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照一路尋找兩人的氣息,可是明明感覺到兩人的氣息離得不遠,但是卻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心中猜測掉進了什麼陷阱。他沿着氣息最強烈的方向追去,不大一會兒,驚奇地發現一座熟悉的山峰陡然出現在眼前,他就是從這座山峰感受到兩人的氣息,憑他的功力,眨眼間便可以到達,但與山峰之間的距離還是和最初一樣。
他心中驚駭不已,何人能有這麼大的手筆,將連綿不絕,看不見盡頭的羣峰,佈置成法陣。正當疑惑之際,原本已經消失的念倪兩人的氣息又忽然出現,就在東南方向。氣息強烈,距離很近,但是依舊不見兩人的身影。
“轟!”一聲巨響,空照猛力向虛空發出一掌,接着便感覺四周一陣顫動。待平靜後,一切如故,沒有絲毫變化。
空照在羣山之間行走,思索。有時他看到全新的山峰,有時卻又遇到熟悉的山峰,有時感受到倪清影的氣息,正要循着方向追去時,氣息又突然消失。憑他的修爲見識,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夜晚,正當他在一個樹洞中休息時,突然外面有微弱的光芒照進來,走到洞外,只見一個身穿青袍,頭戴斗笠的巨大人影靜立空中,那人乃是一個虛像,渾身透明,正伸出一隻手掌向他抓來。空照舉起禪杖,將虛像的手掌格擋開,自己亦被震退十步開外。正當他吃驚之餘,虛像又伸出另一隻手,來勢遠比之前迅猛。他不敢硬接,繞開了去,那隻手掌緊追不捨;繞到虛像身後,只見其身後寫着一個鮮紅如血的“殺”字。
他停了下來,被殺字吸引,眼前盡是殺戮血腥的場景;人的哀嚎,血流成河。正當他清醒過來時,那隻手掌已搭在他肩上,他急誦一段佛經,登時渾身金光大作,虛像被震飛出去。
“你是何人?”空照凝神望着再次出現的虛影,思索該如何對付他,那虛像不發一言,沒有任何其它招式,只是伸出的那雙手卻已令他難以招架。這次,虛像同時伸出雙手。空照盤膝而坐於空中,渾身散發金光,數道金光從身後射出,將虛像的身子打得千瘡百孔。但那雙手來勢未減。
“嗡……”空照一聲大吼,空中登時傳來一陣嗡鳴。那雙手陡然停住,垂落下來。
空照摔倒在地,丹田內真氣耗盡,氣虛力乏,看着眼前瞬間恢復如初的虛像,他感到絕望,心想:“只能用那一招了。”但還未等他使出最後一招,那雙手已經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拉向虛像。只見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空照的身影消失在雪地裡。
倪清影在雪山間徘徊的十天裡,也遇到雪山地勢的奇怪變化,但卻沒有遇到虛像。那時,她心中失落,又餓又乏,沒有過多在意。
念歸舟獨自離開後,她回到洞中,全然沒有之前的頹喪情緒,她看得出來,念歸舟心裡有她,只是因爲有了仇恨的隔閡,他纔不想看到她。“他會放下仇恨的。”她想道。
倪清影體力恢復後,一心想回到玄月派,看到疼愛她的師傅,看到那些情義似海的姐妹。然而,最主要的,令她重新煥發生機的,卻是念歸舟。
她認真思索着這麼多天來,雪山奇怪的變化,推測出:羣山乃是一座法陣,如同一個圓盤,羣山被分割成無數區域,這些區域繞着圓盤中心旋轉,時停時動,而且,這些區域還會自行前後移動。之前,她之所以有時感覺到空照的氣息就在自己不遠處,而看不他的人,是因爲區域與區域之間有一道無形透明的屏障,屏障兩邊的人,是看不到對方的景象的。如若攻擊屏障,真氣只會被吸收,難傷屏障分毫。她突然遇到正在烤野兔的念歸舟,是因爲兩人所在的區域,旋轉移動相遇時,屏障消失了。屏障消失,就能踏入另外一塊區域。消失的屏障,有時會出現,有時卻難以遇到。
“現在不知道他所在的區域在何處,如何旋轉移動?”她苦惱地想道。
“呆瓜!到處瞎跑什麼!”她找了兩天都未找到念歸舟,心中有氣,喊道:“呆瓜!你跑得哪裡去了!”聲音消失在羣山之間,只聽見鵝毛大雪簌簌落下的響聲。
她只得沿着他離開的方向,尋找會消失的屏障。
倪清影在羣山之間行走。她在他身上撒下一種特殊的香料,百里之內,她能嗅到香味,就能找到他。那香味時有時無,正當她爲找不念歸舟而發愁時,忽然一陣強烈的香味傳來,頓時欣喜萬分,循着香味的方向,她看見屏障消失了。雪地上,靜立着一座冰雕,上面壓着厚厚的積雪,香味由此發出。她走過去,發現那是一個人,雖然全身被冰層包裹,但卻認出是她要找的人。
那日,念歸舟獨自離開,不知不覺走進了另外一塊區域。
雪停了,但天氣更冷了。
“思來想去,都是自己修爲不夠!”念歸舟想着,拋開雜亂的思緒。現在思緒清晰可見,只要修爲高過仇人,就能殺死仇人,除去心中的恨意,慰藉心中的悲痛與愧疚。與敵人修爲的巨大差距,非但沒有令他心灰意冷,反而平添一股勁頭。他撿起一根樹枝,先是演練起靜淵劍法。劍法中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須得參透其中的奧秘。
“意與劍合。”這是母親教導他時,常常說的一句話,這麼多年,他一直沒能領悟這句話的含義。
寒風瑟瑟,又下起雪來。他靜立雪地,閉上雙眼,感受着周圍的一切,他彷彿看見雪花以什麼姿勢緩緩下落,聽見雪花落地的聲音。腦海中浮現出與母親拆招時的影像。
“靜淵三十六式,招式之間的遞進,轉變,雖然你已了熟於胸,但敵人的招式千奇百怪,你該如何應對?”母親說道。自己與母親明明使用同樣的招式,但卻被逼得節節倒退,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而母親卻遊刃有餘。
“少了點什麼?爲什麼?”
“意與劍合,劍與意合!”
他反覆唸叨這幾句話,揮舞樹枝,一遍又一遍。到了後面,突然發現自己使出的些許招數,竟完全不同於靜淵劍法。乃是隨心使出。
“是我駕馭劍,還是劍在駕馭我?”他收起樹枝,陷入沉思。
倪清影找到他,發現他被冰層包裹。又是高興又是擔心,正要劈開冰層,忽地,一陣異樣的感覺傳來。一個身穿灰白袍子,頭戴斗笠的透明虛像赫然出現,伸出雙手,抓向兩人。倪清影催動束天綾,意欲攔下,卻毫無作用。
“嘩啦啦”冰雕碎裂,冰塊掉落,接着一道青光倏地閃過,虛像雙臂被齊整削落。念歸舟的手裡握着樹枝,眼神燦若星辰,看着虛像。
虛像似乎沒料手臂會被削落,遲疑地停頓了一下。掉落的手臂又長了出來,繼續伸向兩人。念歸舟舞動樹枝,數道凌冽的劍氣飛舞,將虛影斬得支離破碎。碎片又重聚合在一起,但卻渾身哆嗦,似乎很憤怒,雙手一揮,真氣猶如滔天巨浪一般,向着兩人撲去。念歸舟緊握樹枝,自上而下劈斬,虛像的真氣登時分作兩旁,四散開去。接着念歸舟飛身躍起,與虛像纏鬥在一起。
“如今他有這般修爲,要殺我又有何難?”倪清影發現念歸舟的修爲較前幾日相比,增長了數十倍,心中一陣惆悵。忽然,她發現那虛影身後寫着一“殺”字,鮮紅如血,想到之前的虛像雖伸手抓向自己,卻感受不到殺氣,一個念頭陡然生出。
“快住手!”她喊道,但兩人相鬥激烈,誰也不肯罷手,虛像似乎很生氣,招招取人要害。念歸舟見招拆招,隨心所欲,兀自不落下風,兩人打成平手。無奈之下,倪清影找準時間,發出束天綾,纏住念歸舟腰間,將他拉了回來。
“快走!”倪清影拉着他,向後方逃去。虛像在後緊追,兩人一路奔逃,直到將虛像甩開,才停下。
念歸舟很生氣地責怪倪清影不該拉着他逃走,她卻反駁說,再鬥下去,勢必會輸給虛像。雖然經過多天的思索,念歸舟已經開始領悟到“意劍合一”的竅門,修爲進步神速,但是,正如倪清影所說,長久鬥下去,勢必會輸。
他如今修爲大進,正是報仇的時機,倪清影從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想法,忙說道:“我們被困在法陣裡了,而我已經破解了其中的秘密,現在只有我知道怎麼逃出去,你若殺了我,休想走出去。”於是將這些天的想法告訴念歸舟。
念歸舟聽她說得確有其事,心中相信她,口上卻說道:“我早就知道了,何必要你說!”想到這個女人詭計多端,爲免受她蠱惑,他準備離開。無論她說什麼,只當沒聽見,也不回答。
倪清影見他一言不發,隨即說道:“我可以帶你出去,但你需得答應我三個條件。”見他猶豫不決,便說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們爲什麼會找到長寧村嗎?那是因爲有一個人傳信給我師傅、空淨寺和神天宗。他纔是你真正的仇人。我不僅能破解法陣,帶你出去,還會帶你去找我師傅問清,當初傳信的神秘人是誰。出去之後,你若想殺我時,我絕不還手。”
在說最後一句時,她眼神黯淡。念歸舟說道:“你的條件是什麼?”
“第一,在逃離法陣之前,不準拿劍指着我,不準把我當作仇人,要把我當作……普通朋友對待的。第二,在逃離法陣之前,我說話,你要有所迴應,不能當作沒聽見。第三,我要是餓了,你得給我找吃的,我要是遇要危險,你要來救我。”念歸舟本以她會要自己說出天機圖的下落,沒想到這三個條件與圖無關。這些條件雖然讓他感到不爽,但他已經學會了忍耐。但是對於第一條,他堅決不答應,並且大聲說道:“我絕不會把仇人當作朋友!”倪清影無奈,那就當做路人,又說道:“第四……”
“不是說好只有三個條件嗎?”
“第四,不準大聲和我說話!”
“我答應你,你可以告訴我怎麼出去了。”念歸舟說道。
“你想的美!我要先看看你是否有誠意,我可不想被你騙了。”
“你要怎樣?”
“本姑娘累了,你去找個地方休息,再去拾些木柴,生火取暖,然後,去找吃的。”倪清影說道。
念歸舟雖然感到屈辱,但爲了出去,還是照做了。倪清影回想起那個虛像以及他背上的字,隱隱感覺到,想要走出法陣,需得從虛像入手,而非像之前認爲的,找到屏障消失的地方,就能出去。虛影伸出雙手,似乎要把他們帶到什麼地方去。
“也許,他是想要我們解決什麼難題?”倪清影心想,虛像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但是當時被念歸舟激怒了,那這種感覺也隨之消失。
倪清影看着倚靠在石壁上,已然入睡的念歸舟,微微一笑。當她醒來時,發現念歸舟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她全身,臉上帶着猥褻的笑容。只聽他說道:“你昨晚睡得真死,什麼動靜都吵不醒你。”
倪清影忽地臉紅了,想起之前山洞中的一幕。想到昨晚自己太累,睡得很沉,定是他趁自己睡着了,對自己作了無禮的舉動。“你對我作了什麼?”
“做了什麼只有我知道。”念歸舟作出一副陶醉表情,說道:“好香!好滑!真美!” “你……你……”倪清影臉更加紅了,羞憤得說不出話來,眼中淚光瑩瑩,甚是惹人憐愛。
念歸舟心中一蕩,甚感憐惜。後悔不該說這些話,實則他昨晚睡得比倪清影還沉,早上醒來,發現她還未醒,想到昨天受她驅使,感到屈辱,便存心戲弄她,以示報復。見她快要哭出來,忙說道:“你別哭,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我是騙你的,只是想捉弄捉弄你。
他好一通解釋,倪清影才相信他沒對自己作出無禮的舉動,臉上又露出笑容。但隨後,他又後悔了,心想,她是仇人,幹嘛要解釋那麼多,又想到她那副羞憤惹人憐愛的模樣和重新綻放的笑容,一時心神盪漾。
他盤腿坐下,爲了擺脫複雜情緒的糾纏,修煉起神御經。
“只要找到那個虛像,就能找到出去的路。”兩人行走在雪地上,倪清影說道:“只是那虛像出現時,不能動手,任憑他把我們抓去,千萬不要激怒他。”
“可是要怎麼才能找到他?”
“憑感覺,跟着我走就是了。”倪清影笑着說道。
兩人在又在羣山之間尋找了十日,在一處白雪覆蓋的枯樹林裡,那個虛像又出現了,依舊一身青袍,斗笠依舊遮住臉,看不清長相,後背上依舊寫着一個“殺”字。
念倪二人謹慎地觀察着,虛影緩緩伸出雙手,抓住兩人肩膀,猛地將兩人來向他巨大的身體。念歸舟想要反抗,卻被倪清影攔住。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兩人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