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的舉動接二連三的震懾了衆臣,一時間整個朝堂變的撲朔‘迷’離起來。 這位爺有些日子沒有上朝了,這也不知道是變糊塗了,還是更加讓人難以捉‘摸’了。
“如今局勢,追究誰的責任已經沒有什麼大意義了,朕所要的只是能早日平息這場禍‘亂’,讓已經飽受苦難的黎民百姓早日恢復平靜。”隆慶帝的聲音竟變得有些高昂,只可惜依舊難以其中的一絲顫音。
“所以,今日朕不希望聽到別的事情,衆愛卿對平息此次叛‘亂’有何高見,儘管放心道來。”
隆慶帝的一番話算是打消了不少人心中的念頭。其實一看到高拱出現在朝堂之上,這段日子在張居正手中受到委屈的臣子們就想趁勢彈劾張居正,以及他的一衆黨羽。就算是張居正樹大根深讓人奈何不得,也得讓他的枝枝蔓蔓折上一些。
這時隆慶帝說出了這番話,這些人哪裡還敢頂風作案搞這些事情,只能躬身垂首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皇上,眼下叛軍勢大。依據種種跡象來看,近日內叛軍有很大的可能會兵犯南京城。欽差總督王思明自上任以來雖敗多勝少,然臨陣換將實乃兵家大忌,不如讓他繼續執掌領兵之權,待到南京一役告一段落之後再做其他打算。”
沉默半晌,一名張居正的黨羽硬着頭皮站了出來說道。雖然眼下張大人落入下風,但束手待斃並不可取,自己還是要搏上一搏的。而這個切入點便是如今的剿匪欽差總督王思明。
這個欽差總督的位置是現在朝堂矛盾的集結點,若是王思明能保住這個位置,那張閣老暫時雖然依舊處於下風,但依舊有一線翻盤的機會。可是這個位置一旦被皇上‘交’予了沈崇名,那可就真的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有人帶頭,張居正剩下那些爲數不多的黨羽立刻紛紛出聲應和。大家都是心思聰穎之人,自然能發現這件的事情的關鍵所在。
黨羽們上躥下跳忙得不亦樂乎,張居正卻是眉頭暗皺心中焦急不已。這羣飯桶,如今的形勢難道看不清楚嗎?
今日高拱竟然來上朝,分明已經和皇上有過接觸定下了基調,此時最好的辦法便是主動讓步暫且保身。而不是在這裡垂死掙扎惹人厭惡授人以柄!
好在衆黨羽你一言我一語所了老半天發現沒人反對不說,張居正也是一直閉口不言未作應和,就此發現苗頭有些不對閉上了嘴巴。
眼見衆人好不容易停了嘴,隆慶帝這才笑道:“爾等所言雖好,但多是照辦古人書中所言,如今形勢不同以前,倘若照貓畫虎必是誤了江山社稷。那王思明既然不適做領兵之將,讓他依舊掌兵守衛南京城,遲早也是送與叛軍而已。”
隆慶帝不瘟不火的話卻是讓方纔還力‘挺’王思明的官員們後背直冒冷汗。皇上這話說的可夠重的,一旦有人藉機彈劾自己等人,一個有誤江山社稷的由頭,大傢伙便得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所言甚是,南京城事關重大,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入叛軍之手。微臣提議,立刻換一員能征善戰的將領坐鎮南京城,以保南京城安危。”又是一名朝臣站了出來,形勢已經非常明瞭,何不順着皇上的心意說出來呢。
有人帶頭,張居正立刻出聲附和道:“皇上,王思明能力確實一般,如此大事盡託與他也確實欠妥,是時候選派一名得力干將趕赴南京主持防務啊。只是俺答陳兵關外,以致處處吃緊,能力堪當大任的將領皆不得脫身,究竟派何人前去,還請皇上定奪纔是。”
隆慶帝微微點了點頭,直言道:“倒是不必如此麻煩,沈愛卿不是在南京城養病嗎,就傳令下去,讓他總覽軍務,平息此次叛‘亂’吧。”
“微臣遵命,這便選派人手立刻趕往南京城。”張居正隨即說道,臉上表情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這一點可是大大的出乎了朝堂之上衆人的預料,這張大人這番表現,莫不是‘私’底下和沈崇名和解了?
“什麼,皇上降旨讓沈崇名總覽江南軍務?”得聞消息,從來沒資格上朝馮保兩隻眼珠險些掉了出來。
自己可是一直密切關注着這件事,怎麼毫無‘波’瀾的沈崇名的復起的事情就成了板上釘釘了呢?
“公公,是不是總覽江南軍務奴婢不知道,皇上當時只是說總覽軍務。”小太監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打小進宮,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這細小的差距,表現出來的可是大大的不同的。
馮保也不是尋常人,經他這一提醒頓時心中便明瞭了。不過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計較這些東西了,沈崇名已經付出,那自己的好日子豈不是到頭了。
“這個宋清揚,簡直就是個飯桶,說是找到了江湖第一刺……”馮保破口大罵,卻是在緊要關頭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這小太監只是收受了自己的好處時常將宮裡的一些事情說給自己聽,此等大事可不能被他知曉。萬一這人也是個一心往上爬的住,自己這話豈不是送給他一個邀功的好機會?
“咳咳,辛苦你了,你的好處咱家隨後會派人給你存入錢莊的。”馮保擺手說道。
“多謝公公,那奴婢這便回去了。”小太監歡喜的應了一聲,誰勝誰負自己不在乎,有銀子到手纔是最大的事情。
走了小太監,馮保這纔可以放心大膽的發泄心中的不滿,砸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馮保咬牙切齒的說道:“這麼久沒消息,指不定那八萬兩銀子打了水漂,這個該死的東西。”
心中實在氣不過,馮保隨即招來一名下屬吩咐幾句,讓這人立刻趕到南京城去,要讓宋清揚無論如何也要把銀子追回來。至於刺殺沈崇名,也就此打住,這事既然毫無‘波’瀾的就定了下來,指不定這小子用了多大功夫。都這樣了,沈崇名又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小命掉以輕心?
此時此刻的南京城,沈崇名也是早早的做好了準備。那日劉守有前來,已經給了他一道隆慶帝的密旨,不論朝堂上最終的結論是什麼,他都可以在叛軍兵臨南京城下的時候接手軍務。但又違命不遵者,亦可先斬後奏!
有這份密旨在手,沈崇名可就不懼怕在背上一個‘亂’臣賊子的罪名了,一邊讓陳驍放出更多的探子密切監視叛軍最新動向,一邊嚴令二蛋哥將自己書寫的一封封密信傳赴各地,這時調兵遣將,正是一個合適的時候。
而依舊掛着欽差總督名頭的王思明也下定了最後的決心。退路一絕,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鋌而走險,殺掉沈崇名。
只要他一死,張大人再無威脅,屆時就算皇上雷霆暴怒也無濟於事,總不能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治自己的罪吧。
而且自己手中已經掌握沈崇名姐夫於經綸投靠叛軍的確切情報,由此延伸出沈崇名勾結叛軍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死無對證,誰也奈何自己不得。
召集兩名親信‘侍’衛,王思明鄭重其事的將書寫好的兩封密信‘交’予二人。“速去將信送與軍營,命王千戶和李千戶集合所部人馬與夜間入城,本官有要事要讓他們做。”
‘侍’衛問也不問,接過封了火漆的密信便揣入懷中,“遵命。”
‘交’出這兩封信,王思明如釋重負。真的要和沈崇名拼個魚死網破,他倒是渾然不懼。這王李兩位千戶都是這段日子向他會路過不少銀兩的官員,此二人原本就是在叛軍攻勢之前拋下城池率部逃至南京城的敗軍之將,自己不但沒有追究他們的罪責,反而暗中許諾平定叛軍之後爲二人再謀更高的官職,如此大恩大德,他們早已是對自己惟命是從。
這次憑藉兩千人馬,沈崇名府中百餘‘侍’衛根本就不夠瞧,也許一陣箭雨之後這廝便會被人帶到自己面前,根本容不得他人來救!
到時只要殺了他,那便萬事大吉了。做着美夢,王思明不禁沉醉其中,此事之後,張閣老又會多麼的感謝自己,說不定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和他一同入閣理事了。
都說月黑風高殺人夜,可是此時此刻天上的一輪明月,王思明根本就沒有想起這句話,事在人爲嘛。
“二位賢弟,想必心中的內容你二人已經瞧過了。”看着恭立面前的王李兩名千戶,王思明神‘色’嚴肅的說道。
“回稟大人,信中說忠國公沈崇名勾結叛軍意圖謀反,當真有此事?”李千戶神情緊張的問道,讓自己率兵去捉拿沈崇名,萬一此事系無中生有,那後果可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千戶能兜得住的。
“不錯,本官剛剛接到皇上密旨,據東廠密探查實,忠國公沈崇名近日多次派人出城趕赴江浙聯絡他的姐夫,原紹興府同知,現在的叛軍江浙政務總督於經綸,密議南京之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按皇上密旨所言,本官遵照聖命即可捉拿沈崇名,並當場格殺!”王思明惡狠狠地說道。不但如此,更是從懷中拿出一卷聖旨,只是並未展開。
這聖旨原本是他領了欽差總督一職之時由司禮監下發的,同樣的質地樣式,不堪其中內容誰能料到這根本不是什麼密旨。
王李兩位千戶也不敢要過來查看其中內容,不過瞧着這燭光之下刺眼的明黃‘色’物件,二人一顆心稍微的踏實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