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不僅僅是皇子就能當地,不僅要有睥睨天下的野心,還要有關心百姓疾苦的仁慈之心,從前阿文只以爲劉玄太過敦厚,沒什麼心眼兒,說實在話,不是個當帝王的料。
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自己對劉玄並沒有真正的瞭解過,似乎只看到了好的一面,隱藏在心底的陰暗一面,她從未察覺,這一刻,阿文突然明白劉昭爲何會選擇劉玄當太子了。
並不是他是皇后長子,更因爲,他的野心與仁慈是並存的,這幾乎是符合所有當權者的兩面性人格。
劉玄見阿文遲遲不語,才恍覺自己似乎太兇了,眼底的暗沉之色立馬消散,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歉意的看着阿文,“你告訴我,是我哪裡不好?天下間——”
他頓住,沒有繼續下去,卻是苦澀一笑。
天下間的女子誰都有可能因爲他的地位尊貴而嫁給他,唯獨阿文,是一個並不貪慕權貴和虛榮的女子,可正是這樣的女子,才更值得他尊敬和珍惜不是嗎。
阿文微微一笑,“殿下,您並不是那麼需要奴婢,等您日後登基,天下間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奴婢自問並沒有傾國傾城之貌,也沒有溫順恭良之態,奴婢嚮往的不是在這深宮之中日日盼君至。”
劉玄眼裡的落寞更重,卻沒有反駁,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喜歡阿文,卻不能給到她唯一。這讓他無奈又痛苦。
阿文知他明白了,雖然知道劉玄不會被她這樣三言兩語就勸住,可還是比之前要好。至少現在的他不會一心一意的想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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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道:“奴婢此次過來,就是爲了讓殿下您看清周圍的事態,想必您也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了吧。”
劉玄眼神倏地一寒,卻並不是針對阿文的。
“因爲上一次四殿下的陷害,您背上了不仁不義的罪,雖然後來澄清了。可那些大臣卻嗅出了味道,已經開始將視線轉向了其他幾位皇子。殿下,您覺得現在剩下的皇子當中,誰最有可能成爲您的對立?”
小安子額頭冷汗直冒,就算是皇上皇后。也不會說話如此直接,這哪兒是一個奴婢該說的話呢,若是被外人聽了去,那她豈不是立馬要人頭落地。
劉玄震驚的看着阿文,心中卻不自覺的在想着她的話,誰會成爲他的勁敵呢,劉志已經封王,劉闊去了折蘭殿終身不得出來,劉成半身癱瘓根本不可能。那剩下的——
他愕然的看着阿文,下意識的道:”不可能,二弟他——不會的。何況他沒有母妃,也沒有能支持他的外家勢力,他——一直都很幫我,誰都有可能,唯獨他不會。”
阿文茫然的看着他,劉玄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能如此篤定劉巖不會背叛他呢?
劉玄嘆了口氣,喃喃道:“二弟他對我有救命之恩。那年我也才十歲左右——玩耍的時候不小心掉池子裡了,當時我以爲自己定是必死無疑,沒想到比我還小的二弟竟然跳下水來救我,他若是真有想法,爲何當初不直接讓我淹死在池子裡。”
阿文了然的點頭,劉玄定是以爲,自己若是死了,當時尚還有貴妃做母妃的劉巖就很可能會成爲太子,他若是真的覬覦太子之位,不會多此一舉。
可阿文卻隱隱猜出了劉巖的心思,更是對還不到十歲年齡的他竟然就能思考的如此長遠而感到心驚。
劉巖很有自知之明,他的生母肖氏不過是個守夜的宮女,被劉昭看中,寵幸一夜之後,就有了劉巖,於是冊封什麼的順理成章。
但是一個宮女能得到什麼好的封呢,頂多也只是個七品月儀,而且還備受爭議,若非當時肖氏有了身孕,只怕早就被那些大臣罵的狗血淋頭上吊自盡了吧,何況後宮還有那麼多的妃嬪,不用想,也知道十個月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平安的生下來是件多麼困難的事。
而生下劉昭之後,肖氏的任務也像是完成了似的,沒幾日就去世了,正好貴妃莊氏一直無所出,便將這個孩子領在了自己身邊養着。
但即便有個貴妃做母妃,可還是改變不了劉巖的出生,一個守夜宮女生下來的孩子,本來就是皇室的恥辱。
就算劉玄不幸早夭,且不說馬氏還年輕,其他妃子也不是沒有兒子,並沒有任何突出的劉巖,沒有讓人信服的本事,所以,要封他爲太子,還不大可能。
既然知道不大可能,何不因此讓劉玄欠下一個人情,也方便他日後與劉玄走近,這叫舍小利圖大益。
但劉玄想不到那裡去,人一旦偏心了,說話也會不自覺的朝着那人偏過去,劉巖對他有救命之恩,這種恩情再加上親情,劉玄自然而然的要親近和信任許多。
阿文知道一時半會兒他很難接受,況且她也沒有證據,兩人友好相處了十多年,劉玄放在劉巖身上的感情並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拆散的。
遂道:“殿下,奴婢並沒有十分肯定,只是懷疑之前四殿下的事,是另有人在背後搞鬼,您何不向皇上請旨去折蘭殿看看四殿下呢,或許能發現什麼線索。”
劉玄知道阿文並沒有騙自己的必要,認識這麼久,他也知道後者是個極聰明的人,有時候更是心思縝密連他都比不得,最終還是點點頭,答應了去折蘭殿一趟。
關氏喝下毒藥之後,就一直吐血不止,任憑太醫如何診治配藥都無濟於事,一晚上下來,整個人竟然渾身都蒼白,像是被抽乾了血似的。
劉昭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動,倒是汪氏和馬氏,相互攙扶着一臉唏噓。
“最近宮裡到底是什麼歪風邪氣,三妃接二連三的出事,宮裡到底還有沒有太平日子了。”汪氏怒道。
馬氏嘆息一聲,心裡卻知道,不是最近的歪風邪氣,只是最近纔不知怎麼的接二連三的顯現出來。
劉昭冷哼一聲,對太醫道:“務必要將她救活,想要一死百了,沒那麼容易。”
太醫擦着額頭的冷汗,想了想,道:“皇上,賢妃娘娘是自己喝下的毒藥,既然這毒來自她的手,不妨在安處宮好好找找,興許能找到解藥。”
劉昭看了景公公一眼,他早已讓後者將安處宮上上下下搜查一遍。
景公公上前道:“皇上,安處宮裡裡外外都被查了一遍,可是除了那些毒藥,並沒有找到解藥。”
劉昭眉頭微微一皺,“她自己的毒難道會沒解藥?再去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給朕找出來。”
“皇上,安處宮的人老奴都問遍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唯獨還有一人,紫雲,要不,老奴去天牢問她是否知情?”景公公試探道。
劉昭嗯了一聲,“立馬去問,一定要找出解藥,朕——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他帶着恨意的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關氏。
汪氏和馬氏說還要聽聽太醫怎麼說關氏的情況,劉昭便先行離開,卻沒回興德宮,而是去了德陽宮。
崔氏守在劉真的牀邊,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哭過的。
紅雙勸道:“娘娘,您也彆着急,太醫不也說了嗎,七公主現在沒有生命危險,我們就將這件事告訴皇上,皇上一定會爲七公主做主的,安處宮的雖然服毒了,但皇上應該不會就這樣就放過她吧。”
崔氏用帕子拭了眼角的淚,哽咽道:“就算皇上知道了又能怎樣,賢妃現在還昏迷不醒,也不知有沒有解藥,真兒卻撐不到那麼長時間,況且這段時間皇上本就太累,若是再添上這一樁,他夜裡只怕又睡不好了。”
一雙手安慰的按在她的肩膀上,崔氏回頭一看,未語淚先流,看得劉昭心頭一緊,忍不住將她抱在懷裡,勸道:”愛妃別擔心,朕一定會找出解藥來救真兒。”
紅雙已經悄然退下。
崔氏輕輕的伏在劉昭的胸前,泣聲道:“皇上,若真兒只是臣妾一個人的孩子,臣妾也只能自己將這份痛忍下,關振斌是從一品左都御史,臣妾又怎麼會如此不知分寸,您已經先後廢了兩位妃子,朝堂上的力量本就被削弱了許多,若是再加上賢妃,一定會引起大的動盪。”
她頓了頓,繼續道:“可是真兒是與天朝和親的人,我們要如何給天朝交代?”
劉昭的眉頭狠狠的皺在一起,這也是他擔憂的問題,若是處罰了關氏,一個從一品的關振斌雖然他不懼,可就怕朝堂上的大臣羣起而攻之,前兩次他已經惹得大臣們不滿,這一次若再廢,只怕要讓文武百官集體罷朝了。
但另一方面,若是不處罰,且不說他要辜負崔氏,還不好與天朝交代,若是宮裡還有其他適齡的公主,也好說,可現在沒有,他上哪兒去找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