聽到有腳步聲在接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老管家的面容,段飛緩緩睜開眼睛,只見天色已漸黑,他站了起來,石斌走入觀花亭,說道:“飛哥,現在已經是酉時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段飛淡然道:“急什麼,倘若你能靜下心來,就明白王大人是在爲我們好了。”
老管家疾步走來,向段飛一揖,說道:“段大人,我家老爺有請,段大人請隨我來。”
段飛回禮道:“有勞管家了。”
老管家帶着段飛左拐右拐,走了好一會纔來到一座竹林掩映的中堂,老管家在門外稟道:“老爺,段大人來了。”
王守仁的聲音從裡面傳出:“段大人請進來吧。”
段飛走入堂中,王守仁坐在主位上說道:“王某有失遠迎,段大人勿怪。”
段飛恭恭敬敬地說道:“學生拜見恩師,豈敢讓恩師出迎?”
王守仁打斷他的話,說道:“段大人,你我交情淺薄,我還算不了你的老師,以你入京後之所爲,我本不想見你,可你一再上門拜見,我也只好勉爲其難見你一一見,否則未免太過不近人情,我故意讓你在觀花亭中等上半個時辰,不知段大人有沒有覺得我很無理傲慢?”
段飛恭敬地答道:“在段飛心中恩師對我恩重如山,在恩師面前段飛自當執弟子禮,恩師費盡心機做出安排,一來是想磨練我的意志,二來要消除我的浮躁,在觀花亭中休息半個時辰,是段飛入京以來心情最平靜的,不但想到了很多最近遺漏或望的事,而且本身所得良多,這都是恩師所賜,段飛感激不盡,又豈敢埋怨恩師?”
王守仁眼裡閃過一絲激賞,臉上卻是一冷,他肅然道:“既然你執意要叫我爲師,我雖不苟同,但不妨趁機奉勸段大人兩句,須知處處樹敵絕非好事,段大人入京之後先是得罪了張公公,後入主錦衣衛又被朝臣們所嫉,現在段大人竟然還放言要攪亂元月初九的朝天宮敬玉帝誕辰法會,這實在是庸人自擾,與段大人從前的作風大相徑庭,讓我非常的失望。”
段飛解釋道:“恩師誤會了,段飛依然是當初在江西與恩師第一次相見時的那個段飛,只不過人在其位身不由己,朝天宮宮主林頤設計發難在先,倘若我不當即反擊,豈不是落人笑柄?別人還以爲我怕了他,今後怎麼掌管錦衣衛?設身處地,恩師又會怎麼辦?”
王守仁說道:“誰叫你在太后壽誕上表演法術?而且還說出那樣的話來,連我聽了原話的都覺得你太冒失了,何況經過衆人之口後你的話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了,你等於得罪了全天下修煉之人,好在皇上不寵信神道,否則當場就可以治你欺君之罪!”
段飛笑道:“幸好皇上不信這些,而且段飛是跟皇上一塊表演的,還把所有奧秘都告訴了皇上,有皇上撐腰,我足可自保,林頤等不過是跳樑小醜,真正要整我的是張銳,我纔不怕他們呢。”
王守仁搖了搖頭,說道:“我言盡於此,既然段大人毫不在意,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王剛,送客。”
段飛現在才知道那老管家的名字叫做王剛,這個名字倒是挺耳熟。
段飛站了起來,說道:“恩師貴人事忙,段飛就此告辭,石斌,你們還不將東西拿上來?”
王守仁喝道:“不必了,你應該明白我的習慣,下次還想進我家門的話,就不要帶任何東西。”
段飛笑道:“也沒什麼東西,一本我親筆寫的筆記,一幅唐伯虎與文徵明合力創作的畫,一幅王羲之的真跡,其中筆記想請恩師品評一下,唐伯虎與文徵明也想讓恩師對他們的字畫品鑑一二,年後自會前來拜訪,至於王羲之的真跡,學生實在不知真僞,想請恩師爲我鑑定一下,若恩師喜歡不妨留下欣賞。”
王守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淡然道:“你的筆記可以留下,唐伯虎與文徵明的字畫我收下了,請轉告二位大師,我隨時歡迎他們二位拜訪,至於王羲之的真跡嘛……我也暫時收下,替你鑑定一下,初五的時候我會讓王剛原封不動地送還府上。”
段飛欣然道:“學生豈敢勞動老管家,初五的時候學生再來拜見恩師好了。”
王守仁臉一板,端起了茶杯,王剛高聲唱到:“送客……”
PS:總算全做完了,不過今天后遺症還沒完,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似的……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