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黑貓

要知道孟婆她老人家的湯可是人類投胎轉世的必備品, 喝一口就能讓你和仇人握手言歡稱兄道弟。人類代代輪迴,過奈何橋前是一定要喝上一碗孟婆湯的,否則記憶留存在腦海, 下一輩子也活得不快樂, 總要放下什麼東西纔有新生。

可是千年之前, 因爲坑爹的冥王發動了滅世之戰卻戰敗, 鬼界幽冥司在大戰中受損, 奈何橋、輪轉檯、忘川河等等設施被一口氣毀了個乾淨。孟婆湯的原料是忘川河水,河干了,沒料熬湯, 孟婆婆也沒辦法。

爲了恢復鬼界的秩序,所有的鬼魂致力於修復幽冥司, 用了一年時間好說歹說是從其他區的地下冥河引來了水源, 孟婆湯才得以再次出現。然而在這一年之內, 人界有成千上萬的鬼魂需要投胎,把它們全擠在鬼界也不可能, 判官只能祈求吾王保佑,這些帶着記憶投胎的人類千萬別鬧出什麼幺蛾子。

好在投胎的人類會被分配到天下各地,十分分散,前世的怨侶或是仇人相遇的機會也並不多,但凡是總有例外。李存勖和敬新磨投胎排隊排了一千年, 好不容易投了胎, 居然好死不死地湊到了同一個地方。

艾淺老老實實地應聲:“好的好的。”上古神祇羽涅怎麼了?現在不還是邪靈界的基層公|務|員。就算恢復了一部分記憶和靈力又能怎樣?難不成她還要翻天覆地作大死嗎?

別逗了。

可憐的天一被醫生按在臺子上扎針, 毛都快撲騰掉了, 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挨着, 好不容易回到艾淺懷裡,鳥眼裡盛滿了委屈。黑貓冷冷地盯着他, 似有不屑。

艾淺抱着黑貓,羽天一躺在黑貓的頭上,兩隻傢伙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等艾淺回到了夜未央之後,她猶豫再三,決定放肆一回,一咬牙一跺腳,回撥了判官的手機:“喂,崔珏(jue2)。”

崔判大人已經有幾百年沒人敢叫他全名了,猛然聽到還有點發懵,對不上號,過了一陣子才意識到艾淺在作死,當下幽幽地說:“你膽子不小啊,敢這麼叫我。”

艾淺嘻嘻笑了兩聲:“我是羽涅呀,我回來啦,這麼叫你不可以嘛?”

在艾淺看不到的地方,崔珏一瞬間鑽到了桌子底下,回憶起了當年王上和她幹架時的天翻地覆的恐怖,山崩地裂江河沸騰,六界足足擔驚受怕了幾年,這倆位爺的靈力磁場纔算平靜下來。

以往冥王還在時,見到崔珏這副欺軟怕硬的熊樣總會一腳踹上去,道:“鼴鼠,出洞!你也是給孤長臉!”現在他躲在桌子下瑟瑟發抖,希望王上能英勇地現身,可是如今的邪靈界要靠他一個人撐起來,還是強撐着裝鎮定:“您……有事兒?”

艾淺心跳如擂鼓,慫久了,突然有了趾高氣昂的資本,她也是很不習慣,好像兜裡揣着真金白銀卻擔心被別人說是假貨一樣。她笑眯眯地說:“沒事呀,只是剛纔忘了通知你一聲:讓冥王乖乖在無盡荒墟呆着,要是讓我知道你再敢打什麼壞主意,我會生氣哦~”

通話一結束,艾淺就拍了拍胸口,驚魂不定地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艾淺靠在沙發上,和一鳥一貓大眼瞪小眼,羽天一打了針吃了藥精神好了不少,勉勉強強化成了人形,湊到艾淺身邊,用一張清冷而無慾無求的臉訴說着他的委屈,艾淺很無奈,黑貓則直接用貓身翻了個白眼。

“無雙,還記得我嘛?”艾淺托腮笑。黑貓搖了搖尾巴,喵喵地先叫了兩聲,才說:“你的神識恢復後,靈力增強,我的咒印也解除了。”

意思是想起來了,艾淺鬆了口氣,摸了羽天一兩把才繼續問:“這些年操控你的人是誰啊?他想幹嘛?”無雙冷笑,用貓鬍子指了指正在不要臉地撒嬌的羽天一,後者瞥了無雙一眼,聲色冷冷道:“與我何干?”

“我沒說是你,你激動什麼。”無雙又是從鼻孔裡冷哼一聲,再次翻了個白眼,“跟你也脫不了干係,你敢說自己不認識昭嶽?”

羽天一面容平靜地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經:“不認識。”

無雙想衝上去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仙主昭嶽,你的接班人都不認得了?淨扯淡!這他媽還像不像話了,小不死的你給我聽着,你貓大爺我再怎麼說也是你前輩,比你大了幾百歲,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冷着一張臉給誰看呢?喂,你管不管?!”

羽天一眯了眯眼,眸中似有厲色:“不可對主人不敬。”

艾淺胡亂地擺手,意圖終止他們倆即將爆發的大戰:“不要吵啦,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哈,天一,他不是那個意思嘛,無雙你少說兩句啊……”以前在聖乾殿養這倆貨的時候,羽涅可不會這麼好聲好氣地勸架,誰不聽話就狠揍,羽無雙天天捱打。可是佛系少女艾淺幹不出來這事。即便回憶重置在腦海,也只像看電影一樣,並沒有代入感,不可能立刻就變了性格。

“我就不敬了怎麼樣,你有本事就殺了我,看她怎麼對你。”無雙不怕死地懟他,羽天一罕見地沒有發脾氣,令艾淺瞠目結舌,還以爲他轉了性子,誰知這小祖宗平靜地轉過臉看她:“主人。”

艾淺:“……啊?什麼事呀?”

羽天一一手拎了無雙的後頸皮,這隻貓咪憤怒地揮舞着四隻爪子,可是就是撓不到羽天一。他抿脣一笑,輕聲問道:“方纔我在醫館中聽得絕育一詞,很是妙不可言。”

一陣晴天霹靂,無雙結結巴巴:“你想幹什麼?小不死的我警告你,你貓大爺血統尊貴,還沒子嗣呢,你敢!”

艾淺撓了撓耳背,想了想才點頭:“誒,好像是哈,現在的家貓和家犬都要做絕育手術的,以免季節到了發|情生一堆出來不好養。”

無雙懵了,他嘶吼:“憑什麼他不絕育!”

艾淺:“額……誰家給鳥兒絕育哇。”

無雙:“……”

看無雙的貓臉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艾淺捏了捏羽天一的手,無奈地笑:“好啦,你別嚇他啦。”

羽天一眷戀地想把手縮在主人的掌心在蹭一蹭,順便氣死無雙,但暫時還沒有這個勇氣,只能巴巴地瞅着艾淺圓潤的側臉。

“你說那個操控你的人是現在的仙主,而且他還叫昭嶽?”艾淺問,無雙正襟危坐,尾巴盤在爪旁,貓頭點了點。

艾淺一臉糾結:“這個……有點難辦吶。我的導師姓岳,不湊巧的是,他就叫嶽昭。”

羽天一和無雙同時望向了她:“當真/真的?”

“嗯。”艾淺唉聲嘆氣,“而且,更不湊巧的是,給夜未央出資的月河集團……其中嶽昭佔了大部分股份,嶽、何集團。”

二寵:“……”

艾淺生怕衝擊力不夠大,苦笑:“5區兩個投胎轉世的人,是我這次要和3區5區鬼使一起解決的任務目標,他們兩個人,一個是要和月河集團簽約的經紀公司老總,一個是他旗下的藝人。”

二寵:“……”

何昊澤心心念念要找出殺了他女朋友的斗篷客,要是讓他知道了嶽昭的身份……集團內鬥,這約籤不成,藝人已經排好了檔期,一旦變卦,葉洛和景欣沫又要吵起來了,五娘子估計會瘋……

羽天一根本不知道誰是誰,無雙更是茫然,他目前的貓腦子無法消化那麼多事情,只能配合羽天一作出一張竟然如此的臉。

艾淺看得出這倆貨沒一個靠譜,只好放棄,轉而問無雙:“嶽昭控制你幹嘛?你的法力又不是很高,要你有什麼用嘛?”

無雙:“……”故意氣死貓???

他對貓奴一向不計較,喵了一聲才解釋:“本貓大爺是庚年庚月庚時出生的鑰匙,他要利用鑰匙解封冥王,可又找不到無盡荒墟究竟在哪,只能先把我關着。”

判官交給艾淺的任務也有收集合適的怨靈解封冥王,但羽涅回來了,崔珏肯定不可能正大光明地繼續,八成會把任務移交給其他鬼使。

嶽昭的目的既然是冥王,又何必特意強調羽天一的仙妖一體的身份呢?好像是……故意要離間他們一樣。

艾淺看了羽天一,他當仙主時的事有人見證,可是在他是妖君的時候呢?難道做了什麼會讓自己疏遠他的事……嗎?

她面不改色地給無雙找了個窩,自己回到房間躺在軟軟的牀上,雙目放空,不知所想。

不多時,門被輕輕敲了敲,艾淺豎起了耳朵,聽見門外人說:

“羽涅。”是羽天一的聲音。

艾淺眨了眨眼,納悶他怎麼不叫主人了,猶豫了半天還是赤腳去開了門:“什麼事……”

話還沒說完,門便被一陣大力重重地關上,艾淺吃了一驚,身體便天旋地轉般被壓在了門上,她下意識地張開嘴要尖叫,下一秒,便被堵住了脣。

溫軟溼潤,侵略性十足,艾淺在驚慌失措中瞥見了一抹鮮紅。

羽天一眉心的心魔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