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59年的秋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因爲沒有得到秦越人三次提醒、大膽服用神仙藥的田午比歷史記載早死了三年,齊國世子田因齊在秦國、楚國、趙國的支持下,同時還得到範家商社和徐家商社力保,毫無爭議地等基爲君;在討論田午廟號時,日後的齊威王顯露了崢嶸,渾然不顧死了三百年的姜小白地下有知,力主將父親的廟號也定爲‘桓公’。本來在一國中是斷斷不會有兩位國君使用同一廟號的,可如今的齊國是田氏代齊後的齊國,哪裡還會管什麼避諱不避諱?
齊國變天了,最開心的卻是嬴渠樑這個國舅爺。‘國舅爺’現在提起這件事就會對白棟擠眉弄眼,他心裡可是清楚的很,贏姝有了這個孩子,白棟是萬萬不會撒手不問的,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何況田嶽本來就應該叫白嶽?有了白棟看顧,日後的齊國還不是要落在自己外甥的手中麼?秦國和齊國本來就十分友好,日後更是舅甥之國,從此東西呼應,天下在望矣!
同樣是這一年的秋天,兩隻艱難飛越大海的金鷹帶回了子與老人和公子順的消息,據說他們在指南龜的指引下,已經成功抵達了子氏先祖描繪的神仙島,這裡原來也不盡是黑風和地火,也有蔥綠色的美麗森林和各種各樣的動物,不逢地火噴發、地龍翻身的時候,也是安靜美麗的。
子與老人果然沒有找到仙人,不過他還是固執地認爲只要在這種充滿洪荒先天之氣的地方呆下去,遲早就能摸到登仙的階梯;馬橋也是這樣認爲的。不過他耐不住性子學子與老人那般參悟修道。最多唱唱道情歌自欺欺人。踏上這個大島不久。他就和公子順這個盜墓賊加水匪頭子一起,開始了捕獵‘野人’的行動。
眼下的日本野人還只會‘哇哇’亂叫,沒有文字、音樂和社會組織,還只是以家爲單位居住在山洞內。他們的平均壽命不會超過十五歲,十二三的就已經算是‘老人’了。
對這羣光屁股猴子公子順和馬橋談不上什麼好惡,不過白子既然交代過要將這些野人捕捉回去做奴隸,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只是這些傢伙都是吃生肉的。個個身上覆滿了半尺長的黑毛,男性倒也罷了,用來做苦役不用個個都是小白臉,女性就沒辦法看了,個個都是母猴子一般......這樣的野人會有人出錢購買?公子順是不怎麼看好的,不過白子既然交代了,那就照辦便是,他和馬橋現在都找到了一種高等文明欺凌低等文明的快感,這會讓人上癮的。
對於馬橋和公子順的‘狩獵活動’,白棟基本沒怎麼上心;因爲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五百名武裝到牙齒的精銳士兵對上一羣穴居人的戰鬥不會有任何的懸念。
道德感和罪惡感就更不必有了,自有人類歷史以來。那都是成功者纔有資格玩弄的東西;華夏最缺乏的是什麼?不是溫良恭儉讓,而是足夠的侵略性!把自己當成一隻綿羊只會引來無數惡狼瓜分華夏。
日本猴子在物質層面可以解決老秦人力不足的問題、可以讓白棟毫無罪惡感的去驅策他們搞一搞早就備案的‘能源大改革’,可他們真正重要的作用卻是培養華夏人的‘狼性’。大航海是什麼?大航海的本質就是侵略、掠奪、是高等文明強~奸低等文明的過程!既然這個世上遲早要出現一個‘日不落帝國’,那還不如是華夏、是大秦!
昔日那個小山村中的大男孩變得成熟了,當年那個只知道摟着妹子講故事給她聽,眼中只有一個小家和一個屹石村白族的大男孩成功蛻變成了天下聞名的白子;就算是一頭豬有了這樣大的境遇改變,它的目光也該從豬圈延伸出去,越過眼前的小河溝、小山樑,然後放眼身處的大世界,更何況是白棟?
白棟的目光已經越過日本島、遠及太平洋和未來的美國西海岸,這個世界熟悉而又陌生,上一世在地理課上就學習過,這一世卻要由他來發現新大陸。這一世的殖民者將不再是西班牙、葡萄牙和英國人,上一世與大航海時代擦肩而過的華夏該當是這一世的主角了!
不過在白棟向東展望的時候,也有一個人正站在邯鄲城下,看着這座幾將被戰火摧毀的城池冷笑不已;當魏國和趙國的戰士在城頭上舍死拼殺時,他便將目光望向了更東面的魯國、齊國、南方的楚國,最後終於望向了秦國。
這個人就是龐涓,天下無雙的龐涓。
白棟還是忽略了蝴蝶效應帶拉的可怕後果。歷史上的圍魏救趙和桂陵之戰比現在最少晚了五六年,那是因爲在公元前355年以前,魏國的霸主地位不可動搖、沒有任何國家敢於向魏國挑釁,魏國更沒有因爲白棟的種種手段而陷入經濟危機,在國家內部,公子昂和惠施還可以鉗制龐涓這個戰爭狂人。等到魏國發現山東諸國開始變得強大、戰爭已經不可避免時,邯鄲已經成了隨隨便便就能駐守兩年以上的天下第一堅城、齊國也在田因齊‘重賢臣、遠小人、獎墨昭、烹貪腐’等一系列改革立法的漂亮手腕下走向強國之林,而且這個時候孫臏也來到了齊國......
白棟爲了給老秦爭取發展的時間,過早挑起了中原大戰,拯救大軍師孫賓也遠遠比隨便拯救一個‘大兵’來的影響巨大。現在公子昂和惠施已經制衡不住龐涓了,因爲魏嬰的眼睛比龐涓更紅、更瘋狂!眼下的邯鄲城還遠遠比不上五六年後的堅固、齊國還只是個二流國家、孫賓還不叫孫臏,如今正樂呵呵地帶着他的弟子西爾德在西域草原稱王稱霸呢......按照嬴渠樑的計劃,兩三年後當可在西域建立老秦別土。‘西君’白棟的名字更是在嬴渠樑夫妻間提了多次。只是白棟還被矇在鼓裡而已。
此時的龐涓無論精力、智慧。還是經驗都處在最巔峰,魏國更是比歷史同期多了足足十萬魏武卒!沒有孫臏的協助,憑田忌的腦袋還想不出圍魏救趙的辦法,而且現在的齊國根本就沒有能力去襲擊大梁,就算龐涓和龍賈帶走了二十萬魏武卒,留在大梁的魏軍也能輕易擊潰任何一隻敢於侵犯大梁的敵軍。
又是一陣秋風起,城頭上駐守的趙軍不禁縮了縮脖子,在將主的呼叱下開始整理已經凌亂的戰甲、將佈滿傷痕的劍戈磨的更鋒利一些。
太陽又一次從地平線上升起。魏營中的炊煙開始由濃轉淡,最終漸漸消逝,可惡的號角鼓令聲又響起了,趙國的士兵彷彿看到了惡魔一樣的魏武卒再次欺近了邯鄲城......
魏軍瘋了,龐涓也瘋了。從開春那一天起,整整有七個月了,魏軍每天都保持着高強度的攻城頻率,一天有十二個時辰,那個瘋子龐涓倒有八個時辰是站在戰車上面的!這場漫無休止的戰爭真的太殘酷,趙國士兵每天都會見到自己身邊出現了新面孔、那是填補上來的新兵。而且用不了多久,他們自己也會被一張張新的面孔代替......
號稱天下堅城的邯鄲擁有五萬守軍。加上四處郡縣趕來救援的部隊,足足有七萬人之多,可在這半年的守城戰中,趙軍所剩已不足四萬!可魏軍就像永遠也死不光一樣,每到清晨,只要不下大雨,裝備精良的魏武卒就會像蝗蟲一樣撲向邯鄲城,每一天這座城池都在顫抖,每一天守軍們都會以爲這是最後一場戰鬥了......
隨着數以百計的巨型石炮轟在城牆上,天空也猛然間變得明亮起來,那是數以萬計的火箭,就像一片巨大的火燒雲般蓋向了邯鄲城。
頂盾!
新上任的將主剛喊了一聲,就被一枝火箭射穿了咽喉,守軍們卻彷彿沒有看到這幕慘劇一般,迅速伏下身體,將盾牌頂在腦袋上,就像一隻只人形的山龜。
第一百九十三次攻城戰,開始了......
將近落日時下了一場雨,讓這場攻城戰比往常提前了半個時辰結束。等魏軍退去後,邯鄲城上就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其中有剛剛加入軍伍的新人,也有身經百戰的老軍。哭泣不是因爲怕死,而是爲了那些死去的袍澤;燕趙慷慨悲歌之士向不畏死,可當面對這場彷彿永無休止的戰爭時,每一個士兵都感覺自己將永遠沉淪於黑暗、永遠不會再有見到光明的一天,精神上的崩潰是最可怕的。
禽滑西從堆滿屍體的城頭上走了下來,忽然感覺一陣疲憊。本來以他的武功,就算是經歷了半年的攻防戰也不至如此疲憊,這是一種精神上的疲累;望着城上城下的數千具屍體,看着那些爲了守衛邯鄲重傷或者丟掉性命的墨家子弟,禽滑西第一次懷疑起自己堅持的理想......
墨家‘兼愛非攻’的理想真能夠實現麼?自從墨子建立了墨門,一代代的鉅子和墨者爲了天下和平而拋頭顱灑熱血,魏強趙弱,墨家就來幫助趙國,若是趙強魏弱了,他們就去幫助魏國......如此的鋤強扶弱,只是希望強者達禮、弱者保身、天下人沒了恃強凌弱之心,則爲世界大同。可爲什麼墨者苦苦奮鬥了百年,天下的戰爭不但沒有因此消彌,反倒愈演愈烈呢?
長嘆一聲,禽滑西轉頭望向正在一羣衛士保護下向他走來的趙成侯。
這半年來趙種表現的可圈可點,幾乎每天都會走上城頭指揮大軍作戰,身爲一國之君,居然身帶傷痕三十幾處,光是盔甲就換了整整五副。在這半年中,禽滑西得到了他的友誼、他也得到了禽滑西足夠的尊重。
“趙公......”
禽滑西微微點首,指了指城上疲憊的趙軍道:“若是再沒有援軍到來,邯鄲怕是守不到冬日來臨了。”
“鉅子辛苦了,趙國永遠欠墨家一份情。”趙種疲憊地搖搖頭:“援軍不會來了......燕國中山國與趙國向有仇恨,斷然不會來援、魯宋懦弱、楚國太過遙遠、齊國......”
“田因齊爲君後大力整頓吏治發展經濟,顯見是個有爲之君、意在爭霸天下,他會看着趙國覆滅?趙公不是說齊國肯出兵麼?”
“齊國是出兵了,可是田忌率領的四萬大軍剛剛渡過黃河便在鉅鹿遭到魏衛聯軍的襲擊,齊軍大敗......”
趙種嘆口氣,雙目赤紅地望着禽滑西:“經此一戰,田因齊是不會再派援兵了。趙國已孤立無援,唯有奮死一戰!墨家對趙國已是仁至義盡,卻是不該斷送在這裡,寡人此來,就是要勸鉅子和墨家子弟離開邯鄲。”
“多謝趙侯。不過墨者協守邯鄲並非是爲了趙國,而是爲了墨家‘兼愛非攻’的理想。今天是魏國強,墨家就來幫助趙國;若是有一天趙國強了,墨家也一樣會去幫助魏國,所以趙侯並不虧欠墨傢什麼。何況一天戰事未停,便是還有轉機,燕國齊國和楚國不能來援,難道趙侯忘記了還有秦國這個西陲霸主、還有那位名動天下的白子麼?”
“向秦國求助?這怎麼可能......秦人雖與魏國有隙,卻在河西一戰後簽訂了互不侵犯的國約;而且秦國就算傾全國之力,也不過纔有十萬可戰精兵,這是嬴渠樑最後的本錢,他怎麼捨得爲趙國拼命?而且魏國攻趙,說來還是那位白子引虎東進的大手筆,秦國得此時間修養生息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破壞既定的計劃?”
“呵呵,秦國要強大,所以纔將禍水東引以爭取時間;可我相信嬴渠樑和那位白子也不會希望看到魏國真的滅了趙國罷?趙侯請放寬心,我自有辦法讓嬴渠樑出兵;只需要修書一封,以墨家的名義送交白家商社,請他們代轉秦國就好......”
“鉅子修書一封,就能讓嬴渠樑派出援兵?”
趙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這封書信......”
“書信寫好後我會用鐵泥封口,其中的內容就連趙公也不可知曉。因爲世上可以看到這封信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嬴渠樑、一個是那位秦國的白子,否則這信就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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