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幫自己看風讓自己暗中把徐鳴塵弄死的人沒有遵守諾言。
因爲沒人望風, 所以蘇荔放棄了拔掉他手上吊針讓他活活燒死的打算。
內心終究還是不捨得放棄這次機會的,因此就坐在病房裡盯着他看,那雙眼睛裡滿是仇恨的火焰, 卻相比以往少了些許戾氣。
恨一個人是可以恨一輩子的。
可是, 真的是恨對了人嗎?
蘇荔問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她又問躺在病牀上的徐鳴塵, 沒有得到回覆。
恍然間才意識到, 這個自己一直內心記恨的人,現在手無縛雞之力。
很多事情不能回頭想,一旦想了就如野馬脫繮一般收不住, 自己的父親在面對汽車的撞擊時,何曾不也是手無縛雞之力?
可怎麼敢想, 這一想便殺心四起, 烽火狼煙, 那仇恨的火焰是能將一個人徹底毀滅的。
徐家可以兵不血刃,而自己今天走錯一步, 怕是就再也沒了轉身的機會。
已然沒了父親,她一身的驕傲是母親的期望,萬萬倉促唐突不得。
她的命,很值錢。
值錢到牽扯着家裡另一個女人的一輩子。
她很想嘆一口氣,又恐自己的這聲嘆氣會讓自己顧影自憐, 在鼻內收住, 再而緩緩鬆了一口氣。
太輕太輕, 輕到無法承擔一片羽毛的重量, 卻是她深深地無奈。
徐鳴塵心裡一顫。
他氣憤過蘇荔對肖冬的放鬆警惕, 也心疼過那天雙眼通紅賞了自己一耳光的蘇荔。
可今天這一嘆息,教他什麼也做不了。
緩緩睜開眼睛, 側頭望她,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在微光下透露着悲涼,想開口叫叫她卻如鯁在喉。
外面風大,蘇荔伸手關上了窗,轉身回來看他的時候還是之前的模樣,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手伸進口袋裡摸出手機,屏幕上的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已經是半夜4點。
今天還不想和肖冬和好,也不想回家讓媽媽擔心,這個點住酒店又貴。
思前想後竟然趴在了桌子上。
那病牀上的人躡手躡腳地下了牀,做賊一樣給她身上搭了一件衣服,本想就着月光多看幾眼,可瞧見蘇荔的睫毛輕輕地眨了眨,嚇得他連滾帶爬地又平鋪在了病牀上。
可真慫。
徐鳴塵如此評判自己。
可那又怎樣呢,外頭無論多麼風光,在他的小孔雀面前他又怎麼能撐得起一身傲骨。
清晨,蘇荔起來了,看着躺在牀上的徐鳴塵,又擡眼看了看接近打完的吊瓶,按下了護士鈴。
在牀上直愣愣地觀賞了蘇荔一宿的徐鳴塵忍不住微微地上揚了脣。
蘇荔一怔,半天才回過神,皺着眉頭推了他一下。
倒不重,但是還沒有完全退燒的徐鳴塵卻也能夠感受道痛感,眉頭不經意地皺了起來,可憐吧唧地睜開眼睛看她。
蘇荔不說話,徐鳴塵就賤兮兮地上去湊話:“生氣啦?”
她鼻子裡輕哼出一聲,冷冰冰道:“我跟你用得着置氣?你算我的誰?”
徐鳴塵被這話一懟,眼底差點兒就泛出了淚水,委屈道:“你不是把我當仇人麼,怎麼這麼快就什麼都不是了?”
蘇荔想笑,覺得躺在牀上的這個人大概真的是高燒燒壞了腦子,也不想理他,轉身就要走。
躺在牀上的那個人不幹了,拔了手上的針就拽她的手,結果‘咚’一聲直接摔在了地上。
這回是真的疼的夠嗆。
蘇荔站在那裡看着摔在地上的徐鳴塵,正猶豫要不要拉他起來的時候就被他的下一步動作驚呆了。
是的,外頭盛傳徐家手段凌厲,極有商業頭腦的徐公子此刻正雙手抱着自己小腿,一邊嘶嘶吸氣一邊死抱着不鬆手。
蘇荔象徵性地踢了踢腳,語氣不善:“鬆開。”
徐鳴塵抱的更緊了一些,語氣堅定卻謙卑:“我不。”
蘇荔一宿睡的不好本就心情不好,加上又碰到平生最恨的人,哪兒來的好脾氣,當下腳上就用了力,不偏不倚地踢在了胸口上,冷着聲警告:“最後一遍,鬆開。”
徐鳴塵擡起頭看着她,倔倔的:“我不鬆手,要不......你踢死我吧。”
硬的不行,蘇荔不得已只好蹲下身體與他平視,儘可能地循循善誘:“你看看你自己是什麼身價,這麼做,你覺得真的合適嗎?”
徐鳴塵那雙眼睛閃亮亮的,回答的倒是爽快:“挺合適的。”
所有堆積起來的耐心在他的這一句話後全部瓦解,還來不及下一步動作的時候就聽見護士的訓斥:“你這女朋友是怎麼當的!陪護就好好陪護,不知道他現在燒還沒退嗎,有多大的事情非得讓他在地上說,再一着涼再燒這麼一回,命還要不要了!?”
蘇荔也不好跟護士爭辯,擡了擡腳,對地上的人說:“聽見沒,叫你起來。”
徐鳴塵點了點頭,然後回她:“你也聽見了,她叫你陪護。”
在偉大的護士小姐的帶領下,兩個人相安無事地達成了協議。
由蘇荔心不甘情不願滿臉不耐煩地同意暫時先不離開病房爲前提,徐鳴塵鬆開了抱着她腿的雙手,乖巧地從地上爬起來並且拍了拍屁股後面的灰。
之前匆忙拔掉了針,手背已然微微腫起,護士一邊責備一邊在另一隻手上扎針,調整好了速度後才離開,走之前還滿心疑惑地看了蘇荔一眼。
徐鳴塵得意洋洋:“我猜她可能認出你來了。”
蘇荔在不經意間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被認出來本就不稀奇,蘇荔也過了當年一驚一乍害怕被人認出來的年紀,話便說的平平淡淡:“你比我更容易認出來。”
徐鳴塵吃力地給自己挪了挪位置,滿不在乎地回答:“反正能把你認出來就行,到時候你要是耍賴皮就把這件事情捅到媒體那兒,讓別人都看看,熒幕上的氣質女神到底有多無賴。”
蘇荔默了默,忍住擡手一巴掌糊死他的打算,一臉冷漠。
徐鳴塵是個蹬鼻子就上臉的主兒,瞧見蘇荔不應話,又接着興奮地說:“如果把我也認出來了也沒關係,到時候娛樂版塊就有咱倆同框的照片了!”
不是貧嘴,是真的想,想要有一個念想。
他伸出手對蘇荔說:“你過來,我想跟你看個東西。”
蘇荔向前走兩步,傾下腰。
眼前一陣黑,他捂着她的眼睛,直截了當地吻上了她的脣,快速且敏捷。
這是時隔多年的第二次強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