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招險棋,徐階卻有八分信心取得成功。
縱觀當今內閣,如果自己離開之後,就只剩下了李‘春’芳和張居正兩個人。李‘春’芳老眼昏‘花’,說好聽了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實人,難聽點就是優柔寡斷,辦事拖拖拉拉,根本無法肩負起重責。叔大才能雖然不熟,但入閣之日尚淺,再加上爲官資歷不足,也是沒有可能駕馭羣臣的。
所以徐階想當然的認爲,離開了自己,整個大明朝的中樞就等於是癱瘓了。這一點不但自己明白,想必皇上也是清楚的。爲了穩定大局,縱然皇上雷霆暴怒也會強忍下來,幾乎沒有可能讓自己高老還鄉。
“皇上,該上朝了。”陳洪小聲的提醒道,早朝這事,皇上一直都是非常看重的。
擺了擺手,隆慶帝依舊滿臉怒容的說道:“傳旨,今日早朝免了,讓他們各回衙‘門’辦差去吧。”
隆慶帝心中有自己的想法。這徐階大清早的就把辭呈遞到自己面前,分明是‘逼’着自己儘早表態,這麼短的時間,自己根本不可能把整件事情相通透,很有可能就會着了他的道。
陳洪一怔,萬萬沒想到隆慶帝生氣的後果會是這樣的嚴重,竟然把早朝都推掉了。想學忠幹之臣勸誡一下,陳洪卻沒有這個膽量,唯唯諾諾的應了聲是,轉身出‘門’傳旨。
呆在雜‘亂’的寢宮之中整整思考了一上午,隆慶帝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如何處置徐階請辭這件事。正如徐階預料的那般,隆慶帝心中巴不得直接把他踢回老家頤養天年去,可是在選拔何人住持內閣事務上,隆慶帝卻是犯了難。
依照他登基時的想法,這首輔的位置首先由經驗豐富的徐階坐着,等着他老的動不了的時候,便是高拱接任,而高拱之後,就輪到了張居正。按照隆慶帝的估算,這三人的接力‘棒’最少能傳送二十年,而這麼長的時間,自己肯定也物‘色’好了以後的人選。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剛剛登基不到半年,高先生便被徐階‘逼’迫的離開了朝堂,自己心中雖然不情願,可是爲了穩固帝位,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高先生離開。
可是不到三年的時間,形勢的發展已經完全的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徐階愈發囂張跋扈不說,竟然還敢威脅自己。
現在高先生不在朝堂,張居正又是資歷尚欠,隆慶帝前後琢磨一番,竟然沒有發現一個能夠代替徐階出任內閣首輔的人。雖然招高先生還朝也是一條辦法,但是高先生原本就沒有在內閣待過多長日子的才,再加上不理政事數年,現在回朝主事,實在是不敢確定他能不能將政務處理的過來。
“皇上,李貴妃求見。”陳洪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稟報道。
正愁眉苦臉苦思對策的隆慶帝眼前一亮,忙道:“宣。”陳洪起身應是就要出去宣李貴妃覲見,又被隆慶帝擡手攔了下來,“先把這裡收拾一下,‘亂’糟糟的像什麼樣子。”說着話,隆慶帝還瞪了陳洪一眼。
陳洪心中一陣無語,這倒埋怨自己了,剛纔你發那麼大的脾氣,誰敢到你眼前晃動觸黴頭啊。
好在人多手快,十幾個宮‘女’太監一起動手,被隆慶帝搞得雜‘亂’不堪的寢宮眨眼的功夫就變得趕緊利落,陳洪這才小跑着出去請李貴妃覲見。
李貴妃名綵鳳,出身官宦自幼修習三從四德,相貌雖談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了。在那個才貌並舉的年月,待字閨中的李綵鳳就名滿京城,上‘門’提親的達官貴人幾乎將他家的‘門’檻踏破。
當年嘉靖帝爲剛剛及冠的裕王爺指婚,翻閱內‘侍’呈遞的名冊之時,一眼便看重了評語爲才德不凡的李綵鳳。百姓家娶妻都要講究個賢惠,同樣作爲一個父親的嘉靖帝挑選兒媳‘婦’的時候也抱着這樣的一條準則。不然讓一個心思歹毒,見識淺薄的‘婦’人和自己的兒子作伴,兒子也別想好好處理政事了。
可惜李綵鳳雖然出身官宦,他父親的官職卻僅僅是個正四品,在京城這樣的勳貴數不勝數的地方,實在是有些小的可憐。裕王納妃可不是娶媳‘婦’這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它的政治意義。
就這樣,原本有很大機會成爲裕王妃的李綵鳳只能做一個偏房,側妃。不過這也足夠了,正爲應該答應那‘門’親事而煩惱的李老頭一不小心成了皇親國戚,李綵鳳也是一躍枝頭成鳳凰,惹人羨慕的嫁入了裕王府。
可是外人羨慕不已,身爲裕王側妃的李綵鳳卻是有苦難言。當年嚴氏父子掌權,裕王府的日子過得極爲艱難,雖然到不了那種缺衣少食的地步,但壓根不是外人所想的那種錦衣‘玉’食的王公生活。
日子雖然過得不好,但是李綵鳳一直努力地讓自己變成一個賢內助,時常在裕王爺爲一些事情不高興的時候勸慰一番,久而久之,這夫妻感情倒是越發深厚了。這且不算,李綵鳳的肚子也爭氣,竟然先王妃一步誕下一子,雖然名分未變,在隆慶帝心目中地位卻是無人可比了。
所以隆慶帝一聽說李貴妃求見,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竟然平復不少。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雖是老夫老妻,可自幼家教甚嚴的李綵鳳一直十分重視禮數,剛一進‘門’便福身施禮。
隆慶帝上前幾步,伸手扶道:“愛妃快快免禮。”“謝皇上。”人雖中年,李綵鳳的嫣然一笑還是讓隆慶帝歡喜不已,扶着香肩坐到了榻上。
“皇上,臣妾聽說你今日不高興,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剛一坐下,李綵鳳便問了起來。
雖然祖宗家法規定後宮不可參政,但是這種事情憑藉規矩那裡能管得了,尤其是作爲孤家寡人的皇上,心中苦悶只能跑到後宮去述說。
這李綵鳳之所以多年來一直不曾失寵,另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憑藉着時常作爲隆慶帝的忠實聽衆,聽他傾倒心中苦悶。
現在聽他一問起,隆慶帝揮手讓太監宮‘女’出去候着,接着便長吁短嘆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愛妃啊,徐階這一招簡直就是在將朕的軍,朕現在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隆慶帝‘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的額頭,嘆聲說道。
李綵鳳一直是個有主見的人,多年來也時常在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爲隆慶帝出謀劃策。現在一聽說徐階這樣‘逼’迫皇上,心中不由生氣,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徐階罷黜,保全皇上的威嚴。
可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重大,一個不慎自己可就是惹禍上身,到時不但皇上會怪罪自己今日胡言‘亂’語,羣臣也會搞出些幺蛾子來。
想了想,李綵鳳輕聲笑道:“皇上不必發愁,李公公不是還在嗎,要是您心中沒個主意,不如去問問他該如何該怎麼辦。”
隆慶帝眼前一亮,這纔想起了依舊強撐着的李芳來,“愛妃好主意,你且待着,朕這就去探望他問問計策。”
話說上次沈崇名在年前見到李芳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他行將就木了,可是這一眨巴眼都快過去半年了李芳卻依舊在世,就不得不佩服李時珍的醫術了。
當初李時珍略施身手,便將多數人以爲是得了不治之症的沈崇名醫治好,這一下子可算是出名了,就連隆慶帝也把他的名字放在了心裡,稍有不舒服的時候便讓李時珍爲他瞧瞧。
成了皇上的御用大夫,原本在太醫院處處受制的李時珍可算是一朝翻身做主人了,太醫們馬屁不斷,有事沒事都喜歡到他面前請教請教,聯絡聯絡彼此間的感情。
李芳雖然只是個奴才,但是在宮裡的身份一點都不低,隆慶帝一句話,李時珍便前去爲李芳診病,雖然一直沒見起‘色’,但是總算是拖住了李芳的一條老命。
還是那座小院,還是那張病‘牀’,只是現在的李芳比起年前更是消瘦不堪,死氣沉沉的躺在‘牀’上,連隆慶帝進屋都沒能聽到。
“皇上,公公他耳朵不好使了,可是心裡什麼都清楚。”一直負責伺候李芳的小太監眼眶紅紅的說道。
隆慶帝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坐在‘牀’邊慰問一番,聽着李芳哼哈不停,雖然知道他是在應自己的話,可是這樣的情形實在是讓人難有繼續說下去的**。
沒有辦法,隆慶帝直奔主題把自己難以決斷的事情說了出來。“李公公,究竟應該怎麼做,還請你教朕纔是。”
“不……不徐……進,佛高……滾。”沒了牙齒的李芳悶聲吐出幾個字,原本緊閉的眼睛也睜開了一條縫。
隆慶帝愕然,實在是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徐進,復高拱!”語氣有些急,卻是李芳看到了隆慶帝滿是疑‘惑’的表情。
雖然還是有些含糊不清,但隆慶帝這次算是聽明白了,眼前一亮喜道:“你是說,罷徐階,復高拱?”
李芳嘴巴一咧,眼中‘露’出一絲喜‘色’,用表情告訴隆慶帝,他就是這樣的意思。
隆慶帝鬆了口氣。對於李芳他是完全信服的,這人在皇宮之中整整呆了一輩子,論起朝廷的各樣紛爭,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他見多識廣,現在自己剛剛說出難題他便有了計較,那一定是沒有的錯的。
有了計較,隆慶帝實在是不願意待着這間屋子中,畢竟‘藥’味撲鼻,就這一會兒功夫自己就覺得頭昏腦脹了。“公公,朕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你好生歇着,一定要養好身子骨,朕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依仗你呢。”
出了小院,呼吸着新鮮的空氣,隆慶的腰桿不由‘挺’直幾分,滿臉威嚴難掩眼底的那絲輕鬆,昂首闊步的向回走去。
“皇上,可曾問到了計策?”看着隆慶帝這副表情進來,李貴妃其實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依舊故意裝作不知問道,這也是她的一個不爲外人所知討好隆慶的手段了。
隆慶心情不錯,這時看着愛妃的表情不由起了逗‘弄’之心,屏退左右笑道:“你猜?”說着,身體便靠向了李貴妃的嬌軀。
李貴妃裝作羞澀一笑,輕聲道:“皇上乃是天子,這世間的又有什麼事情能夠阻擋您的腳步,臣妾竊以爲,皇上您馬到功成了。”
李貴妃說話這間隙,隆慶帝的雙手已經攀上了她的雙肩,這時聽她麼一說,朗聲笑道:“知我者愛妃也,朕今日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阻擋朕的腳步了,呵呵。”說罷,攔腰抱起身體已是酥軟的李貴妃向着臥榻走去。
李貴妃滿臉‘潮’紅,微微閉上眼睛一副任君採摘的樣子,老夫老妻,隆慶帝的那點愛好她是一清二楚,心情一好就喜歡在‘牀’上折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