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府衙大廳中,劉璋眉花眼笑的拉着張合,兩人相對而坐。旁邊沮授手捋細髯,含笑不住點頭。
李歷進的大廳看到這一幕就是一呆,隨即先向劉璋、沮授見禮。劉璋喜道:“逐清不必多禮,快快入座。我今得雋乂,實在歡喜的很,大家且痛飲一番纔是。”
張合滿面感動,李歷先是應了,這才轉頭對張合佯怒道:“你既應了要來,如何還要拖拖拉拉,惹得主公這邊心焦?昨天若非某死命攔着,怕是今天,主公便到了河間了。”
張合大驚,連忙解釋。原來,他晚到了一天不是不積極,而是太積極了。
收到李曆書信後,思量半天。若單隻自己過去,唯恐劉璋輕視他。劉璋從白沙集起事,奔襲南皮。以兩千新募之兵對上萬黃巾,兩天破三城,打下了底定渤海一郡堅實的基礎。
隨即一路穿鄉過縣,擊退擊破黃巾無數,使得無數流民得以歸家。這些功績,還未傳到雒陽朝廷,但是在河北一地,卻是早已傳開。
在大亂驟然而降的時候,所有人,甚至包括朝廷都沒來得及反應,天下民衆惶然之時,忽然有這麼一支代表朝廷的大軍橫空出世,屢戰屢克,但凡知道內情的人,自然會對其如英雄般敬仰了。
兼之上次閔純作書請李歷時,又將劉璋的情況細細寫明,以劉璋漢室宗親的身份,此刻麾下武將之強悍,張合有這種想法,便是自然而然的了。
故而,他便並未直接動身往信都來。而是遍召家中健僕以及鄉中少年,拉起了一支五百多人的隊伍,這才往信都來見劉璋。
張合見到劉璋後,劉璋真個差不多是倒履相迎了。張合本就感動十分,此刻聽李歷這麼一說,心中更是感念的同時,生怕自己原本一番好意,可別讓劉璋在不明情況下,也留下疙瘩,這才細細的講了一遍經過。
李歷恍悟,劉璋與沮授對望一眼,也是含笑點頭。張合瞅見劉璋面色,這才心下稍安。
劉璋精的跟什麼一樣,張合這般解釋,自然是明白他心意了。暗暗得意之餘,當即令他仍領本部五百人,便做大軍前部先鋒。
按理說,像張合這種級數的大將,應當留在中軍更爲合適。但一來怕原本衆將會有想法,心中存下不滿。
二來,劉璋也明白,張合此刻自己怕是還沒什麼我是大將的覺悟。現在將他放在中軍,只怕他只會當自己不給他建功的機會。故而,令他爲前鋒,卻是最合適的。張合果然大喜。
既然有了張合到來,劉璋便將臧霸設爲左軍,徐盛設爲右軍,閔純仍然爲合後。劉璋自己率顏良文丑領中軍,傳令各部加緊CAO練,十日後,兵進常山郡。衆將盡皆激奮。
堪堪十日將過,這一天,派出去的斥候已然將打探的消息帶回。劉璋會同沮授聽完回報,不由微微皺眉。
原來,此刻常山郡共有郭大賢、青牛角、丈八三支主要大的黃巾勢力。每部麾下各有六七千乃至上萬人不等,其他小股黃巾或數百,或一千,總數竟有五六萬之多。
眼下,劉璋可用之兵不過三千,以三千對五六萬,雖說也有以少勝多的戰例,劉璋本身也曾以兩千兵撼動上萬人的戰績。但這種兵陣對決,卻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去計算的。
要知道劉璋當時所以能
有那般輝煌戰績,半是人謀,半是機緣。其中弄險取巧之處,便是劉璋當日自己也是戰戰兢兢。
只不過當時處於首戰無退的境地,除了一賭之外,也實在沒什麼更好的辦法。
這樣,一邊是破釜沉舟,另一邊卻是於毒新敗,林雄無能,這纔有了讓劉璋連番用計的空擋,一戰而定。
但今日,常山郡裡的黃巾,不但數量太多,其中誰能說沒有腦子清醒的?不說那些小股的,便是最大的三支,只怕也非都是無能之輩。
這些人橫行一郡,並無敗績,正是士氣如虹之時,一旦正面遇上,只怕絕無對渤海黃巾那麼輕鬆的。
劉璋令人取來地圖,就與沮授共同研究。相對這個時代的將帥,劉璋對地圖的重視,只怕也只有後來那位諸葛亮才能與其媲美。
早在山林風火四部成立後,劉璋便勒令風、林二部之衆,每到一地,便需收集當地的圖形絹冊之類的。而劉璋自己也養成了這個習慣,每每必要親自巡視一番,對照地圖,做到心中有數。
“主公可是擔憂衆寡懸殊,難以取勝嗎?”看了地圖半響,沮授閉目沉思一會兒,這才擡頭對劉璋笑道。
劉璋目光仍定定的盯着地圖,聞言轉頭看他一眼,蹙眉微微點頭道:“這次真是有些麻煩。這幾個傢伙都聚堆兒湊在一起,雖說各不相統,但只要咱們一露面,必然是齊來相攻的局面。他們戰力雖說差了好大一截,但,蟻多咬死象啊………..”
劉璋有些頭疼,若是單純只應付這最大的三家,或也能想些法子,利用他們各自爲戰的特點,各個擊破就是了。以自己三千裝備精良的精銳,對上一萬黃巾,也是絕沒任何懸念的。
但是,常山郡裡可並不是只有這三支大股的黃巾,還有無數小股黃巾。這些人平常不可怕,但是如果在自己跟那三支主要勢力相對時,這些傢伙cha空的給自己來上一下,那纔是防不勝防,足以致命的。
“何不召衆將共議之?”沮授提醒道。
劉璋猛省。當即傳令,請衆人過來議事。一直以來,他手下無人,多是自己謀劃,此番有了沮授,便只和沮授商議。堂堂穿越來的後世青年,竟然忘了集思廣益一說,劉璋頗有些慚愧。
不多時,衆人皆至。劉璋令衆人坐,便就眼前局勢大體說了一番,隨即問計於衆人。
衆人聽的形式複雜,都是皺起了眉。臧霸奮然道:“主公何須憂慮?賊衆雖多,不過烏合之衆,霸願與雋乂將軍共爲前鋒,爲主公破之。”
劉璋微笑點頭,道:“宣高勇烈,我自然知道,若單論對上任何一支,自是毫無懸念。但如果數支齊至,宣高如何應對?”
臧霸瞠目,旁邊徐盛與張合都微微搖頭,劉璋目光轉動,看着二人,笑道:“文向與雋乂有何高見?”
徐盛與張合對望一眼,微一遲疑,拱手道:“如今敵我懸殊太大,咱們倒是不怕拼,但主公這些家底來之不易,萬不可多有損傷。以盛之見,何不繞道而進,先單獨清除外圍小股,慢慢斡旋?”
劉璋沉吟不語。
沮授卻道:“不可。黃巾稱爲賊,其實都是普通百姓罷了。咱們慢慢清除周邊,但絕不及黃巾裹挾的速度。你這裡清除一百,他那裡裹挾一千,何時是個頭兒?
再有,清除小股簡單,然戰後俘獲之人,殺之?抑或縱之?若殺之,民必畏懼,再遇相戰,必盡死力,豈不反助賊耶?若縱之,以常山一郡遍地賊伍,這邊離了,只怕一回身就要被別股賊子裹挾。若如此,豈不是剿不勝剿?咱們疲於奔命,早晚必陷入圍困而自斃。此計絕不可行。”
徐盛慚慚,默然不語。
“既是不能進去打,那麼何不將其誘出來打?每滅一支,將俘獲遣返至咱們控制了的郡縣,自可不虞再被黃巾裹挾。如此,循序漸進,逐個擊破,不知主公與先生以爲如何?”張合見徐盛提議被駁,想了想,這纔開口說道。
衆人都是精神一振,暗覺此計可行。劉璋與沮授卻都是微微搖頭,沮授道:“雋乂所想倒是不錯,但遣返郡縣,何以養之?如今田地荒蕪,饑民遍地。將常山之民就食臨郡,則常山之民越少,而臨郡之民越多。民多而食少,早晚必起禍亂,豈非前方拒狼後門進虎?此計,亦不可行。”
說到這兒,轉頭對劉璋微微一笑,抱拳道:“主公,雋乂此計雖不可行,卻也有可用之處。”
劉璋愣了愣,心中忽的一動。起身又往地圖前站定,仔細觀看。
沮授也起身站到一旁,指點着地圖道:“主公請看,如今常山三股賊衆分別佈於鮮虞亭、毋須、下曲陽三地。其他小股賊子,卻散於真定以南。此三地位於常山、中山、鉅鹿三地交界,其路固然四通八達,卻也便於咱們用計。我料賊衆小股不足慮,只消咱們破的三支大股黃巾中一二支,小股勢力必然逃竄,不敢輕犯。”
劉璋微微點頭,問道:“先生可是想,直接誘使三支大股賊衆裡的一支出來嗎?如何誘?又誘到何處纔算合適?”
沮授眼中閃過讚賞之色,躬身道:“方纔三位將軍所言,皆爲主動進擊之策。然,授以爲,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今敵強我弱,倘我就敵,是以我之弱而應敵之強,便能勝之亦爲慘勝,非必要時不可取也。如此,何不使敵就我?是以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使敵就我,則其守不足,而我攻有餘。或戰或不戰,皆在於我,時機一至,其安有不破之理?”
沮授一番話,劉璋聽的猛省,目光在地圖上逐個看着各個位置,面上露出笑容。
沮授這番話的意思,就是要劉璋將戰爭的主動權抓在自己手裡。所謂我不就敵,而使敵就我,就是不要主動跑到人家地頭上去打,而是想法子誘使對方出來,到咱們選好的地方打。這其實就是後世所謂的主場、客場之分。
而以我之不可勝待敵之可勝,就是先讓自己處在敵人不能戰勝的位置,謹守等待敵人出現漏洞,尋找可以戰勝敵人之機。
以劉璋目前軍力,單對任何一支黃巾,都是攻有餘。而黃巾一旦離了自己控制的堅城,跑過來打他們,豈不正是守不足了嗎?
沮授之意既然明白了,劉璋要做的,就只是選擇一個合適的地點做爲戰場,既利於自己防守,又不致太遠。然後就是想個誘使敵方出擊的法子便可了。
“這裡!先生以爲如何?”劉璋看了半響,手指重重點向一處。
衆人都瞪大眼睛去看,卻見劉璋手指前兩個紅字顯現:束鹿。
沮授面上露出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