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刺史府張燈結綵,下人來回穿梭,一片忙碌。
見到如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園子裡來往的下人俱都停下來恭敬行禮。
白媽媽心裡有事,一路上顧不得多做停頓,急匆匆就往正院走去,走到正廳屋檐下,抖落雪花散了寒意才通報一生撂簾而入。
廳內有丫環來回穿梭,常刺史如夫人白氏正捂着手爐,看着丫環佈置房間,聽到白媽媽的聲音頭也不回,“年禮都送到了?”
白媽媽躬身將往楊府送回禮的事說了,順口就說起楊彩芽,“看着精神極好,這次是舉家都來蘇州府過年。老奴看着,還帶了不少下人過來。這次接待老奴的是個生面孔,應該是楊二姑娘剛帶去楊府的。瞧着模樣,不像生手。”
楊府之前採買進府的下人,都是從蘇州府本地的人牙子手中買進的,身契文書要過府衙,她自然知曉。
得力的、貼身服侍的人不同一般下人,自然不可能直接從人牙子手裡買,也根本買不到合適的。
楊二姑娘可還有青山鎮縣令夫婦這對義親。
可想而知那些新下人哪裡來的。
白氏心下了然,並未多問,察覺到白媽媽話未說完,不由偏頭看過去。
白媽媽虛扶着白氏在屋內巡看,將遇見另外幾家送年禮的下人的事說了,“沈大人家和盧大人家的下人趕巧也去了,都是送了兩大車的回禮。”
兩大車……府裡不過是照着舊例,比對着楊府送的年禮回的禮。
楊府給沈大人和盧大人那裡的年禮,總不至於越過刺史府
。
只有關係真正親厚的人家,纔會加倍的回禮,可見那位曹長史,和沈大人盧大人的關係不單是故交那樣淺顯。
白氏微微頷首,白媽媽接着說道,“讓老奴意外的是,竟然遇到了胡商安氏派去的管事。”
如今蘇州府的三大望族,入仕爲官的子弟還在少數,且多半是靠着常氏的關係和幫襯,才能謀得一官半職。
三大望族主要靠的還是商鋪、酒樓這樣的產業,而這幾年四方商路打通後,涌進不少異地行商,其中胡商起勢最大,而西域胡商大姓的安氏,則是個中翹楚。
安氏一族滑不溜手,雖不至於和三大望族的名下產業對着幹或是明着爭利,迅速崛起的勢頭和日漸穩固的地位卻不容小覷。
她孃家白家憑着望族的名聲,還沒和胡商安氏搭上,小小的楊家倒和安氏有了來往。
白氏眉頭微蹙,這纔開口問話,“知不知道是安氏哪一支?”
在蘇州府定居的安氏不止一支,旁支也就罷了,若是嫡支……
“因有沈大人和盧大人家的管事媽媽在旁,老奴又急着回來回話,便不敢亂打聽。”白媽媽低聲回到,“安氏富庶,看那管事的穿着打扮實在難判斷。老奴想着先回來和夫人說一聲,再讓人去仔細查查。”
聽到白媽媽這聲夫人,白氏不由皺眉,白媽媽已經乖覺的說道,“夫人放心,在外頭老奴都稱夫人‘姨娘’。”
如夫人不過是好聽的叫法,說到底也就是個姨娘,在刺史府光景如何自己知道,在外頭不能在稱呼和禮數上出錯。
白氏點點頭,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
應該是老爺和五少爺回來了,白媽媽準備告退,“老奴先下去,安排人去查查今天去楊府的安氏是哪一支。”
白氏點頭,見白媽媽退出正廳,擡手抻了抻衣襟,揚起笑臉迎向門外——安氏和楊府這個“意外”的關係,她也要好好跟老爺和兒子說道說道。
這邊楊府已經送走了來送回禮的另三家來人。
看着標識着官家徽記的兩輛馬車相繼離開,遠遠的化成大雪中的兩個小黑點,安家的管事裘大管事才收回望向車窗外的視線,靠在車廂壁上半垂着眼睛。
安六爺口中的楊二姑娘真的這樣年輕。
短短的拜見看不出那個小姑娘如何精明能幹,倒是和關內的那些大家閨秀一般,至多稱得上和氣嫺靜。
只是安六爺的態度和說起楊二姑娘的口氣,讓他一早就收起了輕視之意。
更枉論今天竟然還遇到了巡鹽御史大人家,以及江淮衛所督指揮使司督指揮使家的管事媽媽
。
楊府結的親家是曹長史,會遇上常刺史府的下人不奇怪。
卻沒想到還能遇到另外兩家的下人。
再想到那兩家送上的豐厚年禮……
這楊府來往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貴的人,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不信。
巡鹽御史和江淮衛所督指揮使司督指揮使都是年前剛上任的,之前怎麼沒聽說楊府和這兩家有來往。
不,應該是因爲曹長史,這兩家纔會這樣高看楊府。
安氏竟然沒有打探到這一點。
想到這裡,裘大管事擡起眼來,撩開簾子沉聲道,“不回鋪子了,直接去安六爺家裡。”
車伕誒了一聲,聽着身後再無吩咐,忙加快了車速。
楊府花廳內,看着沈練和盧午陽送來的禮單,楊彩芽失笑,“沈大人和盧大人倒是客氣,送的這些年禮都夠吃用到端午節去了。”
回禮時許昌德派人收進庫裡的,方纔呈禮單上去時,他也快速瞟了一眼,此刻聞言心頭大動。
他之前是在縣令家專門負責人情往來的,這其中的門道自然一清二楚。
之前曹長史因公事回青山鎮時,他也隱約聽縣令大人提過一句,新到任的沈大人和盧大人和曹長史是舊識。
卻沒想到這兩家舊識,竟然對楊府如此看重。
或者說,對小姐如此看重……
許昌德忍不住擡眼看向楊彩芽,他原以爲能跟着小姐做陪房已是好前程,沒想到楊府的人脈比他打聽到的還要……
他這邊所有所思,那邊吳氏和白叔聽得笑起來。
白叔笑道,“沈大人和盧大人家的管事媽媽還特意提了西紅柿,看來兩位大人都極喜歡我們送去的西紅柿。現在若是再添份回禮過去也不合適,乾脆以後家裡再有西紅柿,我們就每一茬都送一些過去。”
“趁着現在種的人少,送出去也體面。”吳氏笑着點頭,“還有我們家的魚塘,蘇州府雖靠着碼頭,不過離盛產魚類的漁村還有段距離,還不如青山村過來近便。到時候家裡魚塘產了新鮮的魚出來,也能給兩位大人家裡送去。”
楊彩芽將禮單遞給許昌德,順着話茬說起魚塘的事,“魚塘的事有謝大娘和汪四郎管着,不過賬目我想交給翠花來負責。正好跟娘說一聲,以後您幫着多看看。”
魚塘有李長貴家入股,是翠花的孃家,魚塘交給翠花來管名正言順,還便利
。
家裡幾門生意,翠花還沒正經管過賬目出入,有吳氏幫着參看也不怕出紕漏。
吳氏無有不應。
許昌德下去將禮單造冊,門房來報二狗從新長史府回來了。
二狗撂簾進了花廳,團團行過禮,纔將新長史府那頭的事說了,“都安置好了。曹長史府衙裡還有事,晚上才能過來。那裡有張二看着,我就帶着江英和江立先回來了。”
府衙應該早就封衙了,曹卓竟然還在府衙忙公事。
不等楊彩芽三人開口問,二狗已經接着說道,“聽陳大管事說,是府衙糧食入糧倉的事。這事不好耽擱,曹長史已經忙了幾天,今天應該就能收尾了。”
縣令大人說過,朝廷放糧賑災的物資臘月能到蘇州府。
想來就是這件事,這確實耽擱不得,總不能把朝廷送糧的人晾着過年,更不能把賑災的糧食放在糧倉外風吹雪打。
楊彩芽心中瞭然,看了眼吳氏,“趁着晚飯前我們先見見府裡下人?”
吳氏也就罷了,白叔幾個也要跟着見見人,往後二房總有來住的時候,下人總不能連正經主子的臉都不認識。
吳氏去後院喊柳氏幾個,二狗下去喊人。
等柳氏抱着玉娘,和大郎翠花一起進花廳時,花廳外的小院空地上已經站滿了人。
二狗和池方正幾人單獨成一列,站在空地左側,右側是以許昌德和許二媳婦爲首的一撥下人,另外兩列是將來不帶去新長史府,留在楊府的下人。
白茶和紅茶聽了信,已經進了花廳,侍立在楊彩芽兩側。
楊彩芽擡眼去看白茶,白茶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揚聲說話,將池方正一行,還有許昌德、許二媳婦,以及自己和紅茶的來歷職司說了一遍。
許昌德剛纔來前院,已經看過下人名冊,白茶話音落下,許昌德便也上前一步,將楊府現有下人的人數,職司都報了一遍。
見楊彩芽微微頷首,小院空地的人才推山倒柱似的拜倒見禮,算是正式認了主。
二狗幾個早得了交待,只需抱拳行禮。
有長輩在,楊彩芽也不急着發話,由吳氏這個長房主母訓誡幾句,便讓下人散了。二狗和池方正幾個許久未見,告了聲罪就先下去說話。楊家一行離開花廳,身邊只跟着許二媳婦,白茶和紅茶,往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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