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給我生個曾孫子?”
一個小時後,當蘿拉和詹姆坐在真正奇本德爾風格的桌旁吃早餐時,白老太太提出了這個問題。聽到祖母這麼一問,蘿拉一不小心被剛嚥下的咖啡嗆着了。她抓起花紋紙巾,忍不住咳了起來。
“怎麼了,你還好嗎?”奧哈拉老太太問。
“嘿,萬人迷,別緊張。”詹姆坐在她旁邊,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安慰道,“她並不是要我們現在就生。”
蘿拉瞪了他一眼,恨不得馬上把他掐死。然而,那隻會讓他玩得更起勁。於是,蘿拉擡頭挺,面對祖母的問題,同時也坦然無懼地迎向祖母和詹姆的目光。
“奶奶,你忘了,我們纔剛結婚。”
“你可別忘了我已經上了年紀。在我去找你祖父之前,我希望能抱到幾個曾孫。”
“可是我有我的事業。”
“什麼事業!如果你自己的孩子,看着他們跨出第一步,學會說第一句話,這比任何事業都重要。”
“我並不是不贊同——”
“那麼又爲了什麼?”她祖母啜了一口咖啡。
“詹姆還在念書。”
白老太太嗤之以鼻:“那又怎麼樣?難道你要等他完學業,找到一份工作,再來供養你嗎?蘿拉,你有的是錢,等我死後,你會更有錢。你們養得起孩子,事實上,你們養得起一大羣孩子。”
蘿拉絕望地望向詹姆,希望他幫幫忙。他靠着椅背,似乎欣賞她的坐立不安,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享受。他那副模樣令蘿拉的怒火再度燃了起來。
詹姆看到了蘿拉祈求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刺她,也許是因爲稍早發生的事令他餘怒猶存。
他微笑着拉起蘿拉的手,手擡與她相握,我想,再過幾個象昨天一樣的晚上,蘿拉很快就會開始鉤起嬰兒鞋了。”
蘿拉張口結地說不出話來。她不但氣得面紅耳赤,還默默地把謀殺的刑責回想了一遍。沒錯,她真的想把詹姆幹掉,就算會被判無期徒刑,也在所不惜。
“別害羞,萬人迷,祖母已是個成熟的人了。是不是,奶奶?”
“一點也沒錯。”早餐前,賈詹姆替祖母調的一杯“血腥瑪麗”,已經令空腹的她覺得有些飄飄然了,“是件美好的事。你們這些年輕人以爲只有你們才懂。讓我告訴你們吧,你祖父和我以前——”
“你要不要爲祖母倒杯咖啡呢?”蘿拉藉着向詹姆提出問題,來打斷祖母的話。另一方面,她小聲啐道:“你竟敢把她灌醉!”
“我只加了一點點伏特加。”詹姆辯道。
“那顯然也太多了。”蘿拉一本正經地補充:“我家裡的人酒量都不好。”
“你昨晚並沒有真醉。”詹姆說:“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而且,你也很清楚今天早上你並沒有喝醉。”
“呃,”老奶奶嘆了口氣,“你喝醉了嗎!蘿拉?”
“沒有。”蘿拉答道。
詹姆露
出了勝利的笑容。
“去給奶奶天杯咖啡來!”蘿拉怒道。
“我也沒喝醉。”老奶奶說:“而且我還要來一些……不,我是說,一些酒……我是說,我要一杯“血腥瑪麗”。”
詹姆起身走向餐具櫃,倒了一杯咖啡給老奶奶,“我想一杯“血腥瑪麗”已經足夠了,親愛的。”
老奶奶失望地嘆口氣,“好吧!”
最後,詹姆看出老奶奶顯然需要一番小睡。因此,他叫來了護士,扶着老奶奶走出餐廳。到了門口時,老奶奶回頭以手杖指着蘿拉和詹姆說:“別忘了我的曾孫子。”
詹姆伸手攬住蘿拉的腰,將她拉過來,緊緊地側貼着地,“放心好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讓她懷孕。”
礙於祖母在場,蘿拉祇得甜美地對她丈夫一笑,但祖母一離開,那個笑容也隨之消失。
“我真不敢相信啊!詹姆先生!你竟然讓她以爲她會有個曾孫子!”
“難道你精心策劃的這場騙局,就很正大光明嗎?”
“我的動機是純正的。”
“你壓根兒就不知道我引你上牀或下牀的動機是什麼。”
蘿拉把手放在腰際,氣沖沖地說:“哦,是嗎?我告訴你,這個星期六我會去辦公室,因爲我要躲開你!”
“不,不是。”詹姆說:“真正的理由是你要躲開你自己,否則你會很有可能受不了誘惑,而和我製造出一個孩子來。”
一幕畫面迅速地閃過蘿拉的腦海,畫面中大着肚子的她懷了這個男人的孩子。這幕景象令她大吃一驚,但是好在她已趕緊接着聲明:“你一輩子也別想,小牛仔。”
在她飛快地離開那間屋子以前,蘿拉最後看到的是詹姆臉上濃得不能再濃的笑意。
接下來的幾天簡直難過極了。蘿拉從來沒有這麼迷惑過。她可以在上一刻鐘懷疑祖母好象知道了什麼,下一刻鐘又不那麼確定。事實上,最近幾天,“不確定”這三個字已了關鍵宇。她的父母教會她,男人和女人是會吵架的,但是賈詹姆卻不和她吵架。他只是默默地讓她瞭解,她其實是很喜歡他們之間差點就要發生的那件事。她必須承認,自己的確很喜歡他在那個暴風雨的夜晚所給予她的安慰。他不但過來看她,還留下來陪她。對她而言,這個意義大過任何一舉一動。
那晚,當他將自己緊緊擁入懷中時,她望隨着他到天涯海角。那晚,她發現,賈詹姆似乎在她心中已有一席之地,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然而更糟的是,她可能已經無法控制了,這項發現嚇壞了她,因此做了任何一個害怕的人都會做的事——逃跑。
接下來的星期五,正好是一個星期後,那件弒父的案子送上了審判庭。在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內,無罪的判決便已達。蘿拉很高興,但是她的快樂卻因爲賈詹姆未能與她一同慶賀,而稍嫌失色。她和她的法律小組人員一同外出喝酒,大家熱烈地向她道賀,迭聲讚美她。那晚,她回到家時,賈詹姆也表達了他的祝賀之意,這似乎抵得過所有人的連聲
祝賀。但是,這讓她又有了一個必須逃離這個男人的理由。
她這麼做的機會終於來了,而且還可以一勞永逸,永除後患。因爲翌日,晴朗的星期六早晨,祖母宣佈她要返回波士頓的家了。
蘿拉站在大門玄關處,祖母的離去使她內心五味雜陳,一方面因爲這場騙局可以就此結束。然而另一方面,奇怪的是,這種結束的感覺卻帶來無比的空虛。爲什麼有這樣的矛盾,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祖母看來比剛來時更爲精力充沛。難道是因爲賈詹姆適合當她的孫女婿?或者說,賈詹姆也適合她?蘿拉不甘願地想着。
她決定把這個念頭丟到一邊,專心把注意力放在白老太太身上,看着她一路走向即將載她去機場的車子。護土站在稍遠的地方,好讓他們有私下道別的機會。
“東西都帶了嗎,奶奶?”蘿拉問。
“我想是吧!不過若是我忘了什麼,你可以寄來給我。”
蘿拉微笑着擁抱祖母,祖母也回擁她,只不過那力道大得不像她那年紀所應有的。
老奶奶望向詹姆,對他叮嚀:“你要好好照顧我的孫女,聽見沒?”
詹姆點點頭,心裡覺得自己十分虛僞。雖然他真正感到的是像被人打了一記耳光似的難堪。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這是協議中的一部份,但是他一直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更糟的是,他完全沒有原先預料解脫一切的感覺,反而有一份期望,彷佛他與蘿拉之間仍有什麼事會發生似的。
“而你,”老奶奶對蘿拉說:“也要好好照顧我的孫女婿。”
蘿拉同樣點點頭,但卻不知怎麼的,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她看着祖母坐進車子後座,兩人又交換了一次目光,蘿拉又有了那種奇怪的感覺,彷佛祖母早已察覺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因爲祖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久久不去。但是後來,祖母微笑着向她揮揮手,讓蘿拉以爲這一切不過是她的猜測罷了。在蘿拉的注視下,車子開始駛向馬路,並很快地消失在視線之外了。
隨後蘿拉一言不發,也沒有看詹姆一眼,便轉回屋內,直接向樓上走去。但是她才走了幾步,就被詹姆抓住手,硬將她轉過身來。
“我們必須談談。”他其實並不確定想談些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自己必須這麼做。
蘿拉也出於本能地抽出她的手,她直覺地想保護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的手是那麼溫暖,就像那晚她躺在他身邊時一樣。她平靜地說:“一切都結束了。捲起你的鋪蓋滾吧!”
語罷,她擡頭挺,冷酷地步上階梯。然而,任由她怎麼努力,仍然無法阻止一滴淚從臉上滑落。奧哈拉老太太靜靜地,若有所思地坐在車子後座。她的心情七上八下。事情有些不對勁。從她到此參加婚禮的那天開始,事情就不對勁了。她雖老,但腦筋仍十分清楚。她看到一些不尋常的情形,包括蘿拉和她新未婚夫婿的目光。他們似乎在迴避着對方,而且甚至不同住一間房。這真是非常怪異。老奶奶再次努力猜想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