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司花廳四角點着落地長腳燈燭,初夏晚風拂進廳內,帶得室內光影微微晃動。
楊彩芽笑微微點頭,眼角眉梢都是驚喜。
這是立時就猜到自己打算找誰幫這個忙了?
曹卓劍眉微挑,轉念一想也不覺得意外,沉聲笑着提醒道,“能不能請得動人,我現在也不能給你個確切的答覆。你先別急着往外說,耐心等我消息。”
“嗯,這事不急。等兩間鋪子拾掇清楚少說還要大半個月。”楊彩芽忙點頭,拎起茶壺添茶,語氣動作都透着十足狗腿,“就算請不動人,還有縣尉大人您吶。至於要用多少錢,你到時候跟我說一聲,我親自給縣尉大人送過來。”
看着還有半杯滿的茶水幾乎就要溢出來,聽着楊彩芽一口一個“縣尉大人”,曹卓只覺得又好笑又無奈。
見楊彩芽又露出一副小狗擺尾的模樣,曹卓心尖發癢,探手想要揉揉眼前那顆茸茸軟軟的腦袋,目光落在楊彩芽臉上,動作一頓
。
暈黃燭光掩映下,洋溢着歡喜笑意的俏臉鍍上一層淡薄的細碎光芒,臉上細柔絨毛被光暈染成淺金色,透着股說不出的靜謐美好。
“不用媳婦兒花錢,就當是我送的開張賀禮。”壓低的答話有些心不在焉,曹卓伸出的長臂一拐,屈指摩挲着楊彩芽臉頰。
楊彩芽鼓着腮幫子偏頭頂開那隻不安分的大手,砰的一聲放下茶壺,嘟囔道,“縣尉大人,大庭廣衆之下動手動腳的不太好吧?”
美目圓瞪透着不滿,偏偏兩頰泛紅,語氣似嗔似嬌。
曹卓低笑出聲,老實收手故作正色道,“依媳婦兒的意思,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就能動手動腳?”
楊彩芽撇撇嘴,不忘丟個白眼:臭小子私底下難道還少毛手毛腳了?
越想面色越是發紅,嫣紅得能滴出血來。
曹卓腦中不禁也閃過兩人曾經的旖旎畫面,忙壓下翻涌心緒,垂眼挪開視線,看着桌上茶水語調有些恍惚,“媳婦兒,你喜歡喝白茶?”
“嗯,白茶味道最清淡,回甘無窮,還養胃。”楊彩芽順口答道,反掌按着發燙的臉頰,跟着轉移話題,“阿卓,到時候食肆開張,王超大哥他們要是有空,我想請他們也去露個臉,熱鬧熱鬧。”
曹卓點點頭,笑道,“他們有空肯定會去,昨天你送來的酸辣蘿蔔都讓他們瓜分了,囔着要找時間去你家在偏些好吃好喝的。我看他們那副饞樣兒,你再抓兩把酸辣蘿蔔就能收買他們。”
楊彩芽聽得哈哈大笑,“你們要是喜歡吃,明天擺攤的時候我再送些過來。”
“別慣壞他們,小心把他們嘴養刁了,一有空就往你家裡跑。”曹卓搖搖頭,鳳眸微眯,“等落下的公務處理清楚,我就不住差房了。回家陪我娘和媳婦兒,我可不想下衙了還得對着那幾個混小子。”
楊彩芽眉花眼笑,默默爲曹卓點贊:阿卓同志覺悟相當高!有望順利培養成居家好忠犬!
“我說的事就有勞縣尉大人了。”楊彩芽起身端端正正作揖道謝過,又歪頭道,“阿卓,你去忙你的吧。我先走了,娘他們還在下河街等我。”
曹卓看得忍俊不禁,點點頭示意楊彩芽稍等,擡腳拐進花廳旁的茶水間包了包白茶出來,“你喜歡就帶回家喝,我送你過去。”
楊彩芽笑着搖搖頭,視線在長身玉立的曹卓身上打了個轉兒,學着曹卓之前背手打量人的模樣,挑着眉頭打趣道,“縣尉大人這副模樣去下河街,只怕又要被荷包香帕砸了個滿身滿臉,腳步都挪不動。”
今天她來得早,曹卓下衙還沒換過衣裳,一身深青八品官服襯得身形挺拔俊朗,直袖常服袍衫將曹卓俊挺身形勾勒得曲線張弛有致,說不出的卓立不凡
。
楊彩芽話說得揶揄,一雙桃花眼卻閃動着明明白白的讚歎,腦洞大開:阿卓這副好身板穿上官服,簡直是赤果果的制服誘/惑!
“傻彩芽,發什麼呆呢?”曹卓不明所以,又被打趣得無力招架,彎身哄道,“好媳婦兒,我聽你的不去下河街。送你到二門口,你自己一路小心,嗯?”
曹卓好聽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如低音大提琴般餘音環繞。
視覺聽覺雙重衝擊,楊彩芽默默擡手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鼻血,愣愣的點頭,頗有些手腳不協調的擡腳往外走。
曹卓微愣,忙跟上前面那道嬌小身影,偏頭一瞥,就見楊彩芽臉頰剛退下去的紅暈再次爬上雙頰,心中又是訝然又是窩心,微抿薄脣漸漸裂開愉悅的弧度。
衙司花廳就再次傳出一陣低低的悶笑聲。
有曹卓在背後撐腰,又有衙役關照,夜市攤位定的十分順利。
吳氏和翠花帶着白叔和柳氏認過地方,和左右相鄰的小販閒話說笑,等楊彩芽找過來的時候,幾家擺攤的攤主和楊家人的態度已經十分熱絡。
楊彩芽跟着湊趣,和左右攤主打過招呼,一行人又逛了會夜市,便往大車店而去,取車回家。
到了家簡單洗漱過後,一行人就拐去曹家。
玉娘吃飽喝足已經睡熟,楊彩芽和柳氏看過玉娘,便折身返回上房廳堂。
吳氏擺出帶過來的糕點,衆人分茶坐下,權氏笑道,“等食肆開張,我一定去湊個熱鬧。彩芽,要是翻修上頭需要找人出把力幫個忙的,你只管去找阿卓。我聽阿卓說過,鎮上除了正經扛活的人,還有許多閒幫,這些人衙役多少都認識。你要是缺人手,阿卓沒空,就找王超和馬航,這兩個孩子也是能幹的。”
扛活和閒幫都是沒有固定工作的,零散着接些體力活做,偶爾縣衙出任務缺人手,也會挑幾個身強力壯的閒幫充數,做些無關緊要的打下手的活計。
屬於按件算錢的零工。
楊彩芽聽罷點點頭,“權嬸嬸,這事我記下了。您放心,跟您和阿卓我們可不會客氣,有事相求一定會開口。”
權氏巴不得她不客氣,笑呵呵的捏了塊糕點塞給楊彩芽。
白叔接口道,“權姐,趁着請人翻修食肆,家裡打牆加門的事,我們想着,乾脆一道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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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牆換新瓦這些簡單活計,自家人加上李長貴家來幫忙,隨時都能做。
敲牆面打木門,還是請專業人士來做的好。
這算是正經動土的工程,依照習俗還要請人算個吉日纔好動工
。
權氏自然沒有異議,兩家一商量,說定打牆加門的費用對半分攤——門是共用的,所謂親兄弟明算賬,兩家人都不客氣外道,估摸着大概多少花費,由楊家先跟裝修的店家結算,回頭再找權氏拿錢。
門不是隨便開的,衆人在廳內說完費用和大致的動工日期,便齊齊出了上房,去院子裡實地考察。
曹家後院也比楊家大一倍,上房三間正房兩間耳房,左右兩排廂房各三間,正對着上房的南房也是五間。
曹家只有權氏和曹卓兩個人,除了上房廂房一半做了對雜物箱籠的庫房一半空着,南房則和楊家一樣,用作曹卓的書房。
要打通的是和楊家共用的西牆牆面,能打通開門的空白牆面夾在上房和東廂房之間,足足有兩丈寬,因曹家佔地比楊家大,空白牆面對應楊家的格局,倒有一丈寬落在楊家西廂房旁的廚房牆邊上。
白叔蓋過房子,稍一對比丈量,斟酌道,“我看還是靠着權姐家東廂房這頭開比較好,省得挨着我們家的廚房牆面,開門關門不順手。具體的位置,還是要等人來看過才能定下,我估摸着和我算的位置差不離。”
見衆人點頭,白叔指着曹家南房,笑道,“彩芽和大郎的書房也在南房,這次工匠的活計都交給李二哥家和長貴家的兩個小子做,我們就打算家裡也打些書架桌椅。權姐,守約書房缺不缺東西?要是缺的話,正好也一道做了。”
曹家院落不像楊家原來空了幾十年沒人打理,原來的住家每年都維修過一次,破舊的幾樣傢俱在買下時也換過了。
東西倒是不缺,不過……權氏聞言揚起笑臉,拉着楊彩芽說道,“彩芽,你那些花樣子我都看過了,樣式新奇顏色也配的好看,我剛纔聽你娘說,食肆的圖紙還有家裡要打的書架,你都打算自己畫樣子?嬸子就厚臉皮麻煩你,有空問問阿卓,他要是有啥缺的,你又有什麼好主意,就幫着我家裡一道畫樣子給工匠做?阿卓書房是他自己打理的,我也懶得跑鎮上去問他,你們哪天擺攤得空,你就自個兒去問問?”
吳氏和柳氏一聽,心知權氏這是給兩個孩子製造多見面的機會,立即不住口的誇楊彩芽心靈手巧,慫恿着楊彩芽應下。
這不過是順手的事,楊彩芽實在想不通吳氏和柳氏這麼熱情是爲哪般,被誇得有些招架不住,忙點頭應下。
吳氏和柳氏樂得滿臉傻笑。楊彩芽和翠花對視一眼,齊齊打了個哆嗦:吳氏近朱者赤,好像真被柳氏影響得越來越神神叨叨了。這頭兩個小女孩默默汗顏,那頭柳氏哼着小曲兒一扭一扭的進上房抱出玉娘,笑嘻嘻的和權氏告辭,一行人才告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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