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原來我是在裝傻

龍家的祖宅在江南的西塘, 西塘四面環水,要乘船才能到達。

這裡的小船很小,一條船隻能乘坐幾個人, 我和拓跋思遠, 以及雷豐瑜共乘坐一條小船。

小船晃晃蕩蕩前行, 拓跋思遠躺在船上, 他臉色不好, 擋牀子弩那一下,他傷的不輕,臉上手上還都是繃帶。不過他臉色不好倒不是因爲受傷, 而是因爲坐船。他暈船。

在船上沒晃盪幾分鐘他就開始吐,一直吐到現在。

我還好, 咱這是在海上大風大浪裡坐過船的人了, 這點小晃盪完全不在話下。

不過我現在也躺在船上, 因爲我就腿軟。

那天牀子弩從後面奪我的命,雷豐瑜跑過來救我, 脫離了他侍衛的保護,而且他注意力全在我身上,金雕趁虛而入發動致命的一擊。

我每每想起來,腿就軟的像麪條一樣走不了路。

哎!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的的確確是被嚇着了。

看一眼站在船頭迎風而立, 帥酷拉風的雷豐瑜。我低聲問拓跋思遠, “你什麼時候跟雷豐瑜串通一氣的?”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很想鬧個清楚, 不過我沒問雷豐瑜, 怕他覺得我太傻。

“獵虎那天。”拓跋思遠乾嘔着, 模樣活像大肚子女人害喜一樣,“那天他跟我打賭, 他要是贏了就讓我幫他做一件事。”

“哦!”難怪那天他們兩個爭的那麼兇!

“當然了,我看那平巖久治也不順眼,一幅陰陽怪氣的模樣。”拓跋思遠說道。

“那龍十四和洛子長又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他們是因爲龍月請了那個飛龍鏢局的誰,才走的。”我又問。那兩個人神出鬼沒的,出沒的還真是時候。

“要不是龍月出面,讓龍十四和洛子長假裝離開,平巖久治怎麼能不疑心?”拓跋思遠答道。

“哦,原來龍月也串通了!”我恍然大悟。

“那父子倆表面上是對頭,其實早就穿一條褲子了。這點我也差點被他們糊弄了。”拓跋思遠說道。

“哦!”我又恍然了。

“別再裝出傻了吧唧的模樣,行不行。”拓跋思遠對我咧着嘴,說道。

“哦!”我再次做出恍然的表情,“原來我在裝傻!”

拓跋思遠一臉崩潰的表情。“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咱能不能坦誠點?”

我把雙手交叉枕在頭下,仰面看着天空,江南的雨季已經過去了!陽光暖融融的曬着,真好!“你說吧,沒什麼不可坦誠的。”

“我這幾天就琢磨,你似乎是什麼都沒幹,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着你在轉。”拓跋思遠說道,他這會兒精神頭上來了,也不吐了。

“我這張臉有面子咯。”我說。

“那吐蕃兵營裡好幾千人,隨便拉出哪個來,給他換上你這臉,你說他們哪個能從容的傻到你這種程度?”拓跋思遠說。

“從容的傻?”這詞用的。

“除了一次不從容不傻。”拓跋思遠說:“你救藤崎助那次。”

“那一次你露餡了,那氣勢,即便是久居上位者,又有幾人能發散出那樣氣勢的,就把你們那個叫東嘎的將軍叫出來,你把他叫出來吼幾嗓子試試,他肯定連你一半也及不上。”拓跋思遠說道。

“當時我急了,一個人情急爆發起來的時候,自然不同於往常。”我說,“平巖久治那人是鐵定不會說實話的,不管是對我還是對雷豐瑜,所以我得在他身邊等着,等他露出破綻,龍月那小屁孩真把我換回去了還行?”我說。

“你看到他什麼破綻了?到最後你也是傻不拉幾的。”拓跋思遠撇了撇嘴。

我鄙視的瞥了他一眼。“我以爲你在旁邊看着,怎麼也能看出點什麼,原來你那眼睛就是擺設的!”

他曲指,啪!彈了我腦瓜一下,“快說。”

我說道:“管仁華脖子上的斷口特別齊整,一刀二斷乾淨利落。其實人的脖子不是那麼好斬首的,需要很大力量,利斧、砍刀這種雙手把持的重型兵器才能做到,但一般利斧這樣的重器,斷口會有骨頭渣子崩碎,我以前在家殺牛的時候,不論斧子磨的有多快也是一樣,所以斧子做不到這樣的效果,那麼剩下的就是砍刀,或者是……”

“或者是倭國忍者用的那種□□。”拓跋思遠接口道。

“對。你戎狄的刀也不行。”我說,“你們戎狄是單手刀,雖然不排除有個別大力士能將單刀使出雙手刀的力量,但你們的刀型不對,戎狄的彎刀砍下後,要順着刀的弧度做一個收臂後拉的動作,爲了使創口延展。”我說。

拓跋思遠以掌做刀,按照平時使刀的手法虛斬一刀,然後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彎刀從小用着,就是這樣的手法,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因爲刀本身的弧度,加上後拉的這個動作,創口末端會成一排連續的月牙狀。”我比劃了一下,“從你殺虎時留下的刀痕就可以清楚的看出來。”

“原來你那時候趴在虎脖子上吸血,是爲了檢查我彎刀留下的痕跡?”拓跋思遠看着我眼睛裡,露出吃驚的神色。

我呵呵了兩聲,“所以說管仁華幾乎可以肯定是死在倭國□□之下,而很有可能他就是被平巖久治親手所殺。”我記得平巖久治將我按在船舷上作勢斬首時,他拔出了他的那柄佩刀,比尋常□□略窄的劍身,異常平滑鋒利,用它來砍掉一個人的頭,大約就像切豆腐那樣輕易。

“賊喊捉賊,明明他殺了管仁華和陳錦堂,卻又栽贓到我二哥身上。”拓跋思遠不齒的哼了哼。

“管仁華是被他殺的,但陳錦堂卻只怕真是死在拓跋秋源之手。”我說。

“你又是從哪看出來的?”拓跋思遠這會兒沒有了剛纔說我傻的神氣,一幅很虛心求教的樣子。

“說你那眼睛是擺設,看來腦子也是擺設。”我故意奚落他兩聲。

結果害得自己腦門上又被他彈了一記,“快說。”

“你可看見一個倭國人身上配有弓箭的嗎?就連龍十四我認識了他那麼久,也僅見他用過飛鏢。”我說,“直到最後平巖久治說要跟雷豐瑜比箭,結果他也沒用箭,他用的是牀子弩。牀子弩我沒細看,不過估計跟龍月那隨身的小弩原理差不多,上面是以準星瞄準目標的。”

“也就是說倭國人不善於使用弓箭!”拓跋思遠瞭然的道。

“至少一箭穿心怕是不易。”我說。

“那這就對上了,平巖久治一早就跟我二哥勾結了。”拓跋思遠點頭道。

“他們在三年前那一戰的時候就勾結在了一起,那麼平巖久治說的翻山越嶺趕去救援的話就是假的了。他完全可以從拓跋秋源那裡提前得到消息,預先趕到戎狄,同時有拓跋秋源掩護,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潛伏在那兒。”我說。

說到這裡,我嘆了口氣:“他曾經是龍躍的學生,自然知道很多他的事,既然有足夠的時間,他也來得及僞造雷豐瑜的信件之類的東西,將陳錦堂和管仁華騙過去。”

“不止這樣。”拓跋思遠此時也明白了,“他身邊的忍者也自然有那種蜘蛛鞋,他可以和我二哥合力殺了陳錦堂和管仁華之後,再穿過沼澤地,把龍躍騙回來。”

我點了點頭:“都說那龍躍聰明,但卻怎麼養了一條毒蛇也不曉得。”

“就可惜我還是沒有問出來那皇后的下落。”我看着雷豐瑜的背影,說道,“不過,整個事情捋一遍,大致可以想象,龍躍穿過沼澤回來救人的時候,陳錦堂和管仁華已經死了,他沒有親眼看見那兩個人被殺,也就不存在他一邊被強/暴一邊看着自己的愛人受死,坦白的說,要真是那樣大概是個人也崩潰了,既然那個事情沒有發生,那麼他活着的可能還是大的。”

“這個時候你還裝?你不就是龍躍嗎?”拓跋思遠說。

我重新將視線投到頭頂的藍天上,“我也想自己如果是該多好,可我確實不是。”

我沒看拓跋思遠的表情,不過想來一定跟吞了個死蒼蠅差不多。我看向雷豐瑜,雖然我覺得自己想到的,他也肯定一早就想明白了,但或許他還有什麼別的要問我的。

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回過頭來,說:“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說。

“你就做幾天龍躍吧,幫我陪陪龍家兩位老人,我欠他們的太多了,就當是幫我還些債吧。”

“阿勒!”

之後我們都沒再說什麼,雷豐瑜也躺了過來,頭枕在我的肚子上。

遠處傳來飄飄渺渺的歌聲,“……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水鄉溫柔何處是我家,嘴兒輕輕唱呀唱不休呀,年華飄過歌聲似水流……”

船歌唱的溫婉輕柔,與我吐蕃的歌完全不同,猶如一雙溫柔的手,輕輕觸動着人內心的柔軟。

我們閉着眼睛,隨這歌聲輕輕的哼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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