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夜宴,到了後來就完全變了味道,變得火藥味極其濃烈。
作爲主人的武運侯被夾在中間,極爲無奈,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話語權了。
好在席間還有紅鼓娘,紅鼓娘又上臺唱了一曲,把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這才避免了事情向更尷尬的方向發展。
到了二更時分,顓王終於向武運侯告辭,武運侯鬆了一口氣,把顓王和子柏風送出大門,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平棋長老也宣告告辭,乘上馬車,向另外一個方向駛去。
武運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然後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府。
馬車之上,顓王正在問子柏風:“柏風,你可有完全的把握?若是真的輸了,不說別的,單是這三個名額,就不是容易拿出來的……”
“陛下放心。”子柏風道,“別的方面或許還有懸念,但是這次賭約,我絕對有信心。”
對修士們來說,住的舒不舒服其實還是等閒,最重要的是靈氣。
陣法方面,子柏風已經試探出來了,小盤隨手繪製出來的一個陣圖,就能讓平棋長老視若珍寶,他們的陣法造詣,怕是並不如子柏風所想象的那般高深,畢竟小盤得到的是先生的陣法傳承,先生到底是什麼身份,子柏風已經不打算再去追究了,但是先生的陣法造詣,絕非等閒。
不說其他,單說西京的大陣,就已經曠古絕今的傑作了,那還是先生幾百年前所設計建設的。
更不要說,子柏風所依靠的卻並非是陣法,而是他真正的殺手鐗,妖怪。
在臨走之前,子柏風已經拿到了一張土地的地契,子柏風所看中的一處空地,已經是子柏風的囊中之物。
而除了靈氣之外,其他的譬如建築風格、舒適度方面,子柏風也自有打算,若說居住舒適度,什麼能比得上前世的現代家居?把那些現代家居的概念和設計照搬一些過來,再進行簡單修改,絕對能夠讓他贏得這場賭約。
那邊子柏風自信滿滿,這邊平棋老道也是完全不覺得自己會輸,他伸手撫摸着自己中指上的扳指,笑道:“早就聽聞妖仙子柏風對陣法一道造詣驚人,不過若是他覺得我們機巧宗所依仗的只是陣法,那就大錯特錯了,無論如何,這次我們贏定了,若是多出來三個名額,宗派裡就好分配多了。”
旁邊的兩名修士也都賠笑,他們並沒有平棋長老這般信心十足,不過也不覺得自己宗派會輸,在建設這一道上,還沒有哪個宗派比他們更強。
平棋老道正在浮想聯翩,突然馬車一頓,前面御者怒喝一聲:“什麼人?爲何擋住去路?”
“是誰?”平棋長老感應出去,前方空無一人,似乎一無所有,這種感覺,和子柏風給人的感覺有些相似。
“莫非是子柏風?他都走了,又來找我做什麼?難道是有什麼陰謀?”平棋長老雖然這樣尋思着,卻也不怕子柏風,他撩起窗簾,探出頭去,問道:“何人?何事?”
“啓稟師叔祖,有一個少年攔住了去路。”充當御者的也是一個修士,不過只是外門弟子,輩分更低,他轉首回答了平棋長老的問題以後,轉首又要呵斥前方的少年。
平棋長老擡頭一看,卻是一愣,他所想的沒錯,那人不是子柏風又是誰?
子柏風站在黑暗之中,一身白衣飄飄,飄然出塵,平棋長老疑惑道:“子侯爺,你攔住老道的馬車,又爲何事?若是想要反悔的話,現在卻已經晚了。”
“師伯?”一旁的青年修士卻是一愣,眼前的哪裡是子柏風?分明就是另外一個少年,只是爲什麼師伯卻說是子柏風呢?不過他一眨眼,卻也發現,站在面前的確實是子柏風,難道剛纔是看花眼了?
周星微笑着看着平棋長老,他的胸膛熱的厲害,無形的靈力發散出去,四周都籠罩在一種奇特的波動之中,這就是他的道心“欺詐道心”所產生的變異的靈力,這靈氣所籠罩的地方,雖然還沒完全變成“領域”,卻也已經離此不遠,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真正晉級成爲“人仙”級別的存在,但那也要他有命成長到那個程度才行,說不定還沒到“人仙”,他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周星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平棋長老卻似乎是在和周星一問一答一般說着話,平棋長老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周星的“欺詐道心”所營造的特殊幻境之中,而且陷入這種幻境的不只是平棋長老,還有馬車上的其他人,他們各自都有不同的表現,卻都無法識破周星的“欺詐”。
周星的道心,威力極強,只要運用得當,幾乎是無敵的,而平棋長老哪裡見過他這樣的道心,在沒見到他之前,就先入爲主地懷疑是子柏風,而真正看到周星之後,立刻被周星所“欺詐”。
周星對平棋長老招了招手,平棋長老就走了過來,雖然略有防備,卻沒太過在意,他自認爲對子柏風有所瞭解,子柏風應當不會做太過分的事。
周星也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他本以爲僅僅憑藉道心,不可能讓平棋長老乖乖就範,誰想到平棋長老竟然毫無防備就走了過來。
周星閃電一般伸出手,抓住了平棋長老的脈門,平棋長老慄然一驚,想要掙扎,卻已經晚了,周星的靈力涌入了他的脈門,封住了他的靈氣運轉。
剎那間,眼前的景色完全變化,剛纔還是子柏風在和他說話,眨眼之間,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少年,平棋長老大吃一驚,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你不是說我是什麼妖仙子柏風嗎?”周星哈哈一笑,道:“走吧,到了地方我定然會告訴你我是什麼人。”
說着,周星一閃身,拽着平棋長老消失不見。
這時,車內的其他弟子才大吃一驚,追了過來,可哪裡還追的及,周星和平棋長老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不好,子柏風把師伯掠走了!”其中一個弟子大叫。
“難怪他敢和師伯打賭,原來打得是這個主意,這個子柏風實在是太奸詐了!”另外一人大怒。
“師兄,現在該怎麼辦?”兩個人把自家師伯弄丟了,不由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也只能先回去,找師門長輩來幫忙了。”兩個人能有什麼辦法?他們不過是兩個普通的弟子罷了,就算是追上去,也打不過子柏風啊。
他們匆匆趕回去了宗派之後,把事情向師門長輩一彙報,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整個機巧宗都亂了起來,立刻就有人說要去找子柏風的麻煩。
倒是還有人比較冷靜,正是雜門的平商長老,平棋長老負責建設,而他則是負責商業上的運作,他平素就是心細如髮,足智多謀,聽到兩個人語無倫次的說了一遍,覺得其中還有蹊蹺,連忙道:“你們先說清楚,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
兩個人把當時情況說了一番,平商頓時把眉頭皺了起來,道:“你們說一開始看着是另外一個人,並不是子柏風?後來才突然變成了子柏風?”
這中間定然有蹊蹺,但是到底是什麼蹊蹺,卻讓平商百思不得其解。
這世界上有很多種的幻術,想要騙過這兩名弟子並不難,但是平棋何等修爲?一般的幻術不可能騙過他。
“無論如何,剛剛約定了賭約,就發生這種事,子柏風也脫不了干係……”平商沉吟了一下,立刻開始分派任務,直接上去要人,或者逼迫子柏風承認,子柏風絕對會否決,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先調查一下。
無論如何,平商覺得一時半會,平棋不會有什麼危險,否則那人也就不是掠走平棋,而是直接殺了他了。
有平商作爲主心骨,衆人都又稍稍放下心來,有條不紊地去忙碌去了。
“平棋師兄雖然不在,但是賭約肯定還要繼續,這邊也要繼續趕工,不能拉下。”平商道,“關鍵時刻,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來載天府做房地產生意,是他的主意,平棋只是執行者之一,而武運侯也只是恰逢其會,就算不是武運侯,而是其他馬運侯牛運侯,他們也一樣要和其打好關係,賺取利益。
面仙大會開始在即,應龍宗也是在光明正大斂財,說明有一定的席位是要競拍的,機巧宗雖然是很會賺錢的宗派,但是和其他的大宗派比起來,財力還是不夠雄厚,想要儘可能拿到更多的席位,就必須擁有更雄厚的財力。
對顓而國的那些修士們來說,去參加面仙大會,只是求一個機緣,但是對機巧宗這種規模的宗派來說,每多一個名額,都是多一個實實在在的實惠,這也是大宗派都在努力用各種辦法得到更多名額的原因。
和子柏風的賭約,能夠得到三個名額,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輸。
……
這邊雞飛狗跳的時候,子柏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顓王把他送到了子府,他也沒有休息,連夜就去找子堅商量去了,機巧宗給他的時間並不多,雙方以二十天爲期,二十天之後,就要由雙方和武運侯來評判到底哪個更強,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了。
二十天對普通人來說,工期自然是不夠的,但是不論是機巧宗還是子柏風,他們都是修士,都有別人所沒有的手段,所以二十天的時間,其實已經足夠寬裕。
不論是機巧宗還是子柏風都陷入了忙碌之中,忙的不可開交,顓王也派了人來幫忙,不論是調查、尋人還是策劃建築方案,雙方都馬不停蹄地運轉了起來。
而另外一邊,周星抓到了平棋,一路飛掠,很快就把他帶到了城外的一處破舊的院落裡,這裡也是周星半邊半買弄來的,四周都是破舊混亂的房屋,半夜早就寂靜如死,只有偶爾幾聲鼾聲從附近的窗戶裡飄出來。
不過,這也只是房屋的外面看起來如此,周星推開房門,把被封住了靈力運轉的平棋長老拽了進去,自己也轉身走了進去。
房屋的內裡,卻又完全不同,竟然是一個寬敞而且燈火通明的大廳,每一處都極具匠心,顯然出自大師之手。
周星轉身把門關上,對平棋長老道:“抱歉,多有得罪,您可以在這裡稍微休息一下,這是我從別人手中奪來的法寶房屋,只要進了這房屋,除非有我的允許,否則你不可能出去的。”
平棋長老早就已經鎮靜下來,神色平淡,看着周星,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掠我來到底是爲了什麼?我老頭子可不是什麼香餑餑。”
“實不相瞞,我對您有一事相求。”周星苦笑道,他話音未落,就感覺全身上下一陣劇痛襲來,道心一片麻木。
這是使用道心的後遺症,不論道心裡的力量有沒有用光,只要他使用道心的力量,就會讓道心產生這種悸動,引起全身的疼痛,而這個過程又長又短,長的好幾個時辰,短的就只有幾秒鐘。
即便是幾秒鐘的痛苦,也讓周星面色變得格外猙獰,他整個人突然垮了下來,從剛纔自信而且強勢的少年高手,變成了蜷縮在地上的可憐病人。
他猛然彎下腰去,身體卻無法掌握平衡,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平棋脈門被封,現在還是不能運功,不過他倒是能動,他想要伸手扶起周星,周星卻猛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平指長老……請……幫幫我……”
平棋長老張口結舌目瞪口呆:“你叫我什麼?”
但是沒人回答他,周星已經昏了過去。
平棋長老掙扎了一下,周星雖然昏迷了,手掌卻依然死死抓着他的腳踝,死活不放開。
平棋長老皺起眉頭,伸手按住了周星的脈門,感受着他的脈搏,片刻之後,他皺起了眉頭,輕聲道:“奇怪……怎麼會如此?”
他現在修爲被封,只能依靠簡單的望聞問切去診斷周星的症狀,而這一切反饋回來,卻是讓他震驚不已,怎麼這世界上,還有這種情況發生?
過了大概一刻鐘,周星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繼續大叫:“平指長老,求您幫幫我!”
“我剛纔就想說,小夥子,你打算找人幫你治病?”平棋長老苦笑道:“小夥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平指長老,我是平棋長老,你認錯人了。”
“什麼?”周星猛然坐起,瞪大眼睛看着平棋長老。
平棋長老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道:“我是平棋,匠門平棋,並不是丹門平指,丹門平指是我的師兄。”
“怎麼可能,我明明看到你給一名修士治病,他練功岔了氣,你藥到病除……”
“只是簡單的醫術而已。”平棋長老道,“我們機巧宗雖然分丹匠奇雜四門,但其中也有共通之處,一些醫術上的小手段,我還是會的。”
“怎麼這樣?”周星張口結舌,他沒想到會搞這樣一個烏龍。
“那平指長老在哪裡?”周星問道。
“平指師兄到上京去訪友去了,並沒有來載天府,他大概會在幾個月後直接到應龍宗參加面仙大會。”平棋苦笑道,“小夥子,現在你知道認錯人了,該放我走了吧。”
“不行……”周星卻是不肯罷休,他道:“我不相信你是平棋,你一定是在騙我……除非你治好我,否則我絕對不會放你出去。”
對周星的固執,又或者說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不肯放手的表現,平棋也很無奈,他現在修爲被封,完全不是周星的對手,只能道:“既然如此,小夥子,把你的病情說一說吧,我的醫術雖然沒有我師兄那般高明,可也算是有些造詣,你放心,醫者父母心,若是我能幫你,我一定會幫你的。”
周星瞪着平棋,道:“你必須發誓,不把你今天聽到的事情說出去。”
“好吧,我發誓……”平棋長老聳聳肩,“我現在修爲被封,沒辦法發道心之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周星已經完全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把自己的遭遇和苦惱說了一遍,平棋長老頓時皺起了眉頭。
“你說……有人在你的胸膛裡放了一顆道心?”片刻之後,平棋長老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這是在尋我開心吧,我活了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道心能夠放到別人胸膛裡去的,你確定自己不是在說胡話?”
周星苦笑,卻也有些失望。
這些年來,他也找了許多的人,但是每一個人都像平棋長老的態度一般,對他所說的話,完全無法相信。
正所謂久病成良醫,周星病了這麼多年了,對道心的瞭解,也已經很深入,他也知道,他所說的一切,確實非常無稽,但這是事實,如果不是事實的話,他胸膛裡的東西又是什麼?
他曾以爲若是丹王平指的話,定然能夠有不同的見解。
現在卻是完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