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還沒有消息傳來,沈崇名這幾天吃不下睡不着實在是煎熬的厲害。 雖然聽聞廣東都司的陳海已經做出了佈置,但無論是他還是自己,都低估了倭寇實力。這才短短十多天,沿海數百里都受到了倭寇不同程度的攻擊,他們神出鬼沒,僅憑現有兵力,根本沒辦法全部組成一道嚴密的防線,只能重點佈防。
但是倭寇也不知道是從那裡得知的消息,每次都能瞅中空隙一擊而中,而官軍只能充當救火隊員,哪裡出了事情便馬不停蹄的趕往那裡,往往只能收拾殘局,更有幾次中了倭寇的埋伏,死傷慘重。
根據沈崇名現在手頭的消息,到昨晚爲止,官軍死傷千餘人,被殘殺的無辜百姓的更是多達五千多人。一想起這個數字,沈崇名心頭的怒火就蹭蹭的往上竄!
“二蛋,再去衙‘門’一趟,看看魏知府那裡有沒有新的消息。”黑着臉走出房‘門’的沈崇名扯着嗓子喊道。現在局勢越來越‘亂’,錦衣衛的消息傳輸能力也大受影響,還不如衙‘門’的通報來的迅速。二蛋哥聞言,遠遠地應了一聲,腳步匆匆的跑了出去。
府衙現在也是一團糟。就在昨晚,倭寇襲擊了紹興以北七十里處的三江縣,三江縣千戶所轄下兵力大部被調到寧‘波’府助戰,兵力空虛的三江縣城被倭寇一戰而下,留守二百多士卒全部戰死不說,縣城中的百姓也是慘遭殺戮,連知縣一家都沒能逃得‘性’命,而知縣本人,更是被活活的扒了皮!
消息一傳來,就像長了翅膀一般沒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衙‘門’。就在方纔,原本遞了辭呈等着消息準備告老還鄉的府衙同知那個老不死的東西,‘腿’腳麻溜的來找自己,說是家鄉出了點事,不等吏部回函現在就要回去。自己還沒說話,他又一轉身麻溜的跑了出去。
魏知府知道,這老傢伙是嚇壞了,不但害怕倭寇來攻城丟了‘性’命,更怕出了事情自己卻留了條‘性’命,那樣的話身爲二把手,他也是要擔責任的,輕則入獄,重則殺頭,無論哪樣都是晚節不保。
魏知府也怕,自己是主官,一旦出了事,最大的責任還得落在自己頭上,再想想三江知縣的下場,更是不寒而慄,扒皮啊,比凌遲都要可怕的刑罰!
在屋子裡團團轉了幾圈,魏知府一咬牙,喝道:“來人,讓於經綸來見我!”‘門’外雜役應了一聲,就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越遠。
沒一會兒,府衙通判於經綸腳步匆匆的跑了進來,躬身問道:“大人,你讓下官前來可有吩咐?”
“呵呵,於大人請,咱們坐下談。”魏知府滿臉堆笑的說道,接着扭頭對着雜役吩咐道:“去,到後衙把本官珍藏的普洱茶拿一罐來,讓於大人帶回家也好好嚐嚐。”
見他這番表現,於經綸心中不由一驚。雖說仗着小舅子的身份,知府大人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很客氣,但是自己畢竟是他的下屬,再客氣也有一個限度,這讓自己坐下談話還外帶送一罐名茶,這樣的待遇以前可是沒有過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這種多事之秋,忽然間的客氣,自己不得不多加幾分小心啊。“多謝大人了,呵呵。”
“於大人,不知沈大人最近如何?你也知道,衙‘門’事務繁多,本官雖然一直想着過府拜會,可總是不得空啊。”魏知府笑呵呵的說着。
於經綸謙恭一笑,“多謝大人記掛,前幾天聽下官的內人說,沈大人原本打算前幾天就要回京了,可是現在戰事緊張,他就沒動身,不過只要局勢一緩,肯定會動身的。”
魏知府鬆了口氣,趕緊走吧,有他住在紹興府,自己這個知府做的實在是太憋屈了。雖然心中巴不得,但是臉上卻滿是不捨的表情,“這樣啊,本官原本還想着沈大人會多住一段時日呢,看來爲他踐行是不可能了。”
於經綸一聽這話,就知道魏知府要切入正題了。果然,就見魏生經笑眯眯的看着他說道:“是這麼回事,本官有些事物要去布政司衙‘門’一趟,現在同知大人上了年紀幾乎不處理政務了,可是衙‘門’也不能沒個主事的人,本官就想等着本官不在的時候,衙‘門’的事情就有於大人你來全權打理,不知於大人可否樂意?”
若是往常魏生經說出這話來,於經綸肯定是心‘花’怒放,千恩萬謝了。可是在現在這時候讓自己主持衙‘門’事宜,無異於往火坑裡推自己,萬一出了事他肯定會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來!
可是作爲下屬,現在魏生經把這麼艱鉅的任務‘交’給自己,自己根本就沒理由推脫,若是不然,日後他肯定會百般詰難自己的。
魏知府也知道這件事是自己不地道,可是於經綸有沈崇名這麼一個能幹的小舅子照應着,到時候就算是出了什麼差錯也會沒事的,再從他這三把手的通判官職上來說,把差事‘交’給他,也是符合規矩的。
看出於經綸有些猶豫,魏知府便猜到他明白自己這麼做的目的,也不隱瞞,拍着於經綸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於大人啊,本官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也知道,本官科舉入仕,這麼些年兢兢業業才謀得一個知府的職位。坦白的說,像本官這把年紀,若是朝堂有人照應的話,早就到京城六部當差了。這次若是真的出了事,那這些年的心血可就全白費了。可你不一樣,有沈大人這份關係,就算是到時候他不爲你說話,吏部的官員也得掂量着辦,所以這事對你不但沒有壞處,好處卻是不少。你想,無過便是功,萬一紹興城出不了問題,那你就是有功之臣,正好同知告老還鄉,有了這份功勞,這個位子舍你其誰啊。”
於經綸目瞪口呆,沒想到這件事還有這麼一個說法。不過他也是聰明之人,稍一琢磨便清清楚楚,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來,“大人,下官受教了。”說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魏知府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扶起於經綸,笑道:“於大人,那這事咱們就這麼定下了,你先下去準備吧,等明日一早本官離開這裡,就由你當家做主了。”
二蛋哥一路急行,到了衙‘門’前正巧碰到幾名風塵僕僕的宮廷‘侍’衛。他這身錦衣衛的衣服倒是顯眼,幾名宮廷‘侍’衛神‘色’一喜,當頭一人下馬便跑到了二蛋哥面前,“這位大人,我等兄弟幾人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傳旨的‘侍’衛,敢問沈大人在哪裡?”
這傳旨的對象沈崇名可是錦衣衛的指揮同知,現在見到了錦衣衛的人,就不用費事進府衙詢問了。
二蛋哥一聽說是傳旨的,就知道沈崇名朝思暮想的事情成了,當下拱手一笑:“幾位兄弟辛苦了,那就隨我來吧。”說罷,帶着幾名傳旨‘侍’衛縱馬向着沈府趕去。
“大人,聖旨來了,快些接旨去!”二蛋哥一馬當先,連蹦帶跳的跑進了後院喊道。這廝嗓‘門’夠大,正在書房對着一張浙江地勢圖思考的沈崇名一怔,隨即擡腳往外跑去。
“二蛋,來人在呢?”一把抓住二蛋哥的肩膀,沈崇名滿臉‘激’動的問道,早就等着大展拳腳會會這夥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寇了!
“大人,人在前院。”話音剛落,自己面前的沈崇名就消失不見,二蛋哥一陣咧嘴,這還時常說自己‘性’子急呢,原來遇上事,他比自己還急。
自家院裡來了聖旨,這可是天大的事,在前廳喝完早茶正準備出‘門’的到鋪子查看的沈清也不走了,巴巴的返回正廳異常熱情的招呼起了幾位傳旨‘侍’衛。
這可是沈大人的親爹,幾位‘侍’衛雖然是皇上身邊的人,倒也不敢託大,一口一個老太爺的推辭着。
“聖旨在呢?”人未到聲先至,接着沈崇名一陣風是的衝了進來。幾名‘侍’衛一見,急忙起身施禮道:“見過沈大人。”
“免了,呵呵,幾位一路辛苦了。”看着這麼一聲大內‘侍’衛裝扮,沈崇名這才‘露’出了笑容,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任命書盼來了。
這一空當二蛋哥也跑了進來,後邊一瞧沈崇名竟然只穿了一身便服,更要命的是腳上還趿拉着兩隻圓口布鞋,這也太不拿接旨當回事了。“大人,您應該先去換身行頭。”二蛋哥附耳小聲提醒道。
“滾!”沈崇名急於接旨,哪裡有功夫去換身行頭,回頭呵斥二蛋一句,這才堆起笑臉對着幾位‘侍’衛說道:“各位,咱們開始吧。”
二蛋哥聲音雖低,倒也被幾名‘侍’衛聽到了。不過非但沒有覺得沈崇名這樣不妥,反而對他敬佩有加。什麼是忠幹之臣?沈大人這樣的人才能算作是忠幹之臣,他一定知道皇上正在爲倭寇一事發愁,如此急於爲皇上分擔憂愁的臣子,實在是難得。
廢話也不多說,當前一人從背上解下一支用黃綾包裹的竹筒,取出其中聖旨站在正廳中央展開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倭寇爲禍日久,殺我百姓奪我錢財,實乃天理國法難容。爲使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特命錦衣衛指揮同知沈崇名出任欽差平倭總兵官,節制沿海各地兵馬,縝密佈局,務必將倭患徹底清除。再賜尚方寶劍一柄,將士凡有不尊將令者,皆可先斬後奏,欽此!”
“微臣沈崇名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崇名壓下心頭‘激’動說道,好大的權利,比自己想要的還要多。雖是臨危受命,但有皇上這樣的支持,若是不能把倭寇一氣‘蕩’平,實在是無顏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