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要綠俏 燃文
金氏一臉爲難的道:“按理說大嫂跟我要個把的丫頭,弟妹實在是沒有道理不給,只不過綠俏是我的陪嫁大丫頭,平日裡伺候我慣了,我身邊難得有這樣一個貼心人兒。可不巧前兒竟被我們家老爺看上了,死活要了去,我也是個沒主意的,便給這丫頭過了明路了,再等些日子,就給她開臉做姨娘了。”
謝琳琅倒真有些佩服這個金氏了,面對勢大且又不怎麼講理的趙氏,她也能神情不驚的想法子回絕了。趙氏能跟她要個丫頭去,卻不能要個姨娘去。況且又說的是日後要將她擡做姨娘,這時日一長,變數就多了,到時候是不是真的擡了她做姨娘,也就說不準了。
趙氏也不是個簡單的,只略想了一想,就笑道:“二弟妹這般賢惠大度真不愧是書香門第教出來的大家子小姐,我剛剛話沒說清楚,倒是讓二弟妹誤會了,眼見着天兒越來越熱,我正打算給府裡的這幾位小姐們做幾身新衣服,又想着畢竟是年輕小姐們,身上配些個流蘇絡子的也俏皮好看,便想請綠俏姑娘去幫着打幾天絡子。必不會耽誤了二弟的好事。”
這一番解釋便將要了綠俏去,變成了請她去府上待幾天。這點子要求,也讓金氏確實再無理由拒絕。
金氏只好道:“這丫頭笨手拙舌的,能讓大嫂看得上也是她的造化,連帶我這主子也覺得臉上沾光呢!只是,怕這丫頭伺候我這等粗人慣了,伺候起嫂子這樣子尊貴的人兒來,怕還伺候不好呢!若是我這丫頭有什麼得罪嫂子的地方,我先在這裡給嫂子賠個不是了,等她回來,我定罰她!”
這金氏果然是個聰明的,她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見趙氏無緣無故的定要了綠俏去,就知道趙氏沒安好心。這丫頭倒底也跟了她一場,況且又是個忠心妥貼的,她自然不想讓趙氏害了去,便先把話撂下了。
趙氏如何不明白,便笑了笑,只是說:“二弟妹倒信不過我了。”
金氏也笑道:“我自然是信得過大嫂的,只是怕這丫頭笨手笨腳的罷了。”說着又囑咐綠俏道:“侯夫人既看得起你,你就隨侯夫人過去,好好的打絡子,完成了差使就回來。別覺着去了侯府,又見侯夫人寬厚,便成日裡想着偷懶兒!再過個四五日,我那外甥女就要來府裡找你學編絡子,學會了還要教公主呢,若是她找不着你,惱了,我可也保不下你!”
金氏的外甥女就是金氏的大姐金若蘭之女趙謹,因趙明宣曾在西北戎羝族中隱姓埋名蜇伏了九年,才摸清了戎羝的底細,立了大功,率軍而歸。但在那苦寒之地,卻也落下一身病來,不能再領兵打仗,一個武將不能打仗又不能頂個文職,便只是掛了個閒缺。他又無兄弟,聖上念其功勞,便親命其子趙慎入京衛指揮使司,趙慎倒底才十四歲,聖上的意思是先不委以實職,讓他先歷練着。而他的雙胞胎妹妹趙謹則被指給了和惠公主做伴讀。
綠俏連忙應是。面上雖沒什麼表情,但心裡對主子十分感激。夫人只怕也知道自己這一去凶多吉少,便將公主都搬了出來,還限了時日。綠俏跟在趙氏的轎子後面,長吁了一口氣。
回到侯府,綠俏就被帶去了朝暉堂。
趙氏先囑咐了丫頭們伺候謝芳琅吃些東西,又安撫了她一頓,謝芳琅畢竟年紀還小,聽母親說都交給她處理,並不用擔心,便也就不擔心了。在趙氏房裡吃過東西,便回自己屋子去了。
趙氏這才叫了鄧媽媽進來。
鄧媽媽是趙氏一手提拔起來的管事媽媽,此時見趙氏皺着眉,臉色十分的不好看,便斟酌着道:“奴婢已經按照夫人的吩咐,命人收拾出了一間廂房給綠俏住着,並派人守着了。奴婢對外只說讓綠俏姑娘在屋子裡好生的打絡子,並不許其他人去打擾。”又擡頭看了眼趙氏的神色,才繼續說下去,“奴婢已經着人去東府打聽着了,不消兩日,定把這個丫頭的底細都翻將出來,到時再審她也能事半功倍。”
趙氏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又問:“那個小廝可打聽出來了?我覺得這裡面他倒是最可疑的一個。”在她要命人將他拖出去打死時,他還能一臉無懼的梗着脖子頂她,還說得頭頭是道的,顯然就是早就想好的說辭。況且誰又會跑到那麼僻靜的園子裡去“路過”呢。
鄧媽媽聽她問那個小廝,有些惴惴的道:“東府都請了哪些老爺是有記錄的,從這些老爺身上去查那小廝是誰帶進來的,倒也容易,只是去東府赴宴的老爺不少,要一個個查下去,得需些時日。”
趙氏雖然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春兒倒是好辦,她是賈姨娘的丫鬟,只要讓賈姨娘吩咐她不許說出去,諒她也不敢往外頭說去。除了這些人,就還剩下謝琳琅和謝秋琅。不過她們兩個也都是侯府小姐,若是謝芳琅名聲上有什麼不妥,她們兩個也受連累,想必她們不會傻到拿自己的名聲說着玩兒。
除了這些人,還有哪些人也知道謝芳琅落水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趙氏用手按了下額角,玉印見狀,連忙上前用手給她輕輕揉起來。
趙氏想知道這件事是誰的手筆,她最懷疑的還是謝琳琅和謝秋琅,可是她們做這件事又有什麼目的?壞了謝芳琅的名聲,於她們二人只有害而無利。
舒錦園裡,謝琳琅已經換了衣服,將頭上的簪子珠花也都卸了,穿了件杏黃色的撒花襖,月白色的散腿褲子,很是清爽。
鄭媽媽早就端了清熱解渴的香薷飲來,謝琳琅一直不大愛喝這個,便要換甜湯,鄭媽媽就嘮叨道:“姑娘大了,怎麼還能整日裡愛吃甜的?且不說對牙不好,還容易長胖的,以前夫人未出閣時,郡主就不許她吃甜食,最多也只是一天兩塊點心罷了。更何況現在天氣越發熱了,還要吃甜的東西,豈不對脾胃無益?這香薷飲雖有股子淡藥味兒,只要喝慣了就好喝了,它是最清熱的了。趕緊喝了。”
謝琳琅一直最怕的就是鄭媽媽的嘮叨,若是她敢不喝這碗湯,保管過個三五日她還在嘮叨這事兒呢!謝琳琅便端起來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看着青杏急不可耐的樣子,倒是笑了,“你看你急的這樣兒!”
青杏抓一抓腦袋,道:“姑娘知道我是最存不住話的。”
謝琳琅其實也很想知道那小廝的來龍去脈,便將其他人都譴了出去,只留下了跟着自己去東府的碧桃和青杏,對青杏道:“你認得那個將三妹妹救上來的小廝?”
青杏憋了這一路的話了,早就想說,連忙道:“奴婢再認得他不過了!他是楊姨娘哥哥的兒子,如今在襄國公府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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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謝琳琅的母親去逝後,她的幾房陪嫁便留給了兒子女兒,因爲當時安慶郡主將謝琳琅和謝安琅接去了襄國公府撫養,這幾房陪嫁便就跟去了襄國公府伺候,他們的身契便也都交到了安慶郡主的手裡。
這幾房原本就是襄國公府的家生子兒,謝琳琅母親的四個陪嫁大丫鬟裡,有兩個在榮安侯府配了人,便沒有回去,而楊姨娘本性老實膽小,主母纔將她開臉擡了姨娘,她既成了侯府的姨娘,也沒有再回襄國公府的道理,而楊姨娘的老子娘和哥哥嫂子都是回去了的。
榮安侯當然不在意這些個陪房,而安慶郡主也說了,等將來謝琳琅出嫁,這幾房還照原樣兒給謝琳琅陪嫁過去,所以到現今爲止,這幾房的身契還在安慶郡主手裡,幾房的人也都在襄國公府當着差。
謝琳琅想了想又道:“當時是綠俏來找的大姐姐,告知三妹妹落水的,想必大姐姐是認得綠俏的。那個綠俏你可認得?”
青杏道:“在襄國公府時,奴婢倒瞧見過綠俏來找在衛大姑娘處當差的二等丫鬟山藥,山藥前些日子和楊姨娘的侄兒已經過了明路了,等到了日子就辦好事兒了。奴婢還聽說……”說着倒遲疑了一下。
碧桃在一旁急道:“你這小蹄子,平日裡沒個正事兒的時候說個沒完,這時候你倒吞吞吐吐起來!”
青杏當然是想說的,又怕說了犯忌諱,這才遲疑了一下,接着道:“因爲此事奴婢也只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的。那個綠俏是東府夫人的陪嫁,在金府時就和府裡的一個小廝相好了,只等到了歲數便求東府夫人放她出去。不過去年的時候,那個小廝不知怎地就得罪了賈家大少爺,竟被那個大少爺活活打死了!那個大少爺的父親,是咱們侯夫人孃家父親趙大人身邊的一個無品小吏,靠着姑母給趙大人做了姨娘,如今竟也頗得臉面,一起子人都喚他聲賈大人。賈老爺使了錢,此事便不了了之了。那個小廝有個妹子,喚作春兒,當時也是隨東府夫人陪嫁去了東府的,只怕東府夫人也是想在賈姨娘身邊安-插個眼線,便將春兒給賈姨娘使了,春兒倒是機靈,賈姨娘竟頗爲信任她。”
說了這麼一大篇子的話,謝琳琅理了半天才理清這裡面的關係。倒難爲青杏記得這樣清楚又說得這樣明白。
那個賈家的大少爺就是趙氏姨娘的侄兒的兒子,名叫賈儒,如今已經十九歲了,還沒有娶媳婦兒。這個賈儒打死了綠俏的情郎,而那個春兒正是綠俏情郎的妹子,這綠俏和春兒兩人倒是一條心。只是她們又怎麼會聯絡了楊姨娘的侄兒呢?
青杏也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便搖了搖頭。
到了晚上,謝琳琅吃過了晚飯,朝暉堂那邊依然沒什麼動靜。倒是從東府傳出來一個消息,說是東府夫人將賈姨娘打了二十板子,連緣由都沒說,打完便將人關禁閉了。
聽得謝琳琅瞠目結舌!
金氏當時礙於趙氏在那兒攔着,想打賈姨娘沒有打成,謝琳琅本以爲這事就過去了,沒想到等趙氏走了,她竟照打不誤!難怪賈姨娘抖成那樣兒,也越不過金氏去!謝琳琅頓時就覺得這個金氏,簡直是後宅主母們的楷模,真不愧是金家女,竟比她姐姐也差不到哪兒去!反正是人已經打了,就算趙氏過去給賈姨娘撐腰又能如何?任趙氏是什麼侯夫人,總也不能到東府去打人家主母吧。金氏也不怕得罪趙氏,反正不管得不得罪趙氏,趙氏也不會幫着她就是了。等趙氏再去東府,她依然笑臉相迎,趙氏說什麼,她還是照聽。只是若違了自己的規矩,只等趙氏走了,再罰也是一樣!
趙氏當然也聽說了此事,但她現在忙着謝芳琅的事,又哪有時間去管什麼表妹?
最後倒也讓她查出來了,救謝芳琅的那個小廝是周姨娘的侄兒。這周家一大家子的身契都在安慶郡主手裡,她自是知道自己在安慶郡主面前是個上不了牌名兒的,更別提要那個小廝的身契了。
只能另想它途。
整整一夜,她都在想着怎樣才能不驚動安慶郡主,又悄無聲息的拿捏住那個小廝呢?
第二日一大清早,她便派人去賈家送信兒。只一頓飯的功夫,賈儒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