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用過早飯,楊家前院一陣響動,大門吱呀一聲大開,高頭大馬拉着馬車駛出楊家大門。
白叔彎身裝卸下的門檻,就聽身後砰的一聲落地悶響,柳氏跳下馬車,一臉嚴肅疾步跨進家門。
看着柳氏一陣風似衝向後院,白叔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訝然張大了嘴。
吳氏正在廚房準備玉孃的糊糊,聽見動靜探出頭來,見柳氏突然迴轉,亦是訝然張嘴問道,“火急火燎的怎麼了?落下什麼東西了?”
柳氏顧不上答話,鑽進廚房裡一陣搗騰。
須臾折身出來,就見柳氏左手鐮刀,右手柴刀,大馬金刀往吳氏跟前一杵,神色沉肅的開口道,“大嫂,今天可是要去青山裡的山寨!雖然你們都說林家寨裡的是好人,但人心隔肚皮,到底我們要見的是一羣粗野的漢子。我想來想去還是帶上傢伙,心裡才安穩!”
說完反手把鐮刀和柴刀別到腰後,毅然衝吳氏點點頭,又一陣風似的衝出家門。
吳氏愣怔過後,捧着搗糊糊的碗哈哈大笑
。
駛向青山村大道的馬車裡,亦是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楊彩芽和翠花笑得東倒西歪,話都說的不利索,“二嬸,您這樣哪裡是去談事情做客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您要去找人尋仇呢!”
柳氏不以爲然,抽出使得最順手的鐮刀,邊往衣襬上蹭,邊嘿嘿笑道,“唉呀,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嗎?那話怎麼說來着?對,輸人不輸陣!有這兩把刀在手裡,我心裡踏實!”
也不知道林家寨的人見了柳氏這副陣仗,會是個什麼反應?
楊彩芽幾乎能想象得到林煙菸嘴角抽搐的模樣。
外頭傳來白叔的乾咳聲,車內車外轉瞬又是一陣大笑。
楊彩芽無力的揮揮手,肩頭笑得直抖,“二嬸,您要帶刀我們也不攔你,不過您收好別拿着亂晃。別事情還沒談,就把人都嚇着了。”
今天是說好要去拿山莓果醬的日子,特意喊上白叔和柳氏,是因爲今天要談的事和他們兩個有關。
柳氏聞言眼珠子一轉,依言重新別好鐮刀,身姿筆挺的端坐着,正色點點頭。
聽着身後車廂內的陣陣脆笑,白叔一路趕車的悶笑也沒停過,揮着馬鞭拐上官道,駛向青山。
等馬車趕到青山腳下,翠花便鑽出車廂,和白叔一道趕車,指着往林家寨去的沿路樹幹上的隱藏記號,帶白叔認路。
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停在老地方,一行人下車步行去林家寨所在的豁口。
柳氏一馬當先,揮舞着鐮刀擋開山路兩旁伸出的雜草枝葉,得意洋洋道,“我這刀還真是帶對了!你們瞧瞧,用來坎樹枝多便利!彩芽啊,你們兩個小姑娘以後走山路要小心,別讓枝葉劃到手臉,要是留疤了可是大事!”
話是好話,但行爲實在是小題大做了。
柳氏身後就又響起一陣悶笑,夾雜着白叔又好氣又好笑的嘆氣聲。
等在豁口的二狗卻是笑不出來也嘆不出來。
眼見柳氏砍落一地碎葉枯枝,手腳麻溜的把鐮刀反手往腰後一別,插手擋在楊彩芽和翠花跟前,氣勢洶洶的模樣唬得二狗莫名打了個冷顫,嚥了口口水視線越過柳氏肩頭,探頭招呼道,“彩芽姑娘,翠花姑娘,你們來了。大當家已經收拾好果醬,就等着你們呢。”
看着柳氏伸長脖子刷存在感的樣子,楊彩芽忍笑點點頭,“二狗哥,您以後也別特意出來等我們了。路我們都認熟了,這條山路也好走。”
又指着白叔和柳氏引見道,“這是我二叔和二嬸,這位是林家寨大當家和二當家的得力心腹,二狗哥。”
虎子幾個以後是要跟着白叔下地幹活的,二狗忙抱拳行禮,聽楊彩芽這樣介紹自己,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彩芽姑娘太看得起我了
。”
說着側身讓路,擡手請一行人下斜坡,“幾位請。”
這小子憨憨的,撓頭的樣子怎麼有幾分像曹卓還傻的時候?
柳氏視線在二狗和楊彩芽之間打了個轉兒,重新落在邊帶路邊笑着溫聲和楊彩芽說話的二狗身上,心中警鈴大作,恨不得能飛鴿傳書告知吳氏和權氏:林家寨有少年名二狗,她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這頭柳氏眼冒綠光盯着二狗的背影,另一頭林煙煙和吳大壯已經帶着林家寨衆人迎到院門口。
兩廂重新見禮,移步上房落座。
虎子拎着茶壺殷情的很,分好茶十分自覺的杵到白叔身旁,招手喊要跟着他下地做活的幾個人上來。
白叔認過人,打量虎子幾人一眼,見幾人都在十幾二十上下的年紀,身板雖單薄了些,看着卻都是慣常幹力氣活的模樣,目光落在幾人粗糙帶着老繭的手上,暗暗點頭笑道,“幾位小兄弟也別太拘束,種地的事說難不難,伺弄莊稼就是個費心力的活計,只要你們肯用心學盡心做,等到收穫的時候,保準你們覺得沒白做。要我說,種地雖累了些,比起做生意讀書,那成就感也不是蓋的。”
虎子幾個高聲應是,笑呵呵的直撓頭,七嘴八舌的表決心。
柳氏看得一愣——林家寨都是傻小子不成,怎麼個個都跟二狗似的憨憨呆呆的,轉眼一看廳堂牆上掛着的一排大刀利劍,默默擡手摸了把腰後:哎呀我的娘,自己這兩把刀真不夠看的!
吳大壯留意到柳氏視線,揚聲笑道,“柳嬸子別見怪,這些傢伙都是我和幾個兄弟以前跑船的時候用的,就是用來防身的。”
還被虎子幾個拿來劫過人,虎子幾個一聽立即束手站好,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柳氏嘴角抽了抽,乾笑着點頭。
楊彩芽和翠花忙端起杯子喝茶,生怕自己忍不住爆笑出聲。
白叔瞥了眼柳氏身後明晃晃的刀,乾咳一聲起身道,“五里村那八十畝收完早稻就得開始伺弄田地,忙完了青山村那一百五十畝地也要開始施肥養田,虎子幾個依舊等到七月再來家裡找我。今天過來,我先看看寨裡有什麼工具,要修要補趁早,要是缺什麼也能提前買好。”
這是楊家一早商量好的,林煙煙忙起身應下,交待虎子幾個仔細聽白叔的,就讓他們帶白叔去後頭拾掇工具。
柳氏按着楊彩芽的交待,也起身道,“彩芽說寨裡還有許多野果樹,大當家喊個人帶我去轉轉看兩眼。”
柳氏孃家是山裡果農,未出嫁前在孃家山裡也是種植果樹一把好手,楊彩芽和她一商量,就打算讓她領頭,看能不能將青山的野果樹正經伺弄起來——要是能養得好,可比野生野長的產量高,品相好
。
林煙煙和吳大壯聽得臉色大亮,隨即恍然大悟——他們剛纔就瞥見柳氏身後的鐮刀和柴刀,原先還感嘆這位楊家二嬸豪氣的很,出門不忘帶傢伙,原來是要去伺弄果樹!
楊彩芽和翠花對視一眼,心知兩位當家誤會了,險些憋笑憋出內傷。
柳氏已經抽出兩把刀,暗道自己有先見之明,晃着傢伙吆喝道,“正好我帶了工具過來。大當家的,這果樹要長的好枝葉嫁接也是頂重要的,今天要是方便我就直接動手教人了。”
果然豪氣!林煙煙和吳大壯滿臉佩服的點頭,忙點了幾個負責採摘果樹的人,跟着柳氏往南面林子裡去。
林家寨的人去了大半,林煙煙和吳大壯將這幾天做果醬的事說了,笑道,“彩芽,你算得真準!那些山莓正好做出六十斤果醬。我們按照你說的,買了一批五斤的小陶罐封好了。”
楊彩芽還有事要和林煙煙二人說,便讓翠花跟着人去搬果醬。
林煙煙和吳大壯心中敞亮,擺手讓閒着的人跟下去幫忙,等廳內只剩他們三個,吳大壯便低聲道,“彩芽妹子,你上回那五十兩,我們已經幫你投給販私鹽的上家了。我們正好剛得的消息,那位縣尉大人最近沒什麼動靜,我們安心等到七月底,就能收錢。”
往後無論是地裡還是鋪子裡,自家和林家寨都少不了來往。
虎子幾個七月要來家裡不說,二狗的事要是成了,以後也少不了和自家常來常往。
楊彩芽想到這裡,也不隱瞞曹家的事,將兩家原本就是舊識,機緣巧合下重遇成了鄰居的事說了,狡黠笑道,“縣尉大人就住在隔壁,他得力的兩個手下也和我們熟稔,往後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多少能設法打探到一點消息。上家那頭你們聯絡,縣衙這頭我留心着。”
這樣就是雙重保險,他們能見機行事,該收手時就收手。
林煙煙和吳大壯先是驚訝後是驚喜,聽罷點頭如搗蒜,兩人交換個眼色,異口同聲道,“彩芽,從今往後你就是林家寨的三當家。”
不說楊彩芽給林家寨帶來好幾條財路,就說她暗地裡有縣尉大人這一條線,於林家寨秘辛上可不光是投錢這麼簡單,而是實實在在擔起風險,揹負上責任。
給一個三當家的位置無可厚非,更是他們如今唯一能給的“好處”。楊彩芽一口茶險些噴出來:販私鹽這事她其實是不贊同林家寨長久做下去的,她願意參合其中,是爲了今後的長久打算。歪打正着,突然就成了三當家是鬧哪樣?見林煙煙和吳大壯滿臉誠摯和鄭重,楊彩芽暗暗甩了把汗,心知推脫無益,沉吟片刻才緩緩點頭,撫着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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