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爺,這裡就是您要的最後一塊土地了。”戶部的官員抹了抹臉上的汗,喘口氣,道。
子柏風點點頭,檢查了一下地契,簽字,畫押,表示地契交接完成,然後子柏風把地契收入袖中,眨眼之間,地契就已經融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他閉上眼睛,伸手點在眉心,眨眼之間,他就變成了俯瞰天地的神祗,載天府之外,有一個不怎麼規則的圓環亮起,把整個載天府圈在其中,配合上載天府內的點點光芒,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盤子裡裝了幾點芝麻。
這個圈子,北通北湖,南到南山,南北稍長,東西稍扁,邊界距離載天府的城區還很遠,算是給載天府留出了足夠的緩衝空間,以防有更多的難民涌入這裡。
子柏風並不避諱自己的想法,高山安也知道,子柏風之所以購買這一圈的土地,爲的就是利用這一圈土地佈置一處陣法,把整個載天府保護起來。高山安允諾說,可以把這一部分土地免費給子柏風用,不需要子柏風再花錢購買,不過子柏風還是拒絕了。
高山安的允諾,並不擁有足夠的效力,讓瓷片認定這裡是他的地盤。
這是子柏風提出他的“下策”之後的第三天了,高山安已經起草了命令,並真正開始實施的第一天,在前兩天,高山安的命令被送到了載天府各處的“雲軍”駐地,雲軍又用了一天的時間,把雲艦派出去,到各地巡防,之後,命令纔算是真正生效。
所謂雲軍,是天朝上國的一個軍種,數量極少,百分之百由修士組成,駕駛制式的雲艦戰鬥,也是天朝上國最強的一支軍隊,所有官員由皇帝陛下親自任命,日常聽從地方長官調度。
載天府的兩大巨頭就是知州高山安和武運侯,地位上來說,武運侯高於高山安,但實權上卻是高山安高於武運侯,武運侯雖然可以在稅收、各項政策上有發言權,卻沒有人事權,也沒有軍權,他所能調動的就只有自己麾下的一支親軍,以及少量武運侯系的官員。
這兩位長期以來都是鬥爭併合作的,而雙方也知道,天朝上國的朝廷也不希望看到他們彼此太和睦,所以很多時候,是故意發生一些摩擦。
但此時此刻,面對整個載天州的災難,兩大巨頭第一次聯合起來,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而對子柏風的收購計劃,兩者也是大開綠燈,不論這片土地是屬於州府的,還是屬於武運侯的,又或者其他什麼第三人的,他們都着力幫子柏風收購來。
“不是最後一塊。”子柏風擡頭看看天色,日頭已經越過了正中,開始向西方傾斜。
當然不是最後一塊,子柏風還需要一條通道,把現在的聚靈華府和外面的這一個圈子連接起來。聚靈華府裡有子柏風現在唯一能用的資源牌“丹木神樹的恩賜”,如果沒有水晶碧玉樹源源不斷產生靈氣,他不可能完全掌握這片天地,而不能掌握這片天地,自然就無法阻止內部的靈氣向外逸散。
“公子爺您還要哪些地?”那戶部官員聽到之後,只能掙扎着又湊過來,把地圖攤開,給子柏風看。
“我需要一塊地,從這裡連到這裡。”子柏風道,“中間可以略微曲折一些,最好不要繞行太多,我的時間不多了。”
子柏風的時間確實不多了,載天府邊緣的土地已經呈現出了沙漠化的跡象,載天府裡,身體弱一些的人,現在都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不適。
今天或許就是最後一天了,如果不能買下足夠的地塊,子柏風只能把水晶碧玉樹這張卡牌效果取消了,然後重新洗牌了。
資源牌洗出的極低概率,讓子柏風不敢在洗出資源牌的概率上賭博,但若是實在不行,他也只能如此。
甚至要暫時收回其他的資源牌,以增強洗出來的機率。
資源牌每次使用之後,就不能再更改和挪動,必須取消再重新使用,而這個過程顯然是漫長而痛苦的。
這就是資源牌存在的意義,以及和其他卡牌的不同。
“交給我。”那戶部官員也知道這事情的重要,他轉身吼叫着,讓自己的副手們開始翻閱索引,查閱地契的登記情況了。
而這裡找到索引之後,就會有人快馬加鞭,把消息傳回監戶司,從堆積如山的地契存檔裡找出來相對應的那一個,在這個年代,這是一個非常繁雜而龐大的工程。
聽着戶部官員沙啞的聲音,子柏風深吸一口氣——他的手又湊到了眉心之上。
他一刻不停地在洗牌,已經持續了一天的時間了,他寄望於能夠再有一張其他的資源牌。
如果說還有什麼適合成爲資源牌的話,子柏風覺得最可能的或許是真水妖。
可惜,直到太陽西下,子柏風都沒有洗出這張牌來。
對子柏風來說,洗牌就是一個持續消耗靈力的過程,他本身的靈力雖然恢復速度極快,卻也架不住一整天的高強度靈力消耗,更不要說洗牌的過程中還要消耗很多的心力,同時還要決斷土地收購事宜,一天下來,子柏風的面色變得蒼白不已。
“公子爺,您還是休息一會吧。”戶部官員雖然自己也累得不輕,但是看子柏風面色更差,連忙道。
“柏風,你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給我。”一個聲音從一側傳來,卻是非間子。
“你回來了。”子柏風道。
非間子也並沒有閒着,這幾日非間子每天都隨着雲舟在整個載天府裡來回飛行,尋找倖存者,如果發現了,就把他們接上船,帶他們回來。
整個載天府的人大多都沒閒着,那些停在空港裡的雲艦,大多被徵用了,一部分巡視載天州,尋找生還者,一部分向東方購買各種物資。
能夠從這場劫難中逃生的人,十不存一,所過之處,都只是一片屍骨遍野罷了。
非間子也非常疲憊,不過他並不是身體或者什麼地方累,而是心裡累。
曾經鳥鼠觀傾盡全力都是爲了和死亡沙漠作鬥爭,不過他們確實也加重了蒙城百姓的痛苦。但那時的蒙城,還沒有到現在山窮水盡的地步,依然有一線生機。
但是此刻……
非間子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死亡沙漠形成的過程。
應龍宗這樣只顧一時之快,如果沒人阻止他們,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後悔死。
他們會把自己困在一個如同死亡沙漠一般的恐怖荒漠裡,而這荒漠還是他們自己一手造成的。
短視?可恥?非間子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事情。
有時候,他還會想,既然已經沒有了生還者,既然應龍宗想要作死,那就讓他們作死去吧,等到他們把自己害死了,就知道後悔了。
可惜他們不能這麼做。
有時候,當好人真是太討人厭了,還是當壞人更爽一些。
有了非間子的幫忙,子柏風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息一會了。
他隨便找了一輛馬車坐下,靠在了靠背之上,不多時就陷入了迷濛之中。
直到他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非間子站在門外,手中抱着一疊地契。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星月無輝,天地之間一片灰濛濛,整個載天府好像被淹沒在了黑色的霧氣裡,燈火搖曳着,黯淡而荒涼。
空氣中的靈氣更加稀薄了,只有遠方一道光芒閃爍着無盡的輝光,給人以希望。
水晶碧玉樹,丹木神樹的恩賜。
“幸不辱使命。”非間子笑道,他的面上也滿是疲憊,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只是買地,都能買到手軟。
子柏風把那疊地契拿在手中,伸手一拍。
“啪!”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破裂了,或者阻塞了許久的東西突然打通了。
子柏風閉上眼睛,眉心裡,外面的圓環已經和水晶碧玉樹所在的地塊連接起來,像是一個字母g。
聚靈華府裡那濃郁到幾乎要液化的靈氣慢慢擴散出來,如同漸漸上漲的潮水,順着看不到的通道向前蔓延。
馬車前拉車的馬匹突然打了一個響鼻——子柏風的這輛馬車,就在他的地塊之上,此時靈氣就像是潮水一般涌了過來,四周的空氣突然清新起來。
“阿嚏,阿嚏,阿嚏……”戶部官員連續打了三個噴嚏,然後驚訝地四下看着。
他也是修士,自然能夠感覺到那靈氣濃度的改變。
子柏風閉目,伸手在眉心。
瓷片之上,灰色的圓環以一點爲中心,慢慢變得亮了起來。
積攢了許久的靈氣,無聲地奔騰着,而子柏風對這個圓環的掌控力,也開始慢慢變強。
漸漸地,子柏風感受到了那一股向外撕扯靈氣的力量,他把手從眉心中挪開,在空中一甩,就像是扼斷了什麼東西的脖子。
“咔”的一聲,馬車下的一根草莖被壓斷了。
而那一瞬間,整個圓環倏然閉合。
“成了!”子柏風笑。
“成了?”戶部官員不知道什麼成了,卻是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馬車輪子上大口喘氣。
連續四五天的忙碌,終於有了一個結果。
子柏風審視着圓環內的靈氣濃度,稍稍放開了圓環內壁的控制力,靈氣宛若飛舞的小精靈,透過那無形的牆壁,向圓環內部擴散而去,夜空中,似乎亮起了點點的熒光,就像是螢火蟲在飛舞。
本來幾近枯竭的靈氣漸漸變得濃郁起來。
跳動的燈火,似乎也變得格外明亮起來。
載天府的夜,第一次如此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