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知道李澈要到翼州來,李澤就沒有指望過王明義能爲他隱瞞什麼.王家是一定會站在李澈的立場之上的,李澤早就有了被王明義賣得乾乾淨淨的預期.
義興堂今年的確有二十萬貫的收入,但這些錢真正落入李澤口袋中的也並不多.收入雖然多,但在橫海那邊的打點也用得不少,橫海的那些官員,就如同一個個的饕餮一般,再多他們也不會感到滿足.李澤無法拒絕,因爲得罪了他們中的某一個,指不定就能給他帶來更多的損失..
相比起再橫海賺的錢,李澤其實更看重屠虎費盡心機在橫海那邊佈下的網絡,明的暗的,已經讓李澤依照自己的構想,一路貫穿了整個橫海治下,這纔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除了這些打點出去的錢,李澤還需要養着秘營,還需要補貼他的佃戶,今年安置青山屯,又花了大筆的錢,如果不是屠虎跑了幾趟盧龍,今年對於李澤來說,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虧損年份.
王明義知道其中的一部分帳目,但他並不知道剩下的錢去了哪裡,在他看來,這些錢肯定是落入到了李澤的口袋之中,他肯定以爲在這個莊子裡,自己有一個藏錢的巨大的地窖,裡面堆滿了無數的銅錢或者銀錠黃金.
李澈肯定是要眼紅的.
一個胸有大志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人,什麼時候都是差錢的,錢再多他們也能找到地方將其用出去,李澤用屁股想也明白,當李澈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的收入之後,一定會想法設法的要把這些錢據爲己有,至於那隻能下金蛋的興義堂老母雞,他肯定也是志在必得.
想要義興堂,就等於抽去了李澤的脊樑骨,將他所有的設想打得粉碎,所有的美好願望都將成爲泡影.
這讓李澤憤怒.
也讓李澤惶恐.
因爲現在雙方的力量對比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李澈想要來硬的,他毫無抵抗的能力,把秘營搬出來,也只不過是多添一些亡魂而已.而石壯出的那個主意,也是不成的,至少現在是不成的.
李澤的確是動了殺機.
但怎麼殺了人而又能保全自己,這就是一個高難度的題目了.
明目張膽肯定是不行的,既便殺得了李澈,自己也沒有好果子吃.暗殺麼?如果李澈當真死在翼州,死在武邑,是個人都知道是自己乾的.而且李澈並不認爲暗殺能夠殺得了李澈這樣的人,要知道,便是屠立春,對於李澈的勇武也是相當佩服的.
翻臉是肯定的.可對着幹,自己不是對手,暗裡幹也不行,想來想去,對方竟然是死死地吃定了自己,李澤痛苦萬分,只覺得頭痛欲裂.
“公子,想出什麼辦法了嗎?”夏荷抱着懷裡的帳本,慘兮兮地問道.
“這一次,真是把我難住了.”李澤嘆了一口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了?”
“實在不行,公子你就跑吧!跑到橫海那邊去躲起來,他還能追到那裡去?”夏荷道.
“你家公子是一個享福享慣了的人,這樣跑到橫海去,以後公子可就慘了,身上如果帶了太多的錢,只會成爲人家的肥肉,連帶着義興堂也保不住,再說還有母親,還有你們呢,我怎麼捨得讓你們去過那種顛沛流離的苦日子.”
“那就真只有上山當土匪了!”夏荷梗着脖子道.
“被李澈盯上了,便是上山當土匪也是不成的,大軍一來,這大青山裡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李澤搖了搖頭.
“那不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先看看吧,我估摸着,這一次他還不會撕破臉皮的.真要明搶的話,不也是會壞他的名聲嗎?我這位大哥在成德可是大名鼎鼎,有名的仁義,義氣,孝心,勇武,要是腆着個臉搶同父異母弟弟的家產,也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他呀,肯定不會這麼幹,所以這就給了我們機會,當然,也會給我們一點點時間.春播過後,大戰便起,他是肯定要帶兵上戰場的,短時間內是沒有機會來料理我的.所以啊,咱們還有時間來想辦法.”
“可是他有狗腿子啊!公子不是說那個曹信,還有王明舒都是他的狗腿子嗎?”
李澤被夏荷逗得笑了起來,”公子我什麼時候說過他們兩個是狗腿子啊!是你自己給他們加的這個稱號吧,官做到了曹信這個份兒上,那就不是能隨意支應的了的,便是對於我老子來說,曹信也更多的是夥伴.他們已經有了選擇的權利知道嗎?所以啊,曹信絕不會沾這趟渾水的,你看看王明義,在李澈面前把我賣得乾乾淨淨,但回過頭來,卻又派人來給我送信,示警,道歉,這些人啊,一個個比鬼都精明呢!”
“那個壞東西,看着一表人才,彬彬有禮,卻是一個沒良心的,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上一次我就該往他的菜裡吐幾口口水!”
李澤笑着搖頭,伸手揪了揪夏荷尖挺的小鼻子,道:”公子卻不怪他,趨利避害,這是人之常情,他能派人來給我示警,我還要承他這個人情呢,至少我知道了李澈這一次不會來硬的嘛!”
夏荷聽不懂,明明王明義當了叛徒,爲什麼公子還說要承他的情.不過公子說的,總是有道理的,只是自己聽不明白罷了.
“安心地盤你的帳吧,再想想明年的資金該如何調配,其它的事情,你家公子會處理好的.”李澤拍了拍夏荷的腦袋,揹着手轉身出了屋.
屠立春迎了上來.
這幾天,恐怕是屠立春最受折磨的時候,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分外醒目,反倒是沈從興一臉的躍躍欲試.
“公子,心月狐傳來消息了,大公子已經從武邑出發,考慮消息傳遞的時間,現在他們只怕離我們已經不遠了.”
李澤點了點頭,揹着手,繼續向外面走去.
“公子,我們該怎麼應對?”沈從興握着刀把子,問道.
李澤瞅了瞅了沈從興,知道這傢伙心裡想的應當是和石壯出的那一個主意一模一樣,在這裡宰殺了李澈,老子只剩下自己一個兒子,就沒得選了.李澈這一次來,只帶了百餘騎,現在秘營三百人,就藏在莊子裡,今天一大早,公子又下令將佃戶青壯集中了起來演武,怎麼看都是想要做過一場的模樣.
可是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呢!
這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這是涉及到成德四個州數十個縣的地盤問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政治問題,石壯當時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自己立即就否決了,真敢這麼做了,李澈的母族還不翻天啊,就是老頭子有心護自己也是護不住的.
自己的存在,在老頭子的心裡絕對沒有成德的地盤重要.
“王明義寫給我的信說得很清楚,李澈這一次就是來看看而已,既然他想來軟的,我們就來硬的,讓他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李澤淡淡地道.”讓他知難而退就行了.”
沈從興頓時一臉的失望之色.
“可是以後怎麼辦呢?”屠立春依舊愁眉苦臉.
“以後,以後的事情再說吧!”李澤哈哈一笑:”他如果明搶不成,便只能軟刀子殺人了,那不是沒有辦法應對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