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危?”接過信件一瞧,熊大彪也不由變了臉‘色’,蹙眉道:“離京之前爲兄曾去見了皇上一面,雖然有些病態,可是身子骨還算硬朗,怎麼可能病危呢?”
眼見熊大彪這幅表情,沈崇名就知道這個勇武的漢子從未關心過隆慶帝的事情,怕是連京城官場人盡皆知皇帝沉‘迷’‘女’‘色’的事情都不知道。
“唉,既然是老師派人送來的急信,肯定是不會出什麼差錯啊。”沈崇名眉頭緊皺,一來牽掛隆慶帝的身體狀況,二來也擔憂朝中局勢回隨着這件大事再一次的轉變風向。
熊大彪雖然很少關心朝政,但是其中的一些事情他心中倒也清楚,聞言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還是按照高大人的吩咐早日回返京城吧。”
隆慶帝點了點頭,隨即便命人將王震和二蛋哥喊了過來。直言道:“京城有事,本官必須立刻返回,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二人全權負責了。一則要加緊對逃走的叛軍頭目搜尋,二則這數萬大軍要牢牢掌控在手中,沒有本官的將領,就算是聖旨也不能聽信,明白嗎?”
看着沈崇名這幅表情,王震和二蛋哥兩人當即便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不過沈崇名不說,二人也不好多問。
“大人,您放心就是了,這一支人馬下官同馬大人一定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若是有人用別的名義調用,下官便宰了他!”王震惡狠狠地說道,對於沈崇名可是絕對信得過。大人一心爲國,絕不可能用着一支人馬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所能做的就是收拾那些心懷叵測之輩!
沈崇名點了點頭,自然是信得過他二人了。“既然這樣,那本官這便返回京城,你們和王崇古‘交’代一聲,這段日子讓他也小心一些,說不定會有人把注意打到他頭上的。”
細細囑咐一通,沈崇名帶着自己和熊大彪的兩撥‘侍’衛,直接打馬向着東方行去。心中憂心忡忡,生怕隆慶帝真的出什麼事情。
“啓稟娘娘,馮保求見。”正當李貴妃滿臉焦慮不安的時候,一名小公公邁着小碎步走了進來。
“快快有請。”李貴妃急忙說道,這次馮保進宮拜見,確切的說是她派人悄悄請來的。
“奴婢馮保,拜見貴妃娘娘。”馮保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施了一禮。
“馮卿家快些免禮。”屏退左右,李貴妃滿臉親切,接下來的事情就要仰仗馮保了,自然是有對他更加的客氣一些。
跪在地上的馮保心中不由一陣得意,聽聞李貴妃尋他前來,他就知道爲的是什麼事情了。“多謝娘娘。”
“馮卿家,想必皇上的病情你也聽說了吧?”眼眶紅紅,雖然這次請馮保前來爲的並非是皇上的病情,但是提及此事李貴妃還是難免落淚。
自打隆慶帝臥‘牀’不起,到如今已經有十天了,太醫院幾十名聖手沒日沒夜爲他醫治卻都沒有絲毫起‘色’,雖然大家都不敢說,但是到最後會是什麼結果心中都已經有了計較。
馮保也是神‘色’一黯。自打皇上病倒之後,外庭那幫子人便沒日沒夜的守候在皇上的寢宮之外,自己數次想要去看望皇上,卻都被掌控了大權的高拱給駁了回來。所以其間的很多事情,自己都是道聽途說而來,究竟是與不是自己也不打準。不過有一點可以很確定,那就是如今的皇主子已然是病入膏肓了,不然也不可能任由高拱這般胡作非爲。
“娘娘,奴婢都聽說了,只是那高拱太過可惡,竟然不允許奴婢前去探望皇上,還請娘娘爲奴婢做主。”馮保泣道,眼淚多多少少也有幾分真心在裡面,畢竟打小就陪着隆慶帝,這數十年的感情,可不是白搭的。
說到高拱,李貴妃神‘色’更是暗淡,這次請馮保前來,正是因爲高拱有些不明朗的態度。
“馮卿家,你是皇上身邊最忠心的人了,所以本宮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瞞你說,皇上他……再次怕是難逃一劫了。”說到如此,李貴妃卻是忍不住嗚咽起來。
雖然名爲貴妃,一直過着天下‘女’子羨慕的生活。但是李貴妃終究也是一個‘女’人,中年喪偶,對於她來說也是一個莫大的打擊了。也許未來的幾十年,只能自己一個人孤寂得的活下來去了,再也沒有那個男人會時時刻刻的關懷自己。
“娘娘,皇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安然無恙的。”馮保急忙說道。
“但願吧。”抹了抹眼淚,李貴妃說道:“馮卿家,皇上即位多年,雖然冊立了三皇子爲太子,可是皇兒年幼,怕是諾大的一個江山,那幹外臣不見得同意讓他繼承皇位。本宮現在擔心的是,一旦有人在這時候站出來鬧事,只怕要搞得天下大‘亂’啊。”
暗道一聲終於扯到了正題,馮保未加思索邊說道:“娘娘,自古冊立太子,便是爲了繼承皇位。如今太子雖然年幼,但皇主子一直誇讚他仁厚孝順,他日必是一代明主。若是有人膽敢阻攔太子即位,那便是大逆不道!”
馮保如此堅定地態度,倒是讓李貴妃鬆了口氣,看來他是支持自己的。“馮卿家不愧爲皇上他最信任的人,若是外臣之中有多些個你這樣的人,那這大明江山也就穩如泰山了。”
說到這裡,李貴妃卻是忍不住頓了一下,看着馮保默不作聲,只好繼續說道:“可是如今這些朝臣的態度尚不明朗,本宮心中也沒底。馮卿家你執掌東廠的多年,對這些事情也清楚得很,本宮希望你能幫助本宮,共同代替皇上穩固這大明江山。”
李貴妃的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瞭了,馮保也不藏着掖着,思索了一下說道:“娘娘別急,這件事說難也難,但是說簡單也簡單。倘若皇主子……皇主子能指明將皇位傳於太子,朝中大臣自然是無話可說了。倘若沒來得及,那也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不過這麼大的事情,朝中大臣也不可能擰成一股繩,屆時只要娘娘您處置得當,這皇位依舊是太子的。”
李貴妃也是着急上火‘亂’了心神,這時聽了馮保的一席話,心中倒也安穩了不少。說的也是,自己的兒子雖然不是皇長子,但是太子之位可是皇上開大朝會冊立的,任憑別人如何心懷叵測,也休想輕易奪走皇兒的皇位。
“高閣老,張大人,皇上召見。”正當高拱滿臉愁容守候在隆慶帝寢宮之外的時候,眼中佈滿了血絲的陳洪快步走過來說道。
“皇上醒了?!”高拱不由驚喜萬分,不待陳洪答話,甩開大步便走了進去。
病榻之上,整個人膚‘色’呈現灰黑‘色’的隆慶帝靜靜地躺在那裡,微微起伏的‘胸’膛告訴衆人,他還是這個天下的唯一主人。
“皇上……”剛剛說出兩個字,高拱的眼淚便奪眶而出,依稀記得當年,自己身負皇命到裕王府授課時第一次見到皇上時的情形,那時的皇上雖然沉默寡言,行事也是謹小慎微,但還是英武‘挺’拔的年青人。只是萬萬沒能想到歲月流轉,竟然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恩…師。”隆慶帝的聲音極其低微,倘若不是高拱跪在‘牀’邊,根本就聽不着。
看着他顫顫巍巍伸出的手掌,高拱再也顧不得禮法,主動伸手上前緊緊地握住。
“起奏皇上,皇后娘娘,李貴妃和太子以及幾位皇子公主來了。”陳洪附耳說道。他心中清楚,把人喊得這麼全,皇上這是要‘交’代後事了。
媳‘婦’兒‘女’們一到,便響起了嗚咽之聲。其實誰的心中都清楚,這時候皇上召見爲的是什麼事情了。
“太子,你來。”握着高拱的手,隆慶帝恍惚間有了幾分力氣,話也說得清楚了些。
一聽的隆慶帝呼喚太子,正抹着眼淚的李貴妃急忙推了跪在身邊的兒子一把。小太子朱翊鈞倒也反應快,連滾帶爬到了‘牀’邊,眼淚汪汪的哭道:“父皇,兒臣在這裡。”
“恩師,太子和江山朕便託付與您了。望恩師能像對朕一樣,好生輔佐太子,讓祖宗基業繁榮昌盛。”隆慶帝緊緊握着高拱的手說道,原本暗淡無光的雙眼此時此刻竟滿是希冀之‘色’。
“皇上……”高拱眼淚洶涌而出,千言萬語匯聚心頭,最終卻變成了堅定有力的點頭。
“張愛卿,沈愛卿皆是柱國之才,望恩師多加栽培,以保我大明江山萬世永固。”話說多了,隆慶帝臉上竟也有了幾分光彩。
不過近在咫尺的高拱心中卻是一片冰冷,迴光返照,皇上怕是不行了。
“恩師,一切就拜託你了。”隆慶帝臉上忽然綻放出了笑容,他心中清楚,憑着高拱的爲人,一定會完成自己的囑託。
高拱點了點頭,回頭一瞧哭的是眼淚婆娑的陳皇后和李貴妃,起身讓了開來。這種時候,並不單單是有國家大事最爲重要。
一陣之後,背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之聲。高拱雙手一抖,忍不住閉上了雙眼。隨之而起的,便是響徹寢宮的痛苦之聲。
隆慶六年正月初四,身居皇位六年之久的隆慶帝朱載垕駕崩,終年三十六歲卒諡契天隆道淵懿寬仁顯文光武純德弘孝莊皇帝,廟號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