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童江會有所行動, 但他的行動力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第二天我跟雷豐瑜正吃着早飯,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腳下大地一陣搖晃。
“這是怎麼了?”我問, “地震?”
“炸藥開山。”雷豐瑜說道, 皺了皺眉頭, “怎麼這麼大的動靜?”
不大一會兒, 風不服帶着九品‘土鱉’急匆匆的走進來。“陛下, 出事了。”
“什麼事?”
“童江見陛下來,說是要讓陛下開心,要工程儘早完工, 他改了炸藥的分量和爆破點,現在山體滑坡了, 將咱們的人埋在底下了。”‘土鱉’彙報道。
雷豐瑜怒道, “胡鬧!立刻組織人手挖救人。”又對風不服道:“把童江給我揪過來。”
“童江他也給埋在裡面了。”‘土鱉’說。
“這個笨蛋!”雷豐瑜站起來, 往外走,邊走邊對我說:“我去看看, 你陪你哥他們待會去吧,他們快走了。爆破的那地方你千萬別過去,有什麼事我會讓人來告訴你。”
“我知道了。”山體滑坡是很大的事故,山體的結構平衡被破壞,說不定後續還會有滑坡, “你自己多小心。”
雷豐瑜這一去就去了整整一天也沒有回來。上午時還讓風不服送了兩回口信來, 說那邊情況還好, 童江放炮前帶着人躲在了一個掩體裡, 那掩體結構穩定, 就是被碎石埋了起來,應該沒事, 正在組織人挖掘碎石。下午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了,只是我看到柳春的鷹放出了好幾次。
到了晚上雷豐瑜也沒有回來,反而把壯壯叫走了。而且月兒也被叫了去。
我在關上轉了轉,也沒打聽出什麼來,只隱隱的知道人都挖出來了,沒有死人。
後來好不容易逮着了那個九品‘土鱉’,才知道童江傷的很重,他是爲救人傷的,情況不太妙,一直昏迷,期間醒來過一次,斷斷續續的背了一首詩,說了句阿玉什麼的。
整整一夜,雷豐瑜都沒有回來,到了轉天天亮,傑布要走了,他提出要跟雷豐瑜當面辭行一下子。不過雷豐瑜還是沒有出現,只讓人傳話給傑布,讓傑布再稍等幾天再走,等他處理完一些事情,再親自相送。
事情變得詭異了起來,讓人摸不着頭腦,但也只能等着。
又過了兩天,李雲鎖來了,來的時候帶了一把刀。
又過了幾天,又兩個人上了關,這兩個人其中一個不認識,看穿衣打扮跟李雲鎖差不多,另一個我卻認識,單曾頭人家那個管家派頭十足的管家。
“哎!”一看見這個管家,我只能在心裡嘆氣,這個人能這麼快到關上,絕不是雷豐瑜臨時起意的,從時間上看,至少兩個月之前他的人就找到了這個管家了。他這人果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既然人證物證都找齊了,那麼就攤牌吧!
我將自己收拾整齊,將髮辮在頭頂結好。
雷豐瑜走了進來。
他的手上拿着一柄刀,刀鞘殘缺陳舊,刀柄上的穗子都已經爛掉。
他緊緊握着這柄刀,因爲用力,手上的青筋暴起,指節發白。
“現在又只剩下你我兩個了,咱們好好談談吧。”他拉過一張椅子,把我按坐在那把椅子裡,然後又拉了張椅子,與我面對面坐下。
“童江醒了,他說他是龍躍,並告訴我魔焰埋在龍家門前的照壁之下,然後就找到了它。”雷豐瑜盯着我的眼睛,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
他揚聲道:“仇九,將人帶進來。”
仇九想來早已在門口待命,此時他推着那管家走進來。
“這個人你認識吧?”雷豐瑜對我道。
我點了點頭。
雷豐瑜轉向那個管家:“你來說說。”
“這是央金沒錯。不過不是強巴家原來的央金。”那管家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說,他說的是吐蕃話,那個叫仇九的漢子在旁邊翻譯:“原來的央金,小時候我見過兩次,長的完全不是這樣的,而且聽說十二三歲時候死了,當時他家老大和老二正隨贊普的大軍出征,就請我去主持天葬,不過我懶得去就沒去,現在這個央金是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
“把人帶下去吧。”
仇九把管家帶了下去,屋子裡重新剩下我和雷豐瑜兩個人。
“我已經分辨不清,也不想再去分辨你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我只想最後再問你一次,你是誰?”雷豐瑜看着我,一雙眼眸中如潮水般洶涌。
“在說我是誰之前,還是先說說我從哪裡來吧。”我平靜的回視着他。手指往頭頂的方向指了指,“我從天上來。”
雷豐瑜沒有出聲,但卻眯了眯眼睛,顯然完全不信。
“就我的觀察來講,你們的世界與我們的世界,似乎是一個鏡子的兩面,山川河流都幾乎一模一樣,但或許卻是上下顛倒的。”爲了形象一些,我將雙手手舉起,指尖相對。
“吐蕃故老相傳一個傳說,卡瓦博格雪山的頂峰,連接着通往天上的路。”我左手中指的指尖抵住右手中指的指尖:“這裡的卡瓦博格雪山的頂峰,連接着另一個時空裡的另一個卡瓦博格峰。”
“你是想說你是從另一個時空裡過來的?”雷豐瑜問道。
我點了點頭:“你沒聽我哥說我是天柴嗎?”我自嘲的笑了笑:“天柴就是天上的柴火,不過在我們的世界裡已經不再燒柴火了,我們通常將沒有什麼長處,也沒有什麼財富的人稱爲□□絲。”
“我這個□□絲在我們的世界裡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沒錢沒地位沒女朋友,唯一的愛好是極限運動。我最後一次的極限運動目標是登頂我們世界的卡瓦博格峰。當時我爲了省錢,沒有請專業的嚮導,而是通過網絡聯繫到了兩個據說曾經登頂過的驢友……”
“挑重點說。”雷豐瑜打斷了我的話,他一定覺得我在胡扯。
“我們遇到了雪暴,迷失了方向,然後我踏空跌了下來。”我說:“我跌下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已經不在我原來的時空裡了。我只嚇呆了,以爲自己要摔死了。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個滑翔翼在我眼前飛過。滑翔翼就是你們說的那什麼蝙蝠翼,我們那裡也有,而且比你們這邊的先進的多,分爲有動力和無動力兩種,在我們那裡滑翔翼已經是玩具一樣的東西了,即便是玩具其實也比你們這裡最好的滑翔翼好太多了,還什麼柴達木鹽湖裡提煉的最輕最堅硬的金屬,不就是合金鋼嗎,我們那要多少有多少。還有那個蒸汽機,神乎其神的當寶貝一樣,我們那早就淘汰了,都用輕軌電車了,還有磁懸浮、永動機,都有了。”我越說越有優越感了。
雷豐瑜的臉色卻越來越綠,“重點!”
“好的,重點重點。”我接着說下去:“我出於本能伸手抓向那個滑翔翼,然後我就進入了一個身體。我想在跌下來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是靈魂出竅的狀態了,或者可以說我已經死了,但我不知道。我的靈魂進入了滑翔翼上的那個人的身體裡,緊接着我的頭嗡的一聲,這個身體前主人臨死前的畫面,涌進了我腦子裡,我只感覺滿眼都是鮮血的顏色。數不清的人被殺、被斬首,被炸上天,這他奶奶的,嚇死我了。我可是個和平主義者,連只雞也沒殺過的。”
“是你那天給我講的那些?”雷豐瑜問。
“是的,沒錯,那是他臨死前最後的記憶,也許是印象太深了吧,那記憶留在了那具身體裡。然後被我接收到了。”我說道。
“接着說。”
“接下來我就掉在了雪山半山腰的積雪中,再之後,嘉錯帶着他家的狗,因爲天音女神的傳說,爬雪山找弟弟,卻在積雪中把我挖了出來。再然後我被他揹回了他家。”我繼續講道:“白撿的一幅身體糟糕透了,難受得好像隨時會沒命,而更糟糕的是我連他們的語言也不會,他們說些什麼我完全聽不懂,見他們問我話,我只能哭,沒想到居然矇混過關了。再之後因爲生病的關係,我被送到了寺廟了,在廟裡住了大半年,跟堅贊喇嘛才終於學會了吐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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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就是到中原了,說真的這具身體真是很差勁,居然是什麼皇后的屍體,而且是個gay,我好好一個直男,只能被男人上,好吧,這也沒什麼,我們那裡這樣男人搞男人的也多的是,至少你對我還不錯,我也真有點喜歡上你了。但是再然後,我才知道這皇后還換過心臟。他奶奶個熊的,換心手術在我們那裡都是最複雜的手術了,死亡率超高的,手術後能活過五年的不到百分之四十,而且還要一直服用抗排斥的藥。而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他奶奶個熊的!我們那裡有個很厲害的人名叫曾國藩,曾說過:命運這東西都是自作自受!可爲什麼他做了讓我來受?”
這些話我說的有點快,雷豐瑜有點跟不上我的節奏,此時他打斷我,“活五年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這個人就這點最不可愛,他總能抓住你不想讓他抓住的重點。
我嘆了口氣,告訴他:“我快要死了,指不定什麼時候,這裡沒有可以救我的東西,正如王蓮江所說的。”
“又是一個要死了的?”雷豐瑜的臉上露出嘲弄的神色。不知道童江那裡是不是也要死了。
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這一次我說的是真的。”
雷豐瑜站了起來,他低頭看着我,我仰着頭看着他。我在他清澈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紅光滿面的臉的倒影。
下一刻裡,雷豐瑜甩開我的手,向外走了出去。
哎!假話說了又說,版本不停翻新,好像滿嘴跑火車,你說你這種人連自己也膩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