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遼闊, 我無法用詞彙來描述,也無法用圖畫來描繪,看到視線盡頭天與海的交匯, 我有種仰望卡瓦博格雪山峰頂的那種感動。
若日後巴桑大人問起我大海什麼樣?我會告訴他那是所有河流的家, 發源於高山, 迴歸於大海, 一路留下的是生命的足跡。
但締造生命的同時, 他也是狂暴的魔君,擁有摧毀一切的力量。
江南的雨一路跟着我們到了海邊,到了海邊他不再是纏綿悽慘的, 它變成狂暴咆哮的怪物。海風捲起巨浪,山一樣高直拍海岸礁石, 又在礁石上翻飛濺碎, 讓腳下的大地都跟着震顫不止。
在這樣的天氣裡平巖久治卻要出海。
我抓起一塊沾着海水的岩石, 貼貼額頭,擺在岸邊, 但它又很快被海浪卷得無影無蹤。
呵,這真是太帶勁了!
平巖久治的大船沒有直接靠在岸邊,但離岸也不遠,百八十米的距離,我們要乘坐小船靠上大船, 就這百八十米的距離, 小船卻幾次差點被打翻, 而我坐在上面吐的連胃酸都吐盡了。
等由小船爬繩梯上大船的時候, 不得不由藤崎助揹着我。
“我們必須要趕在季風的氣候中走, 這樣天語的海軍不能追趕。”藤崎助對我解釋道:“我們的水手技術好,天語的海軍都是菜。”
原來這種天氣也是計算好了的!
好吧, 強人的世界!
我回首看來時的海岸,風大浪急中紅色的戰袍依然醒目。
我現在都上到船上了,你要怎麼救我呢?
嗚!嗚!什麼聲音從海岸那邊傳來,是號角聲嗎?穿過海浪聲和風聲,清晰雄壯。
“那邊爲什麼吹號角?”平巖久治皺眉道。
藤崎助喝令水手:“升滿帆,全速前進。”
大船破浪前行,等到離海岸稍遠後,風浪反而小了,身後也並沒有船追上來。正要鬆口氣的時候,船頂瞭望塔上水手喊道:“前方有船,有,有……”
怎麼弄個結巴做瞭望員!
“那,那,那是……”下一刻我的嘴也抖的結巴了。前方海平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船,數不清到底有多少。
“那是麒麟船隊,老師的船!”
藤崎助指着那些船,那些船的桅杆上都高懸着旗幟,旗幟上皆是一隻似龍似麒麟的獸,正與皇后那方大印印紐上的瑞獸一樣。
“真的來了!我估計他們也會來,能追我們的船也只能是這個船隊了。”平巖久治臉上的神色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這些船都是在咱們的港口被造出來的,我一條一條看着它們下水的。”
“打旗語給他們,告訴他們老師在我的船上,要跟我一起回倭國。”
平巖久治這邊的旗語卻起了反效果,那些船開始向這邊拋火球。一個個巨大的火球擦着船身而過。
“不信他們真敢攻擊咱們,往前衝。”平巖久治再次下令。
平巖久治懸掛着飛鷹標誌的大船,船首帶着鋼鐵撞角,向麒麟標誌的船隊裡衝了過去。
麒麟船隊那邊,三條體型中等但吃水很深的船越衆而出,呈品字型,向飛鷹船迎了上來。
“鐵甲護衛艦!”平巖久治興奮的緊握着雙拳微微發抖,“這三條船來了,那巨無霸也回來了!”
海面遼闊,可以看到桅杆上的標誌,但其實還有一段距離,衆船排的密集時,有哪些船並不好分辨。
此時雙方的船逆向而行,很快可以看到那三條船,船身盡鋪鐵甲,果然是鐵甲艦,隨着三條鐵甲艦的駛近,而他們護衛的船也出現了。
那條船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了,那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山。剛纔他位置最靠後,距離最遠所以它的體型並不明顯,而現在它近了,它的龐大我無法形容,心中只有一個感嘆,憑着人力原來可以製造出這樣的龐然大物!這就是那位龍皇后的船,他的強大和財力真是毋庸置疑!
“現在這條船在誰手裡呢?”船大人小,距離又遠,只能看到那巨無霸上有螞蟻一樣的人,卻看不清具體是誰。
藤崎助拿出一個圓筒子遞給平巖久治,平巖久治將眼睛對上那筒子,向對船看去,“原來是那隻瓜。”
“阿助,將他推上船頭。”平巖久治對我一指。
藤崎助推着我走到船首站定。我想平巖久治既然有東西能看到對船上的人,那麼對船上的人應該也能看到我了。
但是,這一次對方依然沒有買賬,火球又飛過來了,呼嘯着直奔我而來。
要成烤差巴了!
藤崎助一把將我按倒,火球從我頭頂呼嘯而過,打在了我身後的桅杆上,火苗蹭蹭的往上竄。
“滅火,掉頭。”
迫不得已飛鷹艦隻能掉頭。
飛鷹船掉頭,鐵甲艦和巨無霸在後面攆,其餘船隻呈包圍之勢,讓它無路可逃。
離港不久的這條船,不得不再次駛回他停泊的地方。由於海面之下情況複雜,這種大船是不能隨便停靠的,以免觸礁或者擱淺,錨地只能在事先探明的範圍內。
但是迴歸的船卻並沒能順利的停回原地,只聽船底一陣嘎啦啦聲響,船身激烈搖晃。
“船底觸上東西了!”
“下去看看!”
“噗通!”“噗通!”有水手跳下船去,不久冒上來說:“鐵蒺藜,巨大的鐵蒺藜,他們放了鐵蒺藜在下面,勾住了咱們的船。”
緊跟着船上也有水手慌張的回報:“船底撞穿了個洞!”
趁着藤崎助去指揮船上船下的水手掏水補洞,我跑向船頭。站在船頭向岸上眺望。
岸邊擺上了一張桌子,桌子旁坐着雷豐瑜和拓跋思遠,兩人坐在那相對喝茶。風雨依舊,但對那兩個人卻似乎毫無影響,他們泰然而坐穩如磐石!
平巖久治也走到船頭,看着那兩個人。我沒看他的表情,不過估計什麼嫵媚優雅全沒了,臉一定比鍋底還黑。
雷豐瑜對平巖久治道:“現在咱們可以談談了。”
“哥啊,你把人都逼到死路上了,還談什麼呀。”拓跋思遠笑着說道。
雷豐瑜擺了擺手,道:“放人,我放你一條生路。”
“我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你逼我至此,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魚死網破。”平巖久治按着我的脖子將我的頭壓在船舷上,拔刀出鞘。
我眼角的餘光看着那鋥亮的刀鋒,想起管仁華那被斬首的頭顱,那平滑無比的斷口。
只是這一刀下去,我的頭顱估計會掉到海里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找不回來就剩一個沒頭的屍體。不過全不全屍我也不在乎,也不需要誰用黃金給我弄個全屍,只是不知道嘉錯還會不會再去爬卡瓦博格雪峰去找弟弟。
“用你們一船人的命,換他一條命你都不願意!那你還想要什麼?”我看着船下翻騰的浪花,耳聽雷豐瑜問道。
“把巨無霸給我,它本來就是我的。”平巖久治說道。
“哈哈!”雷豐瑜放聲大笑,大吼一聲:“冬瓜,鬼娃娃說巨無霸是他的。”
回答他的是鐵甲護衛艦上呼嘯飛來的數個火球。
轟!轟!轟!轟!火球在甲板上、桅杆上、船舷上四處開花,烈火熊熊在風雨裡一樣燒的旺盛。
“鬼娃娃,你看冬瓜不答應啊。”雷豐瑜笑着道:“你拿不屬於我的東西跟我談,沒用啊,要不然你直接找冬瓜談談?”
隨着雷豐瑜的話,那邊轟!轟!又是兩個火球飛過來。
本就因爲船底洞穿而進水的飛鷹號,就這樣在熊熊烈火中開始緩緩下沉了。
“哈哈哈哈!”笑點特低的某人,又開始在旁邊大笑了。
我眼睛繼續看着船下的海水,也忍不住笑了,雷豐瑜玩兒誰真是讓對方一點餘地都沒有的。
兩方僵持着,但肯定是平巖久治這邊受不了啊,這船眼看着就要沉了。
“這樣吧!”平巖久治最後說道:“我可以放了央金,但是我有點不甘心,所以我要加個彩頭。”
“說來聽聽。”雷豐瑜道。
“聽說你箭法很好,我自認也不曾,我們就來比一局。”平巖久治放開我的脖子,收刀還鞘,指了指海岸沙灘,“我放央金上岸,在他上岸時我放一箭,你若是能攔下我這支箭,他就活,若是你攔不住,他就死。”
“一箭?”雷豐瑜問。
“只一箭,若是你沒攔住,但海風把箭吹偏了,算他運氣好,我也不會再放第二箭。”平巖久治說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和他一起沉海,我身邊有多目家的女忍者在,入海未必死,但是你有這樣熟識水性的手下能救他嗎?”
雷豐瑜站起來,打量着船與岸之間的距離,兩處相隔約有百米開外,那是弓箭的最遠射程了,而且在這樣的海風中要想射中目標,還得有風不服那樣的膂力開十石弓纔夠強度。
看完距離,他看向我。
我回望着他,用力點了點頭。
“上岸你就拼命跑。”他說。
“阿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