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知道盤子裡裝的是殭屍,是因爲我很早以前就吃過一次。
我在山上學藝的時候,被不死僵騙着吃過一次殭屍,結果吐了個昏天黑地,好幾天沒吃下東西。
不死僵卻告訴我:記住這個肉的顏色,記住它的味道,將來要是有人用這種東西招待你,你就算把腸子吐出來也得吃下去三塊。第三塊必須吃心。然後拼死也得替對方做一件事。
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王屠夫問我話時,我用筷子在盤子裡挑了兩下,夾住了一塊殭屍心塞進了嘴裡,邊吃邊說道:“不死僵是我師父。”
其實,我憋不住的想吐,可不死僵囑咐的事情,我卻一定要完成。
我跟九鬼之間沒有師徒之名,但有師徒之實。
拋開傳藝之恩,單憑荒山野嶺上那朝夕相處的五年,也足夠我爲了他們的囑託赴湯蹈火了。
王屠夫微微點了點頭:“我們王家見客就擺這盤殭屍肉,整整擺了四代人,現在總算是不用再擺了。我敬你。”
王屠夫端起酒碗,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我也拿起酒碗猛喝了幾口,這酒不喝不行,我再不喝點什麼下去,真能當場吐出來。
不死僵,這到底是要幹什麼?怎麼想出這麼噁心的碰頭切口。
我表面上平靜如常的放下酒碗:“師姐,想要我做什麼?”
不死僵跟我說過:不管誰擺出的殭屍肉,你都要把對方當成同門對待。
王屠夫指着自己的酒碗:“你給我倒一碗酒就行。”
“就這麼簡單?”我已經做好了爲屠門搏命的準備,可是王屠夫卻只是讓我倒一碗酒。
王屠夫笑道:“不死僵和先祖之間的糾葛,連先祖都放下了,我何必執着他們之間的過往?”
“先祖說過,只要有人過來吃這碗殭屍肉,就說明不死僵有心了。她當年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讓王家後人不要爲難不死僵,或者他的傳人。”
“再說……”王屠夫眼中波光流轉的看着我道:“我知道,我提出別的要求,你肯定不會拒絕,但是,心裡必然不會舒服。”
“我何必爲了一段先祖都放下的愛恨糾葛,去爲難這麼有意思的小師弟呢?你說對麼?”
我拿起酒碗給王屠夫倒滿了酒:“我敬師姐。”
江湖人的酒代表着很多含義,這碗酒喝下去,就表示我認下了王屠夫這位師姐,一旦屠門有難,我必然會千里奔襲,搏命江湖。
王屠夫跟我再幹一碗,白皙的臉上也浮起酒色的紅潤:“小師弟,你這次來找姐姐,應該是有什麼事兒吧?如果,你專程爲了不死僵的事過來,就應該拿信物出來了,可見,你不知道王家在等不死僵。”
我拿出自己的令牌擺在了桌子上:“師姐,見過這個東西麼?”
“借命人!”王屠夫低聲道:“難怪你進門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命格不穩。說,什麼事想要師姐幫忙?我絕不推辭。”
我把陰司密令說了一遍,王屠夫卻皺起了眉頭:“實話實說,王家前輩有心去化解屠門兩脈之間的恩怨,也尋找過當年白家宗師失蹤的線索。”
“我也知道,只要我拿出線索,說服白家,共同探索秘境,當年的秘密說不定就能大白天下。”
王屠夫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小師弟,你知道,師姐我爲什麼一直沒這麼做麼?”
王屠夫見我沉默不語,笑了一下站起身來給葉陽和風若行夾菜倒酒:“兩位是師弟的朋友,都不要客氣。”
葉陽從始至終都沒碰過筷子,葉陽就是這樣,我認識他這麼久,他好像除了我的筷子之外,還沒碰過別人的餐具。
風若行輕聲道:“我想,王姐不肯聯合白家大概是因爲,白家宗師失蹤一案年代久遠,想要徹查,單憑一些線索仍舊存在一定的困難。”
“而且,屠門兩脈恩怨已深,想要說服他們聯手並不容易。就算勉強達成合作,誰也不敢保證進入秘境之後一定會得到結果。”
“如果,屠門兩脈再有人失陷在秘境當中,未免得不償失了。”
王屠夫微笑道:“這位妹妹說的對也不對。小師弟,你說呢?姐姐,很想聽聽你怎麼說?”
王屠夫這是在考我。
雖然,我還不知道,她給我出這道考題的目的是什麼?
但是,我知道,我的答案一旦讓王屠夫不滿意,換來的結果就是王屠夫出工不出力。
我不懷疑王屠夫的承諾,不過,人與人之間的感覺卻足矣決定兩個人相處的方式。
王屠夫這道題不難,考的卻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