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京城街頭繁華更勝從前。
“隆慶四年正月末至今,各地海事衙‘門’收繳貨物出海入關賦稅共計白銀一百一十三萬兩。”
沈崇名的話音剛落,朝堂之上議論之聲便嗡嗡響了起來。雖然大家早就知道這海事衙‘門’是個‘肥’的流油的衙‘門’,可是任誰也沒想到它竟然能‘肥’到這樣的地步。要知道戶部每年將地方上各式各樣的賦稅加起來的收入纔不過兩千萬兩白銀,這還只是賬面上充出來的收入,一旦去掉官員俸祿了以及士卒軍餉等各項支出,國庫根本就剩不下多少銀子。
而海事衙‘門’這一百多萬兩卻是不一樣,這可都是要直接上繳國庫的銀兩啊。這麼大一筆銀子,立刻將戶部這財神爺的名頭奪了過去。
對於海事衙‘門’收繳賦稅百萬兩的事情,隆慶帝這位天下之主自然是先一步知道的。不過這時候沈崇名在朝堂之上公開的將這件事提出來,他心中卻依舊感到‘激’動。
“呵呵,沈愛卿,你這海事衙‘門’的總督做的非常不錯,這次朕一定要好好地獎賞你才行。”隆慶帝毫不吝嗇的誇獎道,同時也一反常態的在衆臣面前表明了態度。有道是君無戲言,這樣一來,高先生可就沒辦法反對了,他畢竟還是要維護自己的威望啊。
“皇上過譽,海事衙‘門’能有今日之功,全賴皇上英明領導,內閣各位大人大力支持以及諸位同僚的密切協助,微臣微末之功,實在做不得數。”沈崇名使出渾身解數拍着大傢伙的馬屁,臉上毫無害羞之‘色’,這廝的馬屁功夫,已經趨於大成境界了。
這話一出口,不少朝臣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沈大人這話說的不錯,想當日海事衙‘門’剛剛建立之時那可是一窮二白啊,要不是咱們各個衙‘門’將‘精’兵強將調到海事衙‘門’任職,哪能有他沈大人和海事衙‘門’的今天。
衆人情不自禁的得意着,倒是將當日海事衙‘門’依仗隆慶帝的授權,在各個衙‘門’挑選官吏時的那份不情願忘得一乾二淨。要知道當時若不是沈崇名拿着隆慶帝的旨意,這些傢伙可是不會輕易放人的,畢竟無‘私’的爲別人做好事,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思想覺悟。
一句英明領導,也是讓隆慶帝大爲滿意。想想也是,想當初沈愛卿提議建立海事衙‘門’,自己可是‘花’了大力氣支持這件事的,所以這海事衙‘門’能有今日的這份成績,還真是不能少了自己的那份。
自得一番,隆慶帝朗聲笑道:“諸位愛卿,海事衙‘門’初見成效,僅僅兩個月不到便收繳賦稅百餘萬兩,這對於朝廷來說,可算是解了多年來的財政緊張的困局啊。所以,朕這次要好好地獎賞沈愛卿以及海事衙‘門’的諸位官員,想必大家都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說着,隆慶帝的目光停留在了高拱的身上。只要高先生不反對,那別人的話全當耳邊風就是。
說到賞賜,在場諸位大臣可是有大部分人不樂意看到這樣的好事落在自己以外的人頭上。現在隆慶帝準備賞賜沈崇名,衆人雖然嘴上不敢說什麼,但心底肯定是不樂意的。
而高拱雖然還想讓沈崇名原地不動繼續打好自己的基礎再說,但是隆慶帝已經把話說道這份上了,他即使有些不情願卻也不能說些什麼。
眼見沒人反對,隆慶帝不由‘露’出了欣喜之‘色’,扭頭對着站在身側的陳洪使了一個眼‘色’。
陳洪會意,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之前隆慶帝特意命他藏起來的聖旨,輕咳一聲便開始高聲宣讀起來。
“海事衙‘門’總督沈崇名,爲官數載屢建大功,實乃千古難得之賢臣,堪爲天下官員表率。聖人云,功必賞,過必罰。故,擢升沈崇名正二品,戶部尚書銜,往沈愛卿日後再建大功,報效朝廷。”
從二品到正二品雖然只有半階只差,但歷來都是官場上的一個大坎。若是能夠越過,那便是鯉魚躍龍‘門’位列六部尚書之位。這樣的人物,朝廷史官可都是要爲其著書立傳的。
這次沈崇名升任正二品,雖然只是一個戶部尚書銜的虛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僅僅只是因爲現在六部之中沒有空閒而已,一旦哪天六部尚書之中有人告老還鄉或是因爲什麼事丟了官職,那戶部尚書的位置可就非沈崇名莫屬了。至於現任的戶部尚書,運氣好的話也只是調到別的衙‘門’任職。
聽到這個職位,高拱悄悄地鬆了口氣,還以爲皇上會直接封他的兵部尚書呢。
沈崇名也是高興,這下子可就彌補了上次擊敗俺答所立下的功勞應該獲得的獎賞了。
“臣沈崇名,多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沒有推辭,沈崇名直接跪倒在地叩謝皇恩。
“哎呀呀,又是一百萬兩,這海事衙‘門’可真是個好地方啊。”馮保感嘆連連,臉上滿是欣羨之‘色’。
“呵呵,公公您安心等着就是,王思明那裡已經有了鬆動,下官想用不了多少日子他就會爲公公所用。到時候,這海事衙‘門’可就是公公您的一到小菜了。”宋清揚笑呵呵的說道。
王思明並非是有了鬆動,根據宋清揚的經驗來看,這傢伙分明已經準備好了效忠馮保,之所以向現在這樣推三阻四,所爲的不過是想提高自己的身價而已。
馮保呵呵一笑,點頭道:“那好,你再抓緊些辦這件事情。告訴王思明,只要他能爲咱家效力,日後的好處少不了他的。”
“下官明白,只要那王思明不傻,他會分得清孰輕孰重的。”
“呵呵,黃掌櫃您這是什麼意思啊?”看着擺在面前裝飾‘精’美的小箱子,一副上位者表情的王思明笑着問道。
“回大人話,這都是小人的船隊在海外得來的一些小玩意,據說都是那些小藩國的王公貴族把玩的東西,小人學識淺薄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妙用來。聽說大人您可是當年的金科榜眼,滿腹學問天下少有能及之人,這不小的就給您帶過來了,還請大人笑納纔是。”黃掌櫃長的五大三粗,一眼看上去不像個‘精’於算計的商人,倒是更像一個武夫。
不過他這番話說出來,那可就確實是個商人無疑了,畢竟這份馬屁功夫,練武的漢子們可是沒有的。
王思明哈哈一笑,擺手道:“黃掌櫃,你也知道本官是做什麼的,你這東西本官實在是不能收下,還請黃掌櫃諒解纔是。”
“大人,這東西真的就是些小玩意,小人這也算不上……呵呵”黃掌櫃乾笑幾聲,行賄二字說出來很是不合氛圍啊。
“哈哈,黃掌櫃你就不要再說了,但凡涉及到財物,本官絕對不能收。”王思明擺手說道,臉上隱隱有一絲得意之‘色’。自從離開了京城,總算是覺得自己像個官員了,拍馬溜鬚之人見得都有些膩歪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黃掌櫃也知道再逗留下去已經沒什麼意義了。訕訕一笑,起身道:“既然這樣,那小人就不打擾您了。”
出了泉州海事衙‘門’,黃掌櫃的笑臉慢慢隱去,兩隻眼睛也是閃爍着‘精’光,不知道在琢磨着一些什麼。
“堂主,這姓王的狗官看來是油鹽不進啊,要不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身後長隨小聲說道。
這黃掌櫃不是別人,正是銷聲匿跡很久的黃萬里!
黃萬里沒有搭理這長隨,而是將目光停留在了不遠處的一家酒樓的匾額上。
“但凡涉及到財物,本官絕對不能收。”王思明的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黃萬里眼中立刻‘露’出了欣喜之‘色’,這句話大有學問啊,真不愧是榜眼出身的狗官,索賄都這麼隱晦。
“去,到酒樓裡要一桌最好的酒席帶回來。”撂下這話,黃萬里步履輕鬆的向着遠處走去,只留下長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堂主他要酒席幹嗎?
“大人,這是黃掌櫃剛剛派人送來的酒菜,您看……”雜役提着兩個食盒站在王思明面前問道。
“哦,是剛纔那位黃掌櫃派人送來的?”正閒着沒事練書法的王思明擡頭饒有興趣的問道。
“回大人的話,正是剛纔那位黃掌櫃。”雜役陪着笑臉,這位京城來的王大人雖然臉上時常掛着笑容,但是脾氣異常暴躁,這才短短不到十天,就已經有三位弟兄被他打得下不了‘牀’了。
“呵呵,放在這裡吧,出去記得把‘門’關上。”王思明臉上滿是得意之‘色’,看來這黃掌櫃還真是個聰明的傢伙啊。
空‘蕩’‘蕩’的房間裡,王思明俯下身子輕輕將食盒打開,第一層是一道東坡肘子,香氣噴噴惹人垂涎。
不過王思明看也沒看,徑直拿出來扔在了地上。光線有些昏暗的屋子裡豁然間金光閃爍,只見食盒下面全部是十兩重的大金條,看着就讓人覺得眩目。
長舒一口氣,王思明滿臉陶醉的拿出兩塊金條緊緊地抱在了懷中。人活一世,不就是爲了個財字嗎?寒窗十年是爲了這些東西,身入官場也是爲了這些東西,犯不着爲了那些虛名苦了自己。
“六子,剛纔那兩個食盒到底裝的是什麼啊,看你拿着怎麼那麼吃力呢?”雜役剛剛走出沒多遠,就被幾名滿臉好奇的同伴攔了下來。
這雜役也不是傻子,雖然心中已經猜測到裡面放的是些什麼東西,但還是嘴硬道:“當然是酒菜了,不然你以爲是什麼?”
“呦,六子,這裡也沒有外人,你就實話實說了吧,這麼藏着掖着,咱們這兄弟可就沒得做了啊。”一名同伴擠兌道,充分的表現了任何時候都是有八卦黨的存在。
雜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不該知道的就別問,這點規矩都不懂嗎?哼!”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其餘的幾位雜役做恍然大悟狀,這傢伙還真是聰明的厲害,怪不得伺候了那王大人七天了都沒有捱揍,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