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樹最讓人恐懼的地方不單單是它的樹幹超出一般的粗壯,還有一點就是這棵樹的樹幹上面有無數褐色的癤子,而這些癤子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張張的人臉,這些人臉都保持着痛苦的表情。
桓爺見我們幾個都沒動地方,不禁冷聲說:“見到樹神還不跪拜。”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吹過了樹林,發出了一陣沙沙沙的聲響,雖然這聲響是風吹過尋常的大樹都會發出的聲音,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幾個都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只感覺渾身上下一陣陣的麻冷。
樹上的那些臉也越發扭曲了起來,讓人不寒而慄,我們幾個依次跪了下來,桓爺和身邊的頭人說了幾句話,頭人就從腰包裡拿出了幾樣東西,我側目看過去,是一枚紅皮的雞蛋,一個水碗,一把檀香,和一些不知道是動物還是人的骨頭。
桓爺先在水碗裡打碎了雞蛋,然後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心,嫣紅的血順着桓爺的手掌心流淌下來,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了水碗裡。
這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鍾,那隻水碗纔剛剛好被嫣紅的鮮血沒過了邊緣,卻剛好沒有流淌下來,桓爺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了那個被樹纏着的小孩的頭頂,然後丟進去了幾塊骨頭,當骨頭落進了水碗,水碗裡的鮮血就慢慢地從水碗的邊緣逸散而出,鮮血慢慢流淌下來,剛好滲入這個被樹根捆綁住的小孩的額頭上。
當血滲了進去,又過了差不多幾秒鐘,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從小孩的身體裡傳了出來,我心裡猛地一顫,因爲我明顯能感覺到一股陰煞就從小孩身體裡滲出來,而且小孩的身體竟然伴隨着這陣吱吱嘎嘎的聲音開始蠕動,很快我就意識到,蠕動的並不是這小孩,而是小孩身體裡的樹根,只見一條樹根從小孩的嘴裡慢慢伸了出來,樹根直接刺穿了水碗,水碗立刻碎裂了,裡面的血漿流淌而出,直接滲入了樹根當中,我彷彿聽見了這些樹根在拼命吮吸這些鮮血的聲音。
只見碗裡的血液一點點消失,又一陣沙沙沙的聲音從空中傳來,我們面前這個被樹根捆綁的小孩身體開始慢慢舒展,血液彷彿給了他新的生機,樹根慢慢從小孩的身上解開,小孩已經空洞的眼睛被樹的紋路填滿,從我這個角度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沒有眼白的鬼孩,只是瞳孔上有着樹木才具有的特殊的紋路,更讓人會產生一種深邃的錯覺。
小孩原本是一具乾屍,或許是鬼紋師的血本來就具有常人不知道的功效,當樹根全部散去,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就站在我們眼前,嘴角掛着一絲詭異的笑容,他開口說話,聲音既不是成年人的聲音,也不是一個小屁孩應該有的聲音,而是一種很空靈,只有在自然界纔會有的聲音,而緊接着,我意識到這並不是真正的聲音,而是鬼音。
人死了之後就會變成厲鬼,厲鬼沒有了肉身自然也就沒有聲帶,無法講出話來,所以很多人聽到的所謂鬼的聲音,鬼的尖叫,其實並不是真的有鬼在說話,而是鬼通過鬼力把聲音傳遞到對方的耳邊,這小孩已經是一具乾屍了,想讓聲帶再次震動自然是不可能了,只能用鬼力來傳遞聲音,我不禁再次擡起頭,看着我們面前這棵大樹,頓時我看出了一些玄機,那樹幹上臉型的癤子分明就是被這棵大樹困住的魂魄。
我記得之前進山的時候黃子花的父親也就是我的老丈人跟我講過,千萬不要在樹林裡表達對樹木的不敬,否則,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被這棵大樹困住的這些魂魄到底是如何觸犯了樹神,但很顯然,這棵大樹之所以可以在這裡作威作福,也絕對和它體內困住的魂魄密不可分,如果老林子裡真有什麼不敬的事情發生,樹神也只需要釋放出被困多年的這些厲鬼即可。
“桓大師,您來了。”小孩的聲音非常高傲,但我還是能聽得出,他的語氣裡還是很敬畏眼前這個猶如頑童的老人。
桓爺淡淡一笑:“還請樹神給我們指條明路。”
小孩一雙黑洞洞的眼睛考究地看着眼前的桓爺,他說:“桓爺,我並非想掃你的興,但是這個時候那個地方可絕非能夠玩樂的,我想你是知道的,他們已經觸碰了那些機關。”
桓爺咧嘴一笑:“樹神,只怕你是忘記了,那些機關可是有一半都出自我桓爺之手。”
小孩搖頭:“桓爺,你蜷縮在那個村子裡太久了,根本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請原諒,我不能讓你進去,桓爺,你相信我,我是爲你着想。”
樹神小孩居然嘆了一口氣,這口氣確實有着無限的老成。
桓爺眼神突然變化了:“我想你知道他們是爲了什麼而去的。”
“那個人是幽冥王,你無法阻止。”
“我不會讓他放出來那些東西的,你也知道,他一旦成功,老林子首當其衝,這裡的飛禽走獸,樹木草叢只怕頃刻間都會化成灰燼。”
樹神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最終,地上的樹根再次伸了出來,再次包裹了我們面前這個小孩,幾分鐘之後,這小孩和我們來的時候所看到的並無兩樣。
但我看見在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道影子,我以前只聽我奶講過鬼引路,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樹引路,我們追着那影子走了一段距離我才意識到,其實那影子並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光影,我們深處密林深處,這些針葉樹冠可以有選擇性的透過陽光,在地面折射出一個個影子,我終於相信樹木也是有靈性和感知的了,因爲我們身處的這片樹林有數不盡的樹木,這些樹木就這樣傳遞着這些光影,在沒有路的密林裡生生爲我們指出了這樣一條路。