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法,等等我。 ”安盛和尚歷經一場大戰,早已是體力匱乏,眼瞅着鄭山川帶着一行人漸行漸遠,焦急之下的安盛和尚忍不住喊出聲來。要不然失去了他們蹤跡的自己,下場實在是不敢想象。
鄭山川聞聲回頭一瞧竟然是他,不由大喜過望。原本還在爲這麼一個使喚起來得心應手的手下喪生感到有些惋惜,沒想到他竟然逃過了一劫,實在是一件不幸中的萬幸了。
“快,把安盛也帶上。”鄭山川看出了安盛和尚已經是筋疲力盡,急忙吩咐身邊的屬下前去把他帶來。
看着兩名鄭山川的長隨向着自己跑來,確實已經是筋疲力盡的安盛和尚不由鬆了口氣,只覺的雙‘腿’一軟趴倒在了地上。
“沒有?”沈崇名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抓了幾個活的,竟然沒有問出他們的首領在哪裡。“去,你們再去審問一下。”沈崇名深知跟着自己的這些錦衣校尉們審問人更加在行,不甘心之下立刻差他們前去審問戰俘。相信這些貪生怕死的倭寇就算是再忠心耿耿,也得向錦衣衛把自己知道的全部招供出來。
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前去審問戰俘的錦衣校尉們臉‘色’有些難看的跑了回來。“大人,屬下幾人問了一遍,他們都說沒有見到那一僧一道,所以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看着沈崇名眉頭皺了起來,這屬下又急忙說道:“大人您且稍等,屬下這就再施些手段審問一番去。
“不必了,也許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沈崇名搖頭說道,看着山頂鬱鬱蔥蔥的樹林,對着剛剛趕到身前的王震吩咐道:“立刻安排人手搜山,一定要將倭寇的首領抓到。”
王震得了命令,不顧大戰之後的疲勞,立刻點齊五百軍士親自帶隊向着山頂搜去。散成一線,準備來回犁上個三五遍,就不相信倭寇還能藏匿下去。
“沈兄弟,這倭寇實在是不堪一擊,早知如此咱們省事些直接正面進攻就是了,何苦歷經艱險從東坡爬上來。”暢快殺戮一陣的熊大彪滿臉紅光的上前說道。
沈崇名搖頭苦笑,知道他還沒有發現下面的那一片屍首,若是不然根本說不出這番話來。剛纔上山之時自己粗略估算一下,這次傷亡少說也有一千多人,多數都是腦袋朝下倒下的,這都是剛剛開戰之時擅自後撤惹來的禍端。
看到死傷這麼多將士,要說沈崇名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一早便預料到會出現這麼大的傷亡,那就不應該爲了一時意氣將三千營將士放在後面督陣。現在雖然將那些不成器的衛所將領已經被全部拿下了,可是付出的代價實在是有些慘重了。
後悔無濟於事,沈崇名扭頭對着陳驍吩咐道:“安排人手救治傷兵吧,這裡條件有限,可以將傷兵聚集起來先行一步運往舟山島醫治。”
“是,屬下這就去辦。”陳驍領命而去,一直跟在後面的隨軍醫師們開始忙活起來。傷員太多,僅憑寥寥數個醫師哪裡能忙活過來,只能先醫治傷勢較重的軍士,若是有人只受了一些皮外傷,那就只能讓身邊同伴幫着包紮了。
“護法,官軍搜山了!”一名在遠處警戒的教衆神‘色’慌張的跑回來說道。
“走。”鄭山川想也沒想,徑直起身帶着衆人腳步匆匆的向着山頂的密林深處走去。雖然距離山底越遠代表着逃生的希望越渺茫,可這也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能拖一時算一時,只要天黑之前沒有被官軍抓到,等着天‘色’一暗再想辦法返回山下便可。
岱山島山頂之上樹木連成一片,由南向北橫貫全島,想要在其中搜尋一小‘波’人馬的蹤跡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瞅着太陽漸漸偏西還沒能找到,王震不由焦急起來。皺眉琢磨一陣,喚來一名將領吩咐道:“去,到山下稟告沈大人,請他再派些人支援咱們。
“道長,官軍來了,咱們該怎麼辦?”一名無爲教教衆神情惶急的問道。原本以爲躲在船下安全得很,可是沒想到山上戰事一結束,便來了一‘波’官軍開始整理這些散‘亂’在岸上的破船,一艘接着一艘,眼瞅着就要到了大傢伙藏匿的這艘。
浮雲老道瞧了瞧外面的情形,知道再躲藏下去只有被發現的份,牙齒一咬,恨聲道:“正大光明的走出去,憑着咱們身上的這套衣服,官軍一定察覺不出來。”
衆人大譁,按照原來的計劃,是等着天‘色’暗下來才走出去尋找機會的,而現在距離天‘色’暗下來至少還有一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晃悠在外邊,一旦‘露’出一絲破綻,那可就要了親命了!
“不要怕,官軍也是各地臨時拼湊的,有些生面孔理所應當。只要咱們謹慎些,他們一定發現不了的。”浮雲老道滿臉篤定的說道。衆人見他這樣,還道是他‘胸’有成竹,心中不覺有了底氣。“道長說的是,只要咱們小心些,官軍一定發現不了的。”
其實浮雲老道心中對這事也是沒底,只是現在大家急需一個主心骨,若是自己不擺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那他們這些人就更是心‘亂’如麻了,出去之後‘露’出馬腳的可能‘性’也就大增了。
形勢迫在眉睫,根本容不得浮雲老道再做詳細的安排,幾個人合力將扣在頭頂的漁船掀起一條縫隙鑽了出去。
四下打量一眼,發覺沒人注意到這一幕,又開始裝模作樣的整理起了岸上的破船。確實被浮雲老道猜對了,這次聚齊的近四千衛所兵丁來自多個地方,再加上同樣衣着的水師將士‘混’淆其中,軍士們偶然間碰到幾個生面孔也不會懷疑到什麼。
看着一隊官軍有說有笑的從身邊路過,更有人投來了善意的笑容,浮雲老道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踏實下來,能躲過第一‘波’,後面的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盡最大努力在官軍眼皮子底下搞一艘船隻,不管鄭山川和和尚如今情形如何,這一點都是必須要做到的。
“道長,不知道護法他老人家現在如何了。”瞧着四下無人,一名教衆憂心忡忡的說道,其餘人也是愁容滿面,這要是護法有個什麼閃失,咱們這些隨從也是在責難逃,就算是能撿條‘性’命逃回去,森嚴的教規也會降臨在頭頂的。
對於鄭山川浮雲老道倒是沒有多大的感情,現在唯一讓他牽掛的就是安盛和尚的安危。不過就算是心中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能在幾人面前表現出來,不然的話立刻就會爆發內訌。
“你們放心就是,護法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而且一身武藝當世少有敵手,官軍想要對他不利難比登天。咱們現在還是好好想想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搞到一艘船,也好等着晚上護法趕到直接離開這裡。”
衆人紛紛點頭,道長這話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言多有失,爲免被人聽到對話,大家也不再多說什麼,跟着浮雲老道就向着停泊在岸邊的官軍小船走去,準備去遠處的水師戰船之中挑選一艘容易搶奪的船隻。
“護法,現在可怎麼辦啊。”隱身在枯葉之中的安盛和尚看着外面越來越近的官軍,聲音顫抖的對着就伏在他身邊的鄭山川問道。
現在一行人已經是退無可退,就在身後十丈外便是一眼瞧不到盡頭的深淵,而面前又是數百名官軍列着密集的陣型一步步搜索過來,僅憑身上這層薄薄的枯葉根本無法在官軍眼皮子底下藏匿好身形,被發現只是遲早的事情。
“拼了吧。”鄭山川有些無奈的說道。眼瞅着天‘色’就要暗下來了,可是時運不濟,走的這條路竟然是一條絕境,而官軍也鬼使神差的順着這條路搜查上來。也許出去投降憑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對教中大事的瞭解,只要全盤托出還能保全一條‘性’命,可是這樣被人唾棄的事情豈是自己能做出來了的?爲了教主,爲了大事,今天只能一死報答教主大恩了。
安盛和尚面如死灰,對於死亡,他還是沒有做好準備的。而且作爲佛家弟子,雖然早已背離佛‘門’,但是對於因果循環還是異常堅信的。自己這輩子做下的壞事不計其數,死了之後會不會下到十八層地獄受盡煎熬呢?
“欽差大人有令,衆將士即刻集結下山。”正當鄭山川裹緊雙拳準備拉幾個人墊背的時候,一個天籟般的聲音響起了。
之所以撤兵下山,卻是沈崇名看着天‘色’漸晚,生怕搜山的將士們出現不必要的傷亡。
現在地形不熟,而搜索之地又是密林。再加上對於倒地潛逃了多少倭寇,誰也不清楚。而且只要封鎖住下山的路,再加上船隻盡在自己手中,藏匿於山頂的倭寇頭目想要逃走根本不可能。所以根本沒必要冒着出現傷亡的危險,大晚上的耗費人力進行搜查。爲了安全計,最好的辦法就是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登山重新搜查。
歷經一場大戰,參加搜山的近千將士早已是疲憊不堪,若不是不敢違抗命令擅自撤下去,這時誰還幹這樣的苦差事。這時一聽的命令,一直強撐着的衛所兵丁們立刻現了原形,或坐或臥在地上休息起來,短短數十丈的距離,都懶得堅持一下再去搜查。
鄭山川長舒了一口氣,兩隻緊握的拳頭也慢慢鬆開,萬幸,總算是逃過了這一劫。
而他身邊的安盛和尚更是熱淚盈眶,嘴裡嘀嘀咕咕的唸叨着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